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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洗掉了，离开了，就可以把这些发生过的事情隔绝起来。只要闭口不谈，它们就不曾发生。
季牧并没有见过何彦秋，他对于这个人的印象仅仅来自于那次与父亲的争吵。但就算只是存在于言语当中，自己依旧能感觉到那轻蔑又深重的恶意。
可是这次的宿主无法怨恨任何人，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何屹摔门走出去已经有了好大一会儿，季牧依旧呆呆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出神。也许真的是因为这阵子经历了太多事情，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已经疲惫到麻木僵硬，只会机械似的不停跳动来维持这具尚未倒塌的躯壳，却再无法接收那情绪上连绵不绝的钝痛。
“其实，我一直都很后悔，过去的很多事很多事，对你妈妈，对你，还有这个家，我都该说句对不起。当初你姥姥和姥爷就说过，说我这样从小也没个家，孤零零的人没有责任感，不会顾家，给不了你妈妈安稳的好日子，当初我觉得掉面子一直在犟嘴，你妈妈看我那个样子，还在她父母面前帮我说话，不停安慰我……谁能想到呢……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们二老就先走了……现如今小然也跟着去了，也不知道她到了那边跟你姥姥姥爷碰面了没，他们见了自己的女儿病成那个样子，心里一定难受死了……我对不住他们，也对不住你妈妈，是我糟蹋了她这一辈子，都怨我……”
季牧没喝过白酒，他把酒盅拿起来，刚放在就被那浓烈的酒味呛了一下。小小地喝了一口，辛辣的酒味瞬间在口腔里灼烧了起来，正巧灶台上烧着水的水壶吱吱吱地响了起来，季牧便赶紧起身去关，又顺便在旁边的池子里接了一杯水，狠狠漱了好几次口也没把那股辣劲儿缓过去，只能手撑着水池边，捂着嘴咳嗽。
“人家爸爸到医院找到你妈说你俩的事，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那是十万块钱！你动动嘴皮子说借人家就借给你，借给你你也敢直接就拿来用，你也不想想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大的便宜来让你占！”
“今年就我们爷俩……家里有点冷清哈……你妈她、她呀……算了，过年不提这个，你也长大了，今年陪爸爸喝一杯，好不好？”
“人家家长话说得虽然不好听，但是一点毛病都没有。你们两个门不当户不对，本来就不该在一起，本来就是错的。与其到最后牵挂出来更多累赘来，还不如现在就赶紧断了！”
季牧一时之间顿住了。是啊……他怨父亲嘛？一开始肯定是埋怨的吧……如果那个时候爸爸能不那么在意自己分化的结果，如果他没有对自己那么疏离，没有对自己那么严厉，如果他能多关心关心自己……如果这些如果都可以变成现实，那妈妈就不会总是跟他发脾气，不会查出肝癌，也不会丢下这个家，撒手人寰。如果没有那些如果，后面的事情也许真的就都不会发生……
这些自己以前都不曾在意过的，他也一直以为小然可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陪自己过很久很久……可是谁能想到，她却这样早就离开了。
可谁知现如今，连他自己都开始无比信服这句话了，甚至在堂而皇之，毫不言喻地说出口的时候，也再无法感受到从前的那种挣扎与心痛。
“多吃点。”
“人家表面上端着个笑脸，嘴上可是一点也没留情。真是有头有脸的人啊！骂人的话都能说得那么好听，不带点脑子都听不懂！临走还像打发要饭的似的给我们代缴了住院费，菩萨都没有他慈悲！”
“你赶紧跟他儿子断干净了！我不管你喜欢男生女生，Alpha，Bate还是Omega，只要跟我们门当户对谁都可以，但是他们家，绝对不行！”
外面的冷风从大敞的窗子里吹进来，在屋子里十分放肆地到处疯跑。季牧感觉那迎面吹来的冷风好像是一把无形的箭予，嗖地一下贯穿了他的心，给他的身体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不是很疼，只是感觉有点冷罢了。
季牧无声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季林看着儿子脸上犹豫的神情，摇着头自嘲似的笑了笑。面前的酒杯被他拿起来又放了下去，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泪，嘴角却始终倔强地颤抖地努力上挑。
季林赶紧起身给儿子倒水喝，谁想到水壶拿起来却是空的。他又想到可以拿矿泉水给季牧喝，可打开冰箱一看，原本应该满满当当的冰箱里却空荡得让人打心底里难受。小然走得太突然了，自己还没有适应没有她的日子。他不知道家里什么应该买，什么应该换，什么应该定时清洗，什么又应该经常储备，同样他也不熟悉柴米油盐的价格，不熟悉家中东西摆放的位置，不熟悉水电煤气的缴费时间，甚至连季牧现在应该穿什么尺码的鞋子，他都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
他是这个家里的脊梁，可是他拼命支撑的东西却尽数倒塌崩毁，而他自己只能独自面对这痛彻心扉的极致悲哀。
……
季牧点了点头，低着脑袋一个劲儿用筷子往自己嘴里塞菜。狼吞虎咽地猛吃了几口，人就被米饭粒给呛到了，季牧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憋得脸都红了。
谁知季林却突然抓住季牧的手腕，用带着醉意，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他，半晌才缓慢却极其清醒地开口问道：“儿子，爸就是想问问你……爸爸对你这么不好，你打心里头怨不怨爸？”
“好。”
“爸……”季牧眼看着季林连续喝了好几杯，情绪也慢慢变得有些激动，便赶紧拉住他继续倒酒的手，有些急切地劝道：“别喝了，爸，你没吃什么东西，再喝待会儿胃该疼了。”
季牧能感觉到父亲的爱，可是那爱太过隐蔽与若即若离，让他没有办法紧紧抓住，也让他没有办法彻底相信。
季林从季牧起身就一直盯着他四处忙碌的背影看，他忽然间十分的感慨，自己的儿子好像在一夕之间就已经长这么大了。小时候的季牧特别爱粘着他，就因为自己会一点木匠活，给他做了几个木头模型玩，这小子就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捧着这些东西开心的不得了，还成天拿这个事儿跟他的那些小伙伴吹牛皮。后来，小牧长大了，上了小学，上了初中，成绩好人缘好性格也好，老师同学还有其它家长都特别喜欢他。再后来，小牧到了年纪分化成了Omega，这一切就突然间都变了……
收拾好了这些东西，季牧才迟钝地感觉到饥饿。他有些恍惚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想去厨房做一点吃的来填肚子，却意外发现厨房的餐桌上放着早已变凉的饭菜。何屹在这里忙忙碌碌的样子如同老式放映机里的影像，胶卷一旦转动就不会轻易停下来。季牧只能仓皇失措地转头逃避，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今年的冬天过得异常的快，快到好像只有一眨眼的时间，那原本还挂着冰霜的树枝就冒出了点点绿色的生机。一切的生命都要开始新的路途，可是季牧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这个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新生命”。
“我……”
过了好一会，季牧才慢慢回过神来，开始收拾这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客厅卧室都已经被他们两个弄得杂乱不堪，地上都是团成团的卫生纸和鞋子带进来的脏脏的尘土印，空气里也都充斥着两人信息素交织在一起又混着其他气息的杂乱味道。季牧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又把沾了脏东西的床单，被罩，枕巾，都拆卸了下来，甚至连装套十分费事的沙发罩也没有放过，一股脑儿地全部塞进了洗衣机里。听着卷筒洗衣机发出的轰隆轰隆的洗衣声，他才感觉到那一点点近乎病态的安心。
“有什么可哭的！有什么舍不得断不开的，他们家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你就这么喜欢去人家家里当仆人，当保姆吗！你刚才跟我吼的劲儿哪去了？你要是真有能耐，真有尊严，就不该低声下去的受他们家这份侮辱！”
孤独是一只变幻莫测的魔鬼，它总是要寄生在别人才能真正存活。可是它的宿主们总是无比得脆弱，仅仅就在吸附的一瞬间，便足以让他们葬身于那暗淡无光的无底深渊。
季牧咳嗽了几声，状况缓解了很多。他看着爸爸对着敞开的冰箱门有些失神，心里隐约地猜测他应该是想念妈妈了，不由得也有点难过。季林很快就回了神，他简单洗了洗水壶，重新烧了一壶水，又打开柜子门，在最顶上一层里拿出一瓶白酒，打开包装盒，拿出两个酒盅摆在桌上，又拧开瓶口把两个杯子倒满。
“爸爸要和你说对不起。”待到季牧坐回到席间，季林才转回头来握住酒瓶，把儿子刚才喝了一口的酒盅续满了酒。他整个人的神情恍惚，明明滴酒未沾，却周身皆是醉意，“我这个父亲，做的很不好。”
一直在外出差的爸爸终于在除夕夜之前赶回了家，他带着一只从火车站点买的烧鸡和两个在楼下李叔家店里买的炒菜，就这么匆忙又简单的和季牧一起吃了新年的第一顿饭。本就不大的家里从原来的三个人变成了两个，剩下的父子俩更是也没什么话聊，季林从烧鸡上拆了两只鸡腿放在季牧的碗里，又沉默着把菜里的肉塞在儿子碗中空出来的缝隙中。
季牧轻轻呼了一口气，拿起面前的酒杯，
“本来就是错的。”好像每一个知道他们关系的人都会说这句话。到底是自己分化成Omega是错的，还是门不当户不对是错的？是自己家境不富裕是错的，还是何屹家万贯家财是错的？是他们的相遇错了，还是一开始互生的情愫就是错的？季牧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
季牧赶紧拿来纸巾给父亲擦眼泪，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如此悲伤的父亲，可是自己的喉咙里好像塞了一块石头，那些安抚慰籍的话就堵在心口，怎么都说不出来似的，憋的难受。恍惚之中，季牧突然间醒悟过来，其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父亲才是那个最难受最受伤的人……在那一刻，他失去了他挚爱的妻子，失去了他此生独一的爱情，他的儿子却又在这时因为其他人质问他背离他，甚至还怒吼着对他说了那么多扎心窝子的话……
爸爸突然之间的道歉，让季牧有些意外，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季林红着眼睛喝尽面前的酒，再颤抖着手把空了的杯子续满。
] 好像洗掉了，离开了，就可以把这些发生过的事情隔绝起来。只要闭口不谈，它们就不曾发生。
季牧并没有见过何彦秋，他对于这个人的印象仅仅来自于那次与父亲的争吵。但就算只是存在于言语当中，自己依旧能感觉到那轻蔑又深重的恶意。
可是这次的宿主无法怨恨任何人，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何屹摔门走出去已经有了好大一会儿，季牧依旧呆呆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出神。也许真的是因为这阵子经历了太多事情，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已经疲惫到麻木僵硬，只会机械似的不停跳动来维持这具尚未倒塌的躯壳，却再无法接收那情绪上连绵不绝的钝痛。
“其实，我一直都很后悔，过去的很多事很多事，对你妈妈，对你，还有这个家，我都该说句对不起。当初你姥姥和姥爷就说过，说我这样从小也没个家，孤零零的人没有责任感，不会顾家，给不了你妈妈安稳的好日子，当初我觉得掉面子一直在犟嘴，你妈妈看我那个样子，还在她父母面前帮我说话，不停安慰我……谁能想到呢……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们二老就先走了……现如今小然也跟着去了，也不知道她到了那边跟你姥姥姥爷碰面了没，他们见了自己的女儿病成那个样子，心里一定难受死了……我对不住他们，也对不住你妈妈，是我糟蹋了她这一辈子，都怨我……”
季牧没喝过白酒，他把酒盅拿起来，刚放在就被那浓烈的酒味呛了一下。小小地喝了一口，辛辣的酒味瞬间在口腔里灼烧了起来，正巧灶台上烧着水的水壶吱吱吱地响了起来，季牧便赶紧起身去关，又顺便在旁边的池子里接了一杯水，狠狠漱了好几次口也没把那股辣劲儿缓过去，只能手撑着水池边，捂着嘴咳嗽。
“人家爸爸到医院找到你妈说你俩的事，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那是十万块钱！你动动嘴皮子说借人家就借给你，借给你你也敢直接就拿来用，你也不想想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大的便宜来让你占！”
“今年就我们爷俩……家里有点冷清哈……你妈她、她呀……算了，过年不提这个，你也长大了，今年陪爸爸喝一杯，好不好？”
“人家家长话说得虽然不好听，但是一点毛病都没有。你们两个门不当户不对，本来就不该在一起，本来就是错的。与其到最后牵挂出来更多累赘来，还不如现在就赶紧断了！”
季牧一时之间顿住了。是啊……他怨父亲嘛？一开始肯定是埋怨的吧……如果那个时候爸爸能不那么在意自己分化的结果，如果他没有对自己那么疏离，没有对自己那么严厉，如果他能多关心关心自己……如果这些如果都可以变成现实，那妈妈就不会总是跟他发脾气，不会查出肝癌，也不会丢下这个家，撒手人寰。如果没有那些如果，后面的事情也许真的就都不会发生……
这些自己以前都不曾在意过的，他也一直以为小然可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陪自己过很久很久……可是谁能想到，她却这样早就离开了。
可谁知现如今，连他自己都开始无比信服这句话了，甚至在堂而皇之，毫不言喻地说出口的时候，也再无法感受到从前的那种挣扎与心痛。
“多吃点。”
“人家表面上端着个笑脸，嘴上可是一点也没留情。真是有头有脸的人啊！骂人的话都能说得那么好听，不带点脑子都听不懂！临走还像打发要饭的似的给我们代缴了住院费，菩萨都没有他慈悲！”
“你赶紧跟他儿子断干净了！我不管你喜欢男生女生，Alpha，Bate还是Omega，只要跟我们门当户对谁都可以，但是他们家，绝对不行！”
外面的冷风从大敞的窗子里吹进来，在屋子里十分放肆地到处疯跑。季牧感觉那迎面吹来的冷风好像是一把无形的箭予，嗖地一下贯穿了他的心，给他的身体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不是很疼，只是感觉有点冷罢了。
季牧无声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季林看着儿子脸上犹豫的神情，摇着头自嘲似的笑了笑。面前的酒杯被他拿起来又放了下去，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泪，嘴角却始终倔强地颤抖地努力上挑。
季林赶紧起身给儿子倒水喝，谁想到水壶拿起来却是空的。他又想到可以拿矿泉水给季牧喝，可打开冰箱一看，原本应该满满当当的冰箱里却空荡得让人打心底里难受。小然走得太突然了，自己还没有适应没有她的日子。他不知道家里什么应该买，什么应该换，什么应该定时清洗，什么又应该经常储备，同样他也不熟悉柴米油盐的价格，不熟悉家中东西摆放的位置，不熟悉水电煤气的缴费时间，甚至连季牧现在应该穿什么尺码的鞋子，他都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
他是这个家里的脊梁，可是他拼命支撑的东西却尽数倒塌崩毁，而他自己只能独自面对这痛彻心扉的极致悲哀。
……
季牧点了点头，低着脑袋一个劲儿用筷子往自己嘴里塞菜。狼吞虎咽地猛吃了几口，人就被米饭粒给呛到了，季牧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憋得脸都红了。
谁知季林却突然抓住季牧的手腕，用带着醉意，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他，半晌才缓慢却极其清醒地开口问道：“儿子，爸就是想问问你……爸爸对你这么不好，你打心里头怨不怨爸？”
“好。”
“爸……”季牧眼看着季林连续喝了好几杯，情绪也慢慢变得有些激动，便赶紧拉住他继续倒酒的手，有些急切地劝道：“别喝了，爸，你没吃什么东西，再喝待会儿胃该疼了。”
季牧能感觉到父亲的爱，可是那爱太过隐蔽与若即若离，让他没有办法紧紧抓住，也让他没有办法彻底相信。
季林从季牧起身就一直盯着他四处忙碌的背影看，他忽然间十分的感慨，自己的儿子好像在一夕之间就已经长这么大了。小时候的季牧特别爱粘着他，就因为自己会一点木匠活，给他做了几个木头模型玩，这小子就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捧着这些东西开心的不得了，还成天拿这个事儿跟他的那些小伙伴吹牛皮。后来，小牧长大了，上了小学，上了初中，成绩好人缘好性格也好，老师同学还有其它家长都特别喜欢他。再后来，小牧到了年纪分化成了Omega，这一切就突然间都变了……
收拾好了这些东西，季牧才迟钝地感觉到饥饿。他有些恍惚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想去厨房做一点吃的来填肚子，却意外发现厨房的餐桌上放着早已变凉的饭菜。何屹在这里忙忙碌碌的样子如同老式放映机里的影像，胶卷一旦转动就不会轻易停下来。季牧只能仓皇失措地转头逃避，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今年的冬天过得异常的快，快到好像只有一眨眼的时间，那原本还挂着冰霜的树枝就冒出了点点绿色的生机。一切的生命都要开始新的路途，可是季牧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这个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新生命”。
“我……”
过了好一会，季牧才慢慢回过神来，开始收拾这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客厅卧室都已经被他们两个弄得杂乱不堪，地上都是团成团的卫生纸和鞋子带进来的脏脏的尘土印，空气里也都充斥着两人信息素交织在一起又混着其他气息的杂乱味道。季牧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又把沾了脏东西的床单，被罩，枕巾，都拆卸了下来，甚至连装套十分费事的沙发罩也没有放过，一股脑儿地全部塞进了洗衣机里。听着卷筒洗衣机发出的轰隆轰隆的洗衣声，他才感觉到那一点点近乎病态的安心。
“有什么可哭的！有什么舍不得断不开的，他们家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你就这么喜欢去人家家里当仆人，当保姆吗！你刚才跟我吼的劲儿哪去了？你要是真有能耐，真有尊严，就不该低声下去的受他们家这份侮辱！”
孤独是一只变幻莫测的魔鬼，它总是要寄生在别人才能真正存活。可是它的宿主们总是无比得脆弱，仅仅就在吸附的一瞬间，便足以让他们葬身于那暗淡无光的无底深渊。
季牧咳嗽了几声，状况缓解了很多。他看着爸爸对着敞开的冰箱门有些失神，心里隐约地猜测他应该是想念妈妈了，不由得也有点难过。季林很快就回了神，他简单洗了洗水壶，重新烧了一壶水，又打开柜子门，在最顶上一层里拿出一瓶白酒，打开包装盒，拿出两个酒盅摆在桌上，又拧开瓶口把两个杯子倒满。
“爸爸要和你说对不起。”待到季牧坐回到席间，季林才转回头来握住酒瓶，把儿子刚才喝了一口的酒盅续满了酒。他整个人的神情恍惚，明明滴酒未沾，却周身皆是醉意，“我这个父亲，做的很不好。”
一直在外出差的爸爸终于在除夕夜之前赶回了家，他带着一只从火车站点买的烧鸡和两个在楼下李叔家店里买的炒菜，就这么匆忙又简单的和季牧一起吃了新年的第一顿饭。本就不大的家里从原来的三个人变成了两个，剩下的父子俩更是也没什么话聊，季林从烧鸡上拆了两只鸡腿放在季牧的碗里，又沉默着把菜里的肉塞在儿子碗中空出来的缝隙中。
季牧轻轻呼了一口气，拿起面前的酒杯，
“本来就是错的。”好像每一个知道他们关系的人都会说这句话。到底是自己分化成Omega是错的，还是门不当户不对是错的？是自己家境不富裕是错的，还是何屹家万贯家财是错的？是他们的相遇错了，还是一开始互生的情愫就是错的？季牧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
季牧赶紧拿来纸巾给父亲擦眼泪，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如此悲伤的父亲，可是自己的喉咙里好像塞了一块石头，那些安抚慰籍的话就堵在心口，怎么都说不出来似的，憋的难受。恍惚之中，季牧突然间醒悟过来，其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父亲才是那个最难受最受伤的人……在那一刻，他失去了他挚爱的妻子，失去了他此生独一的爱情，他的儿子却又在这时因为其他人质问他背离他，甚至还怒吼着对他说了那么多扎心窝子的话……
爸爸突然之间的道歉，让季牧有些意外，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季林红着眼睛喝尽面前的酒，再颤抖着手把空了的杯子续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