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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昭去了御书房几次,都没见到人。倒是福宁殿来了两拨客人,先是年迈的素月前来问诊,又开了几副调理的汤药。到晌午过后,踏进福宁殿的却是位面生的年轻郎君。

    平日两人亲密之时,他亦不会这样主动。不,倒也有过一次,她眉眼一沉,想起来那桩旧事。

    元苏抬手,缓缓替他理着蹭乱的发,指腹触及那藏在乌发里羞得生烫的耳垂,眉眼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细细摩挲起来。

    颜昭迟疑,他并未仔细去问,只是听椿予简单提过几句。

    原是因为他的缘故,颜昭舒了口气,却也觉得自己着实有些不孝,自打失了忆,也不曾与家中书信一封说说近况。

    他不动声色的换了称呼,颜昭会意,遣了椿予和一众宫侍下去。

    那夜里,他也是用这样羞怯的声音低低唤着她,带着酒意的气息仿佛冬夜里的一团火,轻轻地,却又无比虔诚地一点点游离往下。

    显然书钰并不觉得此事是个意外,他有些后怕的拍拍心口,“还好上天眷顾我们颜府,没出什么事。”

    他兀自兵荒马乱地没了神,元苏却并未发觉。

    但她如何舍得。

    “书钰?!”将将压下那些药苦,看清来人的颜昭眸色登时变得又惊又喜,他起身亲自扶起许久不见的表弟,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你怎得突然进了宫来?”

    压在心间的重担沉如大山,颜昭悄悄睁开眼时,便瞧见了元苏紧蹙的眉。

    元苏早起去上朝时,睡在被里的男郎眉心还紧皱着,枕头旁也不知何时放了一把显然有些年头的小木剑。

    几乎是不受控的,攥着元苏衣袖的手指越收越紧,却又舍不得避开她,只傻愣愣地将自己的声都呜咽了几分,“陛下,素月先生说了,说了......”

    书钰摇头,“姨母姨夫一切都好,只是姨母担心表哥。”

    几乎是瞬间,甜腻又滚烫的羞意从男郎脚底一路往上,他蓦地屏住了呼吸,一时竟分不清她知晓的究竟是什么。

    苏沐才刚刚有了身孕,正是需要人陪的阶段。倘若她真的派永嘉侯出征,必然会令自家那心思细腻的幼弟担惊受怕。永嘉侯请战,为得是大晋,是公义之举。

    “看起来,就像是用颜府,用表哥做挡箭牌一般。”

    颜昭脸上更烧,声音都快压的更低,支支吾吾道,“说,现在还,还不行。”

    “陛,陛下。”窝在怀里的男郎犹如性子乖巧的狸奴,一双眼儿亮晶晶地瞧着她,明明已然羞得快要缩成一团,却仍老老实实点头,“是这样,我......我有瞧过话本,也听教导掌事提及过。”

    元苏这几年金养着,早就没了过去被风吹日晒打磨出来的肤色。【化羽文学】有时候只瞧着她如今白皙的面容,常常会叫人忘了她也是能骑射,善刀剑的女郎。

    “陛下是因为表哥失忆,这才直接允了表哥的提议,叫我入宫陪着表哥。”书钰说着话,声却渐渐有些不安,关切地拉住明显怔住的颜昭,刻意压住声道,“表哥,你可问过自己是如何失忆的吗?”

    只有那一夜,也仅有那一回。

    元苏两道黛眉微微蹙起,话说得虽孟浪,打量颜昭的眼神却无半点动情。

    颜昭被她暧昧至极的话,哄得心砰砰直跳。连带着嗓子里生渴,声都出不来一星半点,只慌乱地摇头,哪里还能再瞧她。

    他醉得不省人事,元苏便在宴席后将人抱进了暖阁歇息,只待他醒了再由崔成护送回福宁殿。

    氤氲的水气蒸出白日的疲累,元苏不过在药力的作用下稍稍眯了一会,再惊醒时,却是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

    大概是去岁年尾的时候,她在暖阁宴请了几位相熟的世家。也不知他怎么了,平日里滴酒不沾的男郎,却在席间一杯接着一杯,生生灌醉了自己。

    是知晓他说的「不行」所指,还是指他刚刚凑上前去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颜昭整个人步态不稳,却在见到她的瞬间,犹如被拽住了神志定格了一般。半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忽然弯弯,双臂一撑,整个人直直扑进了她的怀里。

    “陛下?”正埋头做鹌鹑的男郎哪里知晓这些,只道自己没听见她的动静,心头越发慌乱,刚预备瞧瞧她的神色,就感觉揽在腰间的手臂一松。

    书钰到底心思深,稍稍叹了口气,为难地往四周看了看,轻声道,“表哥,我还有几句体己的话要与你说。”

    轰——

    并非她多疑,只是凤君此举实在怪异。

    颜昭着急,哪里还顾得上那一点点羞怯,俊朗的脸儿一仰,正对上欺身而来的元苏。

    她转身的脚步一顿,到底没有直接走开,而是学着他昨夜的样子,轻轻地,又有些笨拙地替他抚平了那道本不该出现的忧愁。

    他分外热络,挨着他坐着的书钰显然拘谨的很,只垂下头,乖巧回答道,“回禀凤君,草民是奉旨入宫,前来陪伴凤君。”

    她累了一日,单是去江峪山的人选便头痛了老半天。虽说永嘉侯直言愿意出征,便是自家幼弟,也亲自前来请求她,要以国事为重。

    更何况她温热的呼吸随着话语落在男郎耳畔,似是要燎原的火,顷刻间反客为主,唬得颜昭面上更烧。

    “陛下,陛下......”

    但她并非是一个天生的帝王,做不出冷下心肠,直接颁下一纸圣旨。

    虽说已过了三年,但对现在的颜昭而言,他与自家表弟分开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揽在腰间的手臂结实有力,几乎是无法抗拒,轻而易举地将两人拉得更近。

    她眼里有黑漆漆的夜,亦有漫天的星,直教人沉溺不复醒。

    “草民颜书钰,拜见凤君。”

    仿佛误入了桃花源的过客,忘情地勾住她的脖颈。在天地颠覆中,任由水波拍起。

    “没有别的?”拢过来的身影几乎背光,只能凭着窗外的月色,瞧出朦胧的轮廓。

    颜昭一夜难眠,天麻麻亮的时候,到底没坚持住,沉沉进入了无边的梦境。

    之后的日子,凤君性子越发的清冷。她本就不曾沉迷于此,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眼见面前的男郎肃然,书钰心中得意,刚以为自己的小算计得逞,就被颜昭蓦地呵斥道,“书钰,陛下圣意岂是你我能够随意揣测的?你既是以颜府的名义进宫,一言一

    颜昭怔怔地瞧着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一红,抬起下巴往前凑了凑。

    颜昭纵是有些丁点记忆,也不曾经过这样的缱绻温柔。男郎俊朗的面容越垂越低,藏在她怀里,只把那清亮的眼陷入朦胧,任由压在腔子里的心砰砰乱跳,血气上涌。

    鼻尖被人亲昵地捏了捏,耳边还有元苏略有笑意的声音,“孤......知道。”

    “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早前陛下的确与他提及,因着选秀推后一事,颜府或许会有些麻烦。颜昭当即紧张起来,悄悄攥紧了挂在腰间的玉佩。

    这些......

    “陛下。”

    “嗯?”

    他正自责着,就听书钰又道,“表哥,崔掌事去府中那回,我曾听姨母提及,让我入宫一事是表哥尚未失忆前做的决定。”

    “奉旨?”颜昭微愣,急急压住快要翘起的唇角,“原是陛下得意思么。”

    他这些话在府中揣摩了许久,为得便是等入宫后先与颜昭极快地拉近关系,分清里外。

    元苏一忙起来,常常不问日夜。这几日她几乎待在京都的守卫军营中,极近严苛地亲自选着可代替永嘉侯前去出征的人选。

    原本一切都极为正常,直到她去了御池泡药汤。

    看来姨母小心谋算之事,多半是要出现变数了。

    她身上清冽的冷香犹在鼻尖萦绕,可记忆中的那一点柔软却并未落下。早早闭上眼的颜昭微愣,才要懊恼地重新睁开眼。

    窗外,庭院里的花开的正艳。

    陛下......是生气了?

    如今,他又这样反常。

    他一转话头,神神秘秘地皱起眉头,“可是表哥,你不觉得奇怪么?早前你上呈的提议陛下迟迟未允,偏偏是表哥失忆之后,陛下便极为痛快的允了此事,甚至还给了府中极大的赏赐。”

    他又羞又怯,额前的碎发轻轻蹭在她的脖颈,偷偷拽住她衣袖的手却不曾放开。

    元苏手臂一伸,重新将人揽进怀里,轻轻阖目,“不是说天下的妻夫都是这样相互依偎的么?”

    椿予引了一身青衫的男子入内,颜昭刚刚才喝了补身的汤药,口内正是苦涩,饶是含着蜜饯,也将眉心皱得发紧。

    元苏略一思索,便知来人是谁。她皱起眉头,才要唤人好生照顾着醉酒的凤君,从水波中一转身站起,迎面瞧见她那面色微红,神情茫然的凤君。

    猛然看去,此人眉眼处与凤君倒有两份相似,只是他瞧着更温和些,并不似凤君那般近乎天人的清冷俊美。

    颜昭不敢想,又羞又恼间刚要重新缩回自己的被里。

    书钰一怔,有些无措地瞥了眼一旁候着的椿予。后者低垂着头,半句相帮的解释也没。书钰心中一沉,早听闻表哥失了忆,却不想他忘得这般干净。

    摩挲着耳垂的手指一顿,元苏讶然地低眸,反应了片刻,忽得无声地抿唇笑了。

    她不该有这样的神情,可他又能帮她什么呢?

    渐渐平缓了心绪的颜昭亦跟着皱起了眉头,待身侧的陛下呼吸渐渐绵长,方偷偷伸出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眉心。

    崔成没有拦人,內侍也不曾跟来。

    陛下是在愁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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