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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来白芨和采苓,问了她们许多问题,皆是关于她性子方面的,可否太过沉闷,可否总是不说话,可否让人一看便觉得好欺负……

    李湛动作忽然顿住,他抬眼看她,打断了她的话,“你寻他有事?”

    李见素捂着帕子,讪讪一笑,“其实我很少烹茶的。”

    李见素也跟着起身,拦住想要离开的李湛,同他解释,“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以为……我以为这茶是你赠予我的,所以我才……”

    李湛不由想起李濬说得那些,每至雷雨的夜里,她会与他独在屋中,看书,喝茶。

    白芨并不觉得,她道人与人性子不同,这没什么大碍,且李见素贵为公主,与寻常妇人不同,说那般多得话没有意义。

    李湛冷笑一声,看向被她捧在手中的茶汤,“好喝么?”

    阿翁在讲解心病时,举过这样一个事例。

    紫汀苑二楼的长案几上,茶具已经全部备齐,李见素并不擅长烹茶,但在宫中多年,看也是能看个大概,她按照印象中那般小心翼翼去做,每一部都是再三思量才动手,生怕哪一部出岔子,影响茶汤的口感。www.chunbo.me

    李见素一双红肿的眼睛,想要扯谎都不会让人相信,她将脸侧向另一边,支吾地嗯了一声,“可是扰到你了?”

    李湛今晨还要入宫,不能陪李见素同去,她便带着白芨与采苓二人,晌午时坐着马车前往永嘉坊。

    李见素抬眼看向李湛,他此刻的急切不似作假,他是真的在关心她。

    所以,他对她生了怨恨是真,他对她下意识流露出的紧张也是真。

    李湛倒好一碗茶汤,递到李见素手边,茶汤这会儿已经不烫,入口正好,李见素喝了一口,道:“那本书写得的确好,你若得了空闲,也可一看。”

    “《淮南子》。”李见素见他神情未变,便放下心来,“此书是西汉淮南王刘安及其门客所著,我许久前读过一次,许是那时心不够静,许多内容都没有记住,所以想要重新看一遍,待这次借来,我会手抄一册。”

    一旁的李见素却是忽地一下笑出了声。

    采苓忍不住与她辩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竟争得险些红了眼。

    李见素更加肯定了心中的那个猜想,李湛与那时的她一样,也是病在了心里。

    屋中再次静下,李见素实在不知明明两人相处的还算不错,为何最终又成了这般模样。

    “太子殿下书房里的书那般多,公主为何不寻他要啊?”采苓觉得奇怪。

    李见素手上动作不由一顿,细长的眉宇也跟着蹙起,“梦……梦魇罢了。”

    看她抹药时动作颇为狼狈,采苓心疼地抬手想要帮她,“还是奴婢来吧。”

    李见素没有解释,只是朝她笑笑。

    到底尝不出,又不擅撒谎,只道出两句,她就说不下去了。

    那时她看的是什么书,可是她口中的这本《淮南子》?

    她动作舒缓,神色恬静,浑身散发着优雅的气息,让人全然忽略了她并不娴熟的手法。

    看过两本,李见素也悟出些道理,她意识到自己不善言辞,总将话憋在心里,以为不说话便不会出错,在宫中谨小慎微时倒不算大错,可出了宫,她需要正常与人相处,便不能再如此。

    李湛自打方才在清和院问过她可否喜欢这茶之后,不管屋中有没有旁人在,他都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李见素这才回神,怕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我记得东宫有本书,我想要借阅……”

    水开二沸时,身旁静默许久的李湛,忽然出声问她,“昨晚可是哭过?”

    “怎么回事

    “你不如自己去。”李湛一边晃着茶汤,一边慢悠悠道,“今日太子还与我说,你们从前总一起看书,一起品茶,可是你因这茶,又念起了从前与他在一起的日子?”

    采苓极有眼色,赶忙站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如果说方才当着采苓的面,他主动帮她抹药是为了人前做戏,那现在屋中只剩他们二人,他没有必要再如此,更没有必要在涂抹时如此小心翼翼。www.suruo.me

    “是么?”李湛彻底笑了,“这是太子送给你的。”

    李见素现在满心都是医治心病的事,恍然想起她在烫伤之前,李湛好像说今日碰见了太子,便脱口而出,“那明日若还碰到太子,可以与他说一声……”

    李见素觉得,李湛许是同那妇人一样,得了那种会让人情绪大变的心病,所以才会待她如此反复无常。

    采苓频频点头,觉得李见素终于意识到这些问题,实在太好。

    因为之前那碗安神的药,李见素满嘴都是苦涩,根本尝不出这汤药的味道,只当是在喝水清口,可又不想让李湛失望,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此茶很香,甘甜……”

    李湛脸色越来越冷,李见素也终于意识到不太对劲,她又连忙改口,“还是算了吧,不必那般麻烦了,我可以让采苓去外面的书肆看看。”

    李见素白日里还在犹豫,此刻经历这一遭,她算是彻底下了决心,对李湛道:“世子明日还要入宫吗?”

    “那……可能是我没有烹好,我、我手艺不佳,从前在东宫很少做这些的……”李见素心虚,越说声越小。

    说罢,李湛起身,垂眸望着满面惊讶的李见素,一字一句道:“看来素素果真与殿下心意相通,不必我说,你只喝两口,便能品出是他相赠的,哦对了,我险些忘了,太子说你们从前时常在书房喝茶看书,所以喝了这些茶,你便能想起你的太子阿兄,如此情谊,当真是与茶的味道无关,只与赠茶之人有关。”

    李见素抿唇回忆,自己方才可是哪里说错了话,记得阿翁说过,医治心病时,医者的一言一行都需谨慎,不比那施针容易。

    他病了,她为医者,医治便是。

    她看了看手背,又看了看桌上的茶汤,最后目光落在那瓶药膏上,所有的情绪与不解,化成了一声叹息。

    李见素忙道:“不不,不是的。”

    思来想去,许是这茶的味道她当真说错了,让李湛觉得她这般小的事,还要撒谎,的确不该。

    “为何哭?”李湛又问。

    “嗯。”李湛应了一声,似是怕药膏不管用,朝她手上一直抹那药膏,恨不能将药瓶里的药,全部都抹到她手背上。

    李湛似也回过神来,说起今日太子特地寻他之事,本来是想说清楚这茶是李濬给的,可话至一半,李见素手中茶汤忽然洒出,沸水烫得她低呼一声,白皙的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药膏里加了薄荷,清凉的肤感很快便缓解了皮肤上的灼热,李见素长出一口气,望向李湛。

    李见素试探性缓缓开口:“茶的味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赠茶之人。”

    有个男子科举屡屡不中,最后一次落榜,他难过至极,跳河身亡,而他的妻子,死了夫婿后,郁郁寡欢,明明从前最疼爱孩子,后来却稍有不顺意,就拿孩子撒气,待孩子哭时,她又心中后悔,觉得不该如此。

    三沸已至,李见素满怀期待地为两人倒茶、

    她还是不愿和他说实话。

    途径安兴坊时,马车夫忽然惊叫一声,整个马车猛地晃动起来,白芨和采苓惊慌中连忙去扶李见素,好在马车很快平稳下来,李见素并未受伤,只采苓的手臂碰到了马车壁,有些淤青。

    李湛并未来及多想,一把将她手拉至面前,直接拿起桌上方才擦过水渍放凉的湿帕子,覆了上去,同时扬声对门外喊道:“去拿烫伤膏!”

    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既是因为当初救她才受了刺激,那如今在由她来医治便是。

    可下一瞬,李湛忽然又将她手松开,语气不冷不淡,“笨手笨脚。”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采苓拿了药膏回来,李见素接过药膏,还是习惯自己动手。

    两人顿住,同时回头朝她看,蓦地主仆三人皆笑了起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这日之后,两人很少说话,李湛白日要入宫,午后又要外出,待回来时也已经入夜,她没有再等他,他也没有再唤她,那些冷言冷语也很少再出现。

    如果是在烹茶前,她误会是他所赠,倒还说得过去,可现在茶已入口,她还要装作不知?

    “甘甜?我怎觉得这般苦涩。”他将茶汤用力按在桌上。

    “才如何?”李湛轻嗤一声,“他今日特地说了,此茶你尤为爱喝,怎会记不得味道?”

    李见素还想解释,李湛却不愿再听,“有些话,骗骗自己便是,莫把旁人都当傻子。”

    李湛蹙眉,不再言语,只继续望她。

    话音刚落,面前倏然横出一只手,李湛不容分说,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手拉至面前,拿起药膏开始帮她上药。

    阿翁说,这两人皆是心病,这心病能治,但极为难治,可不是三言两语的劝慰,就能将人治好的。

    李见素这边也没有闲着,她让采苓去买书,皆是与心病有关的书册,只是有几本书,跑遍各处书肆,也难以寻到。

    李见素明明疼得额上渗出汗珠,却还是朝采苓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可以的。”

    很快便到了万寿公主办赏花宴的日子。

    李见素可不想破坏两人好不容易建立的短暂和睦,挤出一个笑容,点头道:“好喝,很好喝。”

    不然为何她说看此书时会心中不静?

    采苓反应极快,应声后,便“咚咚咚”地朝楼下跑。

    她很少做,那便是太子给她做了?李湛彻底沉了脸色。

    李湛又问:“有多好喝?”

    李湛松开了她的手,去给两人倒茶,“是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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