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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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佯装没听见，努力压下内心翻涌的糟糕情绪，笨拙地攥着钢笔在本子上写字。忽然，我的下巴被捏住，抬高。

    来到这所学校的一个月里，直哉少爷很快就跟同级生们打好了关系。准确来说，是同级生们差不多都讨得了他一点点好脸色。

    可刚触碰到，我就听见了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我吓得浑身一激，动作快速地缩回手，将食盒的盖子盖上。

    或许是不在意学校的课业，又或者是单纯想要欺辱我。他丢来一个本子，让我代替他去上课，并将上课笔记整理好，晚上的时候他要检查，如果没做好这件事。

    寝室很小，除了厨房和浴间有独立空间外，客厅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我轻手轻脚朝门口爬去，将门把尽量不发出动静的一点点扭开。

    日本的咒术学校目前只有两所，都建在深山中。www.banweishuwu.com植被茂密，鸟兽虫蚁也多。

    我只打开一点点缝隙，足够我钻出去。

    旁边传来其他家族那两个嫡子的大声嘲笑，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住了如何快捷讨好直哉少爷，完全无视讲台上的老师，指着我的本子：“这丫头写的什么啊，真是笑死我了。”

    我抱着本子和钢笔，埋着头走进教室。

    *

    反正直哉少爷也说了丢掉，到时候就说已经丢掉就好了，他不会发现的……

    “是……”我眼睫颤颤垂下，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捏在一起。

    每根线条都在抖。

    “像你这样一无是处的愚蠢女人，也就只有我不嫌弃了吧？”他将本子和钢笔从我手里拿去。

    教室内，他又打了个哈欠，注意到了门口的我，面色不愉：“进来。”

    直哉少爷微勾着嘴角，懒洋洋的，“去给我打杯水。”

    我将厨房门轻轻打开。

    远离教室之后，我才敢将头抬起来，用手背抹了把眼角的泪。

    学校的教学楼只有一楼有垃圾桶，我抱着食盒下楼，可逐渐的，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从食盒里散发出来的食物香气，无时无刻不在勾引我。

    窗外叽叽喳喳的清脆鸟鸣，将我从昏沉沉的梦中唤醒。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没有手表一类可以随时观察时间的东西，但这么多年下来，我也养成了不小的本事，除非阴雨天，我都能够通过观察天色辨别出当下的时间。

    我将食盒放在直哉少爷的课桌上，双手放置腹部、跪坐在他腿边。

    现在应该是早上四点半。

    而不是像直哉少爷般一直在接受家庭教师的指导，日常服饰都是和服，就连来到学校，也不大爱穿学校的制服，每日出行和做祓除任务，都是和服装束。且因大正时期的家主老爷很讨厌科技类的产品，所以一直至今禅院家内都没什么与新时代相接轨的产物。

    我吞咽了下口水，伸手，想拿起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点心。

    他们总喜欢带直哉少爷去接触新鲜事物，例如染发、打耳钉，就是他们带着做的。最近直哉少爷迷恋上Ju到彻夜不眠的地步，也是因为他们。

    我努力缓了一会，总算缓解了想哭的欲望，继续往前走。

    可这山太高了。

    之前他还会借题发挥，侮辱责骂我一顿。但可能是次数多了，他只是懒散散地打开食盒，随意吃了两口后合上，放置到一边不再管。

    “抱歉……”

    我快速摇头，将本子摊开，望向讲台。

    字迹歪歪扭扭。

    “咕噜噜——”

    “她的握笔姿势是这样的。”其中一人模仿。

    而且我根本写不进格子内。

    我抱着食盒离开。

    我看着右手的黑色钢笔，努力回想了下直哉少爷握笔的姿势，攥住钢笔，开始艰难地在本子上书写。

    黑板上的字，我也看不懂。

    五花八门的各类早点，摆满了食盒。很多都是，我光见过主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吃，但我从未品尝过味道的。

    一秒、两秒、三秒……

    讲台上的教师被迫打断。

    直哉少爷没去上课，待在寝室继续看JUMP。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丫头也太不机灵了点，直哉少爷为什么要带她来学校啊。”

    准确来说，连吃五分饱都很少。食堂那边的菊阿姨倒是会愿意给我一点食物，但学校这边不管是安保人员，还是负责食堂和绿植的工作人员，都是轮班制。

    见到我，直哉少爷的那两个同级生露出了狐疑的表情。直到看见我跪坐在早上的位置，笨手笨脚地翻开本子，攥住钢笔记录黑板上的知识点，他们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直以为我早就习惯了的，习惯直哉少爷的嘲讽和恶意对待，但有时候还是会不争气的掉眼泪。

    结果眼前一黑，又重重摔回去。

    由于学校的寝室不隔音，所以我极短促地惊呼一声后，就立马闭紧了嘴巴。屏住呼吸，观察厨房门外的动静。

    等我费劲写完一个字，讲台上的教师已经将黑板擦掉了，开始书写别的内容。

    然后将本子和笔丢我怀里，“替我记笔记。”

    随即额发被拨弄了下，完整露出我的眼睛。

    直哉少爷穿着黑白配色的和服，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后仰靠在椅背上，正旁若无人地打哈欠。

    等他的动静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才从储物间内出去，走到垃圾桶附近，最后看一眼手里的食盒，我吞咽了下，恋恋不舍地将盖子盖完好，轻轻放置在了垃圾桶上方。

    “是……”

    我彻底停下脚步，将食盒打开。

    身侧的直哉少爷也发出一声嗤，他弯下腰来，凑近我一点，看我写在本子上的字，和被我的右手紧张攥住的钢笔。

    是直哉少爷的堂兄，拓人少爷——是二老爷的儿子，也就是当初让中野叶子死亡的参与人之一，比直哉少爷年长两岁，目前在上三年级。

    他又笑了，带着浓浓的讥嘲。

    “也不尽然吧……”

    要吃吗？

    但他不敢露出任何不满，甚至还满脸堆笑。

    尽管我已经提起和服下摆，脚步不停地连喘息机会都不留，一趟来回，也要花很长时间。等我重新赶回学校，第一堂课早已开始。

    讲台上的教师已经重新在讲课了，一手拿课本，一手在黑板上书写，嘴里讲着知识。

    我已经好久没吃饱了。

    香味更甚了。

    他睇了睇闲置一旁的食盒：“把这个丢了。”

    他盯我：“今天比昨天还慢十分钟，你在路上搞什么。”

    “直哉少爷还真是会想折腾人的法子啊。”

    我的肚子不停歇的翻来覆去发出声音，我伸手捂住，它却叫得更欢。

    我起身。

    我以扭曲的摔倒姿势趴在地上缓了一分钟多，关节的疼痛，和发黑的视线才恢复些，一点点扶墙从地上爬起来。

    离开宿舍楼，我马不停蹄往山脚下赶。因为直哉少爷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饭菜，所以一日三餐都是由禅院家的厨子做好送来的，但不会送到学校内部，而是送到山脚下，由我每日三趟地去取。

    我放松下来，轻轻呼了口气。

    我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睫，努力将眼泪憋回去，站起身要去茶水间倒水。刚走几步，却又被喊住。

    但直哉少爷让我记笔记，应该是将黑板上的内容抄写下来吧……？

    直哉少爷的同级生有两名，皆是咒术界家族的嫡子。但他们的家族与禅院家完全没有可比性，由于很难才能出现一名有咒力的子嗣，所以已经到了式微的地步。除了还保留着三妻四妾、嫡庶之分外，几乎融入了现代社会。他们穿的日常服饰是现代社会的衣服，入学高专之前，上的也是普通高校。

    我不是很敢跟他单独处于一个空间。

    直哉少爷没再说什么。

    “要两天不能吃饭哦。”

    我完全没预料到这件事，眼睛错愕地睁大。

    ——他扬着下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怀好意。

    “啊忘记了，奈穗子你没上过学。要身材没身材，脸蛋也不是多漂亮，还整天苦着一张脸，不管多色中饿鬼的男人见了你都会毫无欲望吧？现在就连拿食盒和记笔记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你还真是失去身为女人的一切价值了啊。”

    我无措起来。

    下午。



    “是为了方便欺负？”

    “抱、抱歉。”

    另一人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太搞笑了吧？”

    我听不懂。

    走廊尽头，有人正站在那里，掐腰打电话，脸色很差。

    但与过往所不同的是——

    我没反应过来。

    中野叶子的尸体我没见到，但光听别的女佣的描述，我便已浑身发寒。

    他的头发染成了跟眼睛一样金灿灿的颜色，左耳还打了一排耳钉。

    “我已经很努力在讨好他了！但他宁愿回应那两个野鸡家族出来的同级生的无聊问题，也不搭理我，我能怎么办！再说了你不是也没办法办到吗？！那小子从小就讨厌你和那个老女人，所以能不能不要把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强压在我身上！”

    门开了。

    所以我趁他没往这边看的空隙，钻进了窄小的堆放清洁工具的储物间里。外面拓人少爷越说越气愤，最终狠狠踹了一脚墙，挂断电话离开了。

    ……

    每七天才能碰到菊阿姨一次。

    他拧起眉毛：“听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