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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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至今还记得，回来那天她吃了两颗晕车药，坐了半个小时出租车，又转长途客运坐了两个多小时，吐得天昏地暗，才终于在村口手脚发软地下了车。

    农村的房屋不像城市里那么整齐划一，大家都是各修各的。村长家位于村子中段，需要从公路旁的小路走过去，再绕两个弯，上一个小斜坡才能到。

    “漫漫回来啦，”妈妈侧身让开了路，压低声音说：“家里来了几个客人，说是到村子里来采风的大学生……”

    忽然出现，又莫名消失……他们才不像是活人吧？

    厨房的门被推开，爸爸端着一只大瓷盆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但刚刚那个女人说的话至今还在耳边回荡，绝不会是幻觉。

    那六人都不太自在，彼此似乎不怎么熟悉，稍微碰到对方就下意识的说着抱歉。

    当最大的汤盆盖子被拿走之时，薛漫毫不意外的在其中看见了弟弟被炖得稀烂的脑袋。

    似乎，薛漫现在能到达的地方只有这条发光的小路，以及自己的家。

    不论眼下情形多诡异，她心里还是难免担心自己的亲人，尤其是……在她梦境里惨死的弟弟。

    妈妈伸手来拉了她一把，两人肌肤相触时，一阵彻骨的寒意激得薛漫浑身寒毛直立，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薛漫没有拆穿她，点点头笑着说了一声：“你们好，大家别拘束，来了就是客，随意就好。”

    既然只有这一条路……那就先把它走到底。

    她脸上挂着有几分勉强的笑：“我叫何月，和他们五个都是大学里摄影社团的成员，这次学校有个摄影比赛，我们就商量着一起到附近的农村来采风……”

    另一个打扮得像洋娃娃般漂亮的女生也低声问道：“何姐，真的要吃这里的饭吗？我感觉这对夫妻也不太正常，做的东西能吃吗？”

    整整九个人围成一圈坐下，有点过于拥挤。

    “大家先坐吧，咱们马上就开饭！”妈妈向六人指了指餐桌旁的椅子，随后也跟着进了厨房去帮忙端菜。

    房屋和小路之间的区域全都是浓黑的雾气，这让她想过去敲门都办不到。

    薛漫沿着脚下发着光的崎岖小路快速前行，走到了记忆中本该通往村长家的分岔路口。

    厨房的门再次打开，爸爸妈妈先后端着东西走了出来。

    在那个应该有一条小路的地方，弥漫着浓重的黑雾，仿佛一片无底的深渊，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产生想要后退躲开的欲望。

    父母提前在村口等着，非常开心地接了她回家，并且做了一大桌子香喷喷的家常菜。

    薛漫心里不详的预感更浓了，有些艰难的回了一句：“好……”

    “啊……你好。”之前跟薛漫说过话的女人还是第一个开口的。

    辣椒炒一根根砍断的指节、红烧的不知什么肉里混着两只人类眼睛、一大盘凉拌的南方大蟑螂、还有……

    她眼看着那一盘盘食物露出本来面目——

    何月快速扫了眼薛漫，没说话，只默默摇了摇头。

    这里该有一条路的，可是它消失了。

    薛漫后背一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盯着那个地方看了一阵，接着加快速度，沿着小路向前狂奔。

    她慢慢站起来，双眼疑惑的盯着那个方向，恨不得让视线穿透黑雾，一眼望到村长家里去。

    那些比大拇指稍大一点的黑色老鼠头，死不瞑目的放在白色瓷盘里，一只只黑眼珠仿佛正在冷冷盯着餐桌旁的人。

    她没有多看，回头飞快地跑了起来。

    妈妈站在餐桌旁，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慢慢揭开了那些食物上面的盖子。

    穿过开满黑色月季花的前院，薛漫停在了自家紧闭的房门前，一鼓作气，抬手敲响了门。

    薛漫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妈，薛州呢？不等他回来吃饭吗？”

    她不满意的瞥了对方一眼，笑着说：“漫姐生日快乐！可惜我们也没带什么适合送人的礼物来……一会儿我帮你们拍张全家福怎么样？”

    “这是我女儿，薛漫，是个很有名气的小说网站编辑呢！”妈妈对六人介绍着，神情和语气都显得十分骄傲。

    垃圾箱就紧挨在路旁，而这条小路也到此为止，前方是一片浓黑的雾，像一面墙壁般堵住了薛漫的去路。

    薛漫眼前一花，待看清之时，却见前一秒还站在自己面前说话的人，竟一瞬间消失了。

    香味越发浓厚，带着热气扑面而来，可薛漫却再也生不出一丝的食欲。

    在今天之前的所有记忆她都记得非常清楚：一周前，国内流感肆虐，公司决定让大家居家办公，薛漫因此回到了农村老家来暂住。

    薛漫心里涌起一阵焦躁不安的情绪，抬手用力揉了把脸，叹出一口气，转过身，沿着这条发光的小路继续前行。

    她孤零零站在小路上，前方没有半个人影，只撒落着满地的纸钱。

    

    看来……现在她只能回到那个诡异的家里去了。

    何月以极低的气声回道：“一会儿大家见机行事，看情况吧，副本才刚开始，故事还没展开，不吃应该也没事。”

    到头了。

    他们神情怪异地站在置物柜前方，有人在看那张遗照，有人盯着旁边那两个纸人，正在低声的说着什么。

    一直到现在为止，薛漫的记忆没有半点缺失。

    一路上，那些建在路边的房屋安静地伫立着，黑洞洞的窗口犹如怪物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注视着薛漫前行。

    原来，不是他们自以为自己声音小……而是她自己的听力变得异常敏锐了。

    “别愣着呀，快进屋。”

    她要去村长家——那个女人说，是村长请他们来驱邪的，那么她应该可以在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

    薛漫终于感到有些奇怪了——

    可是……这里却什么都没有。www.xinghua.me

    一阵阴冷的风无声拂过，吹散了四周弥漫的黑雾。www.xinhua.me

    “真是不好意思，桌子有点小，大家将就一下哦。”

    薛漫眯了下眼，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接着快速走向村口，将手里的垃圾扔进路边的铁皮垃圾箱。

    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的同时，那六个陌生人也一起转过了头来，神色各异地打量着薛漫。

    爸爸在桌边甩了甩被瓷盆烫到的手，说完话又回了厨房去端菜。

    跟上次的说法完全不一样。

    她甚至记得在院子里浇花的时候看到一只蚂蚁从花瓣上爬过去。

    这不可能——薛漫死没死，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长方形餐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和汤盆，各种浓郁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一盘连毛都没有去掉的，卤老鼠头。

    这一周里，她除了窝在卧室里办公之外，平时没事就在村子里闲逛，听阿姨们讲了好多有意思的八卦。

    明明何月说话时低得几乎只剩下了气声，她却依然听清了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可薛漫却听得真真切切，一个字都没漏掉。

    还跟几条狗成了朋友，天天一出门它们就跟在自己身边蹦来蹦去，她妈妈还笑话她居然成了“狗王”。

    “哈哈，那可太好了！咱们家好几年没拍过全家福了，真是多谢你了！”

    她抿了下唇，迈步走进了客厅。

    薛漫一点也不想回去，但如果那是唯一的生路，她硬着头皮也要做。

    说话间，薛漫便已经看见了客厅里的那些陌生人——正是她之前在外面见过的六个人。

    他笑眯眯地将东西放到餐桌上，对众人说道：“刚好今天是我家漫漫的生日，做了一大桌子菜，不嫌弃的话，中午就一起吃点儿吧？”

    妈妈走进了厨房。

    很快，熟悉的家近在眼前。

    桌上已经摆放了好几道菜，都被盖子盖着，看不出是些什么，但附近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异香，令人食指大动。

    “哗——”

    她疑惑地停下脚步。

    这条路突然断掉了，尽头处和旁边一样，都被浓雾笼罩，让她完全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

    但看她的表情，显然也是硬着头皮在撒谎。

    这一切太过诡异了，仿佛自己真的在做一个没有逻辑可言的怪梦。

    连细枝末节都记忆犹新，她绝不可能死了——百分之百不可能。

    屋内很快传来脚步声，“咔哒”一声，厚重的防盗门被推开，露出了妈妈和善的笑脸。

    她皱着眉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到道路旁边的黑雾里，石子掉进去，无声无息。

    “不……”

    走到厨房门口的妈妈顿了顿，回头说：“他打电话回来了，说中午就在同学家里吃，估计是在给你做什么礼物呢，咱们就不用等他了。”

    相比之下，薛漫更愿意相信是刚才出现的那些人有问题。

    小路已经从头走到了尾，两端都没有出路。

    但结果，自然是毫无所获。

    她站在院门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她说，薛漫死了。

    客厅里，一名个子瘦小的青年悄悄瞥了薛漫一眼，压低声音向旁边的何月询问：“何姐，遗照上面的脸看不清，会不会……是鬼跑出来了的意思，难道要把她给塞回去？”

    “好啊！”何月及时开口，打断了那个想要拒绝的眼镜男。

    薛漫眉头紧皱，蹲下身试探着伸手去触碰那些黑雾，却只是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