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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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来时相比，回程的旅途虽然规格差不多，安排却舒适了许多。

    “是啊。侍卫把他们解救出来时，女王一直笑个不停，后来还在那个庄园里立了块牌子，在上面写‘罗马皇帝犯了侵犯私人财产罪，匈牙利女王是他的同谋，甚至可以说是指使和教唆犯。’”*

    “加工磨坊？”安塔妮亚问道，“怎么加工？”

    “啊。”安塔妮亚略微一思索，开玩笑道：“难道你想让蒸汽小精灵帮你推磨？”

    几个女孩子见他一脸疑惑，笑得更欢了。

    “好吧，科学家先生，”安塔妮亚若有所思地说，“既然你把我的葡萄架都给毁了，请你到旁边葡萄园里帮我摘几串葡萄吧。”

    “咳，没事……没事，去忙吧。”安塔妮亚艰难地稳住了气息。

    她作为法国王后，曾经陪同国王参观过法兰西科学院，也曾经接见过拉格朗日和拉瓦锡。她知道这些科学家在做伟大的事情——可她并不太懂，也不需要懂。

    尼古拉倒是给了她启发。

    要把尼古拉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塞进车队，免不了要给他安排个身份。

    一口葡萄还没咽下去，突然“轰隆”一声，枝叶葱郁的葡萄架就这样在安塔妮亚面前霍然垮塌，激起满院扬尘。

    “嗯？”看起来是座很有年头的磨坊，但现在看起来冷冷清清，不像是在工作的样子。

    于是，他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说的是水壶烧开时，会把壶盖顶起来的那种。”

    “不过，在此基础上，受力结构和频率也很重要。”

    “密度很重要。”他又说了一个她听不懂的词，“不过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种能量的转化。热本身就是一种能量，它能够转化成其他能量——比如，通过加热使气体膨胀的方式。发热是很容易实现的，所以，我们只要有合适的机器，就能让这些能量都为人类驱使。”

    这么想一想，重生还是件不错的事，他又有了一个年轻的身体，多了一辈子可以做研究。

    尼古拉没再说话，握着石头开始有规律地敲击铁架中部的一个焊接点。一二三四……

    少年笑了笑，“你想看点好玩的东西吗？”

    皇帝夫妇的如此糗事居然连女仆都知道，可见他们本人对此并不在意。看来哈布斯堡宫廷风气还挺开放。

    自己终究还是回来了，安塔妮亚平静地想。

    嫁到另一个国家似乎不是什么好选择。毕竟，她所有哥哥姐姐的婚姻都堪称王室联姻的悲剧典范。

    比如，如果她不想将来像上辈子一样嫁去法国，要么得让自己嫁到另一个国家，要么就……干脆逃离王室。

    “怎么？”尼古拉被笑得愣了愣。

    “安塔妮亚殿下！”侍女长慌忙推门进来，看见了一片狼藉的院子，赶紧过来拍安塔妮亚的背。

    她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尼古拉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挺聪明的。”

    严格说来，这其实是安塔妮亚的问题——

    安塔妮亚上辈子几乎没有踏出过宫廷一步，但临终前的那几年足以让她获取一些必要的常识。

    “有人这么说过我，”尼古拉笑了笑，“不过我更喜欢另一个称呼——科学家。”

    他们的名气可远远比不上当时周游各国的炼金术师卡缪斯特罗，那才叫创造奇迹、万众追捧。

    欧洲人不怎么用，但她在凡尔赛与好友们谈天论地那些年，聊过很多全世界稀奇古怪的小知识。她还对牛奶蒸羊羔产生过兴趣——那该是什么神奇的味道？

    “你知道蒸汽机吗？”尼古拉笑起来。

    “现在是干旱天气，河流干涸，磨坊没有足够的水力来碾谷子，就只好荒废了。”尼古拉解释道，“这是因为它只能依赖水流的力量。”

    他想做什么？安塔妮亚一边纳闷地看着，一边从小圆桌上的白瓷盘里捏起一颗葡萄送入口中。

    “嗯……”安塔妮亚思索片刻，“中国人用来烹饪的那种水汽？”

    他发现自己凭空在脑海中搭建精密模型的能力没有丢，还多了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尼古拉·奥布雷诺维奇从小学习的贵族技能，比如骑马、剑术和打猎。

    她需要钱。大概需要很多钱，至少要足够买下一座庄园？

    

    “不，我要加工磨坊。”尼古拉淡定地回答。

    这座磨坊看起来的确奄奄一息的样子。

    她和一旁的女仆对视一眼，捂着嘴笑了。

    在俄罗斯度过的半年，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倒流的时光与身份。刚重生时冲昏头脑的激动已然褪去，现在需要考虑更为现实的问题。

    哟，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你要加工粮食？”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赚钱的好方法。

    “看来这个故事流传得很广。”尼古拉微笑道。

    哟，很有自信嘛。“说来听听？”

    这个理由确实足够敷衍，但随从们心领神会。

    一场干净的纵火，就可以让她的身份从此掩埋于尘土之中。

    安塔妮亚听得有些绕：“那么，烧火就可以推动磨盘？”

    马车一路驶向西南，在十天后回到了奥地利境内，在离国界不远的第一个奥地利庄园休息。

    “殿下，这是科学的力量。”

    ——当然，鉴于女王因为自身婚姻的问题，对一切香艳故事深恶痛绝，她们也会为公主打好掩护，毕竟小女孩的爱情故事刚刚萌芽，需要好好呵护。

    尼古拉是以侍卫的名义混进她的随从团的。因为尼古拉身份尴尬，加上两人年纪相仿，安塔妮亚干脆就让他待在自己身边。

    “结果被园丁抓住了，哈哈哈！”旁边的女孩笑着接嘴，“陛下告诉他们自己是罗马皇帝，结果园丁根本不信，还说‘如果你是罗马皇帝，那我就是中国皇帝！’然后把他们在地窖里关了一夜。”

    想到这里，女仆们有了几分套近乎的心思。

    不过他随即想到，科学史上记载的大概是科学家做出第一台机器的时间，而样机到实用，再到为普罗大众所熟知，往往会花费很多年时间——他自己也深有体会。

    侍卫么，作为宫廷香|艳故事的高频主角，一向是，咳咳，的代名词。

    “尼古拉，你知道怎么赚钱吗？”安塔妮亚歪过头问尼古拉。

    “——顺便请汉娜再沏一壶柠檬茶，现在这杯里全是灰。”

    难道摘葡萄在奥地利是什么奇怪的事吗？还是他摘葡萄的姿势不对？

    “你大概不知道。”汉娜得意地开口，“我们女王陛下和皇帝陛下早些年经常出去微服旅行，有一次女王口渴了，皇帝陛下可是一位深情的绅士，就自告奋勇翻阅篱笆去给她摘葡萄。”

    虽然以公主的年龄来说，这未免有些太早熟了些，但看到这样一个异域风情的漂亮小男孩，爱慕美色之心实属正常，只要公主喜欢就好。

    “不然呢？”难道雇人吗？人哪里比得上河流呢。

    他一边问，一边起身走到了院子一边的葡萄藤架下，弯腰拾起了一块石头。

    打扮成侍从模样的小少年正坐在不远处发呆，被她一问回过神来：“嗯，很简单。”

    尼古拉懒得走那么远，直接翻过篱笆墙摘了几串葡萄回来。

    她有的是法子把身边人都哄得服服帖帖，因此只敷衍地说这是她带上的侍卫，来自东欧某个贵族家庭。

    她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难道真的不是魔法？

    甜蜜，水灵，这是奥地利圣罗兰葡萄的味道。

    “我很期待。”安塔妮亚一手托腮，悠闲地歪头看他。

    既然他能够顺利从俄罗斯和塞尔维亚的双重掌控中逃出，就一定不简单，想必考虑好了后续的生计问题。

    安塔妮亚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半天，才笑出声来：“我所知道的科学和你展现的科学，好像不属于一个时代。”

    “尼古拉？”外边的院子里，汉娜已经泡好了新的一壶柠檬茶，正将香气扑鼻的柠檬切片摆在瓷盘边，在看见他手里的葡萄时愣了愣，“殿下让您为她摘葡萄？”

    ……

    “哦，好的，我马上去找莱迪亚伯爵……真是的，他接待公主殿下的院子怎能有这样的安全隐患呢！”

    当然，暂时回来，是为了未来可以更好地离开。

    “比如，那座磨坊。”尼古拉指了指远处。

    “上帝啊！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少年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这大概是女皇的一点小礼物。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这孩子很有自知之明地安静，从不主动打扰她。安塔妮亚不喜欢身边总有人晃来晃去，烦。

    “咳咳咳咳……”安塔妮亚猛地被葡萄呛住了，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你们都这么闲吗？”平淡却有震慑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谢你的夸奖，先生。”安塔妮亚更想笑了，“不过蒸汽可以顶起壶盖，那是因为壶盖很轻，可石磨几个人都推不动。”

    呵，相当多人觉得她上辈子买了一条能够购置一艘军舰的项链呢，她忍不住有点想笑。

    等到侍女长嘟嘟囔囔地离开，安塔妮亚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咳出来的泪水，这才不可思议地问尼古拉：“你是炼金术师吗？”

    但更重要的问题是，离开后该如何生活？

    少年颇有绅士风度地压了压大礼帽的帽檐。动作优雅，可惜因为面容太过稚嫩，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拙劣地模仿大人。

    尼古拉微微皱起眉头——瓦特改良蒸汽机应该就是1770年左右……吧？

    只可惜原本的工业基础还要重新建起来，恐怕需要耗费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