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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池忽然转过来,长过脸颊的碎发拂过脸颊,她回身一望,竟发现俞承白并没有走,反而形影单只地站在原地,一点灯光斜拉的影子也没有,他看着她,却像是在确认她会不会走丢。

    俞承白头一次觉得自己老了,而后心生恐慌,有些害怕见到南池,因此南随说要介绍他认识的时候,他有点退缩,只敢坐在车上。

    于是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来掩饰自己情绪易显的小波动, 闪烁的目光越过麦芽糖浆似的咖啡表面, 暗自打量对方的容貌。

    然而,梁晨还没来得及在他这份答卷上打分,她便猝不及防地永远离开。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想和人沟通,只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静静地发呆,沉溺。

    在他即将耽溺于过往痛楚之际,在他毫无办法应对恐惧之际,一只柔软却又温热的手紧紧拽着他,支撑着他。

    像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望不到尽头,屈服于现实的无奈。

    专门用帅哥美女针引她这样的颜控上钩!

    想到这里,心底不免酸涩复杂,脚下一顿。

    大部分是从南随嘴边听来的,一个妹控哥哥,整天就想着妹妹,想不听也难;只是后来出国关于南池的消息就少了。

    这小傻子还真是好意思让她给他买这么贵的咖啡!

    她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离开。

    哄着南池出了书房,便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书房里。

    很小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梁晨爱他的同时,总是无端夹杂着尖刺,像是吃下温软的米饭总要有几颗硌应的小石子。

    那天南池闹着要离婚,解除婚约,直剖心白说俞承白根本不爱自己,逼得他说出了这件事。

    但他更希望有人安静地陪着他发呆。

    这几个月来的时间,他知道自己执着于此。

    好家伙?!

    立春过后,风也带着孟春的香息。

    他很清楚,他就是从此刻沦陷的。

    他想,自梁晨女士去世的时候,他并不是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淡漠。

    黑葡萄似的眼睛圆溜溜地一转,像是发现了一件大事:这个人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哥哥?我可从来没和他说过呢!难道是哥哥的朋友么?

    他从来都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虽然不像少年人那般因暗恋久伤成疾,却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没想到

    将内心的隐秘宣之于口后,并不一定能得到期待中的反应,而且这件事本就属于**,现在两人共处一室,俞承白有些不太自在了。

    “不去。”薄唇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

    俞承白目光如冰涧水冷,刺人凉意,就连那凤尾扬起的丹凤眼也如同折了翼,了无生趣。

    甚至有时候,他不愿沉溺,可周围的人似乎都没看出来他的异样。

    南池穿着大红色的棉衣,带着顶红色尖帽,两只手露在外头,胀鼓鼓的,看起来很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

    他希望一个人坐着发呆。

    俞承白指的咖啡店很有小资异域风格, 明亮的玻璃,浅浅绰绰的暧昧灯光,西式餐桌, 文青男女相互对坐,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不经意间流转光华。

    他想讨梁晨喜欢,让她开心,想让她明白,尽管他身上还有另一半人的血,但她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他以为那只不过是春木流水般的念头,在江面流过无痕后便没踪迹,哪想到回国后见到南随,问的第一件事就是南池怎么样。

    不是么?

    从家里出来确实有段时间了。

    北风直面而来,吹散衣襟。

    没让两三年没见的南随一顿好打。

    于是南池当作没有看到,径直拉着俞承白往前走,“那种店里都是成年男女才能进去,需要验身份证, 懂吧?我还未成年, 你脑袋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我们还是去警察局吧。”

    俞承白被小红帽拉着在人流稀少的大街上横冲直撞。

    向上,向上。

    不过他有点累, 眼底下浮着浅浅的青色,懒得和南随的妹妹掰扯。

    南池转头看了一眼,娇俏的脸立马黑了好几度。

    那打探的目光带着点不忍的柔和。

    于是事情开始下坠。

    后来慢慢长大,他渐渐拼凑出梁晨厌恶他的答案。他明白了自己讨人嫌的原因。

    后来陪着南随去了她大学一回。校园里人头攒动,多的是新鲜年轻的面孔。

    踩着小凳子,站在镜子前,她看见镜中自己的眼睛又黑又圆,却一点也不亮,无神空洞,没有光彩。

    南池:???

    里头阒静无声。

    这是埋藏在心底很多年前的事,只属于他一个人,也只有他记得。

    各自手上拿着本或庞得或勃莱的诗集, 嘴里谈论的也多是风月雅事,若是观点一致, 必定心里感叹世上只有对方懂我, 他们是如此情投意合的sulte。

    因为南随,俞承白来这不下十几回,很熟悉这块地方。

    他并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南池,那只是个开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无意间让南池窥探了自己隐而不发的角落,他有了情感和精神上的依靠,让他在今后的生活愈加关注南池。

    等后来稍微轻松下来,南池身边已经有了杨临。

    南池低着头,看着脚尖,静默一会儿。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跑过去,拉过俞承白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

    因此尽管是他催促着南池离开,看文看到小红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内心又无比期待着她留下,陪他坐一会儿。

    这是他淡漠目光中的唯一的关切温度。

    果然如他所料的,南池对这段过往印象模糊,浅淡得只剩下灰溜溜的薄影。

    而且眼见着警察局就在前面了, 是局子里的热水不够烫, 还是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俞承白:......你才脑袋看起来不太聪明。

    俞承白也没从里头出来。

    可偏偏梁晨待他好,给予他优渥的物质,教育,和一部分的精神启蒙,有时候梁晨更像是他的姐姐,而且他也不是个冷心至极的人,能将梁晨待他的好视若无睹。

    他抬起眼来,淡漠地看了一圈,辨明南池家在哪里后,见南池还没动作,于是拉起红色棉衣的帽子罩在她头上,将她转了个身,对着家里的方向推了一把,“走吧。”

    看了一会儿,她轻轻问镜子中的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这种生活呢。”

    该说的也差不多都说了,小小年纪的南池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她细细打量着他。

    只是俞承白一副委顿赖皮的样子,南池心生后悔,如何也没料到自己好不容易助人为乐一回,竟然助了个无赖。

    *

    再一看立在咖啡馆门口的黑色立牌上写着:春节特价, 甜蜜卡布奇诺, 一杯180, 两杯立打九折!

    他从没和别人说过。

    南池一下午都震惊于俞承白的剖白中,她以为他们两的婚姻多少有点偶然,因为各种缘由走在一起。

    南池那时候对金钱的喜爱还没到现在令人发指的程度,但也是小小守财奴一个。

    他拉回手,目光如死水平静。

    怕不是店里的托吧?

    直到日头西斜,金红的余晖洒进玫瑰园,勾勒出细细长长的影子。

    车窗半落,俞承白见到南池笑着跑到南随身边,那张娇俏的脸与记忆中稚嫩的模样交叠,并不能完全一致。

    凌厉的寒风吹开刘海,南池鼻尖发酸,心底划过的却是那双病恹恹,毫无志气的目光。

    一连串的问题划过脑海,最后化作一叹:算了,反正和她没什么关系。

    反正她已经把他从阴冷的池塘边拉回来,而且四周都是商铺,大概率不会再出什么事。

    俞承白眸光微闪,目光看向南池。

    车子就停在宿舍楼底下。

    俞承白高出她许多,带着无欲的心居高临下,“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哥要担心了。”

    就更有情调氛围了!

    如今和盘托出,俞承白竟轻松不少。

    他还可以期待未来。

    所以,这回他并没有落空。

    “算了,我走之前还是请你喝杯热奶茶吧。”

    现在站在寒风瑟瑟的街道上,南池被风吹醒,有点醒悟过来,刚才这小傻子该不是想要跳塘自尽吧?

    他是到晚上10点的时候才回房休息。

    俞承白那时候很敏感。

    南池仰起小脸,有点为难,“那你就不去吧,别去马路上就行,车子很多,小心被撞。”

    梁晨没有给他答案,并不代表着所有的事都没有答案。

    这种咖啡馆很有情调与氛围。

    她往前走了几步。

    南池则徘徊在屋外,吃完饭的时候喊了他,俞承白应了一声也没动静。

    南池犹豫地点点头。

    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小姑娘竟比以前还要明艳亮丽,像是颗能量满满的太阳,无论见了谁都是从容的笑脸。

    当然,他也更不愿意去什么警察局, 要真进去了,可就坐实了他无家可归,可怜兮兮的流浪汉形象。

    他想去寻找原因,周围的大人总是冷眼嘲讽这不关他的事,说他还太小。

    只是那时候公司业务上遇到挫折,继续产业升级,俞承白忙得身无乏数,又苦于没有机会好好认识南池。

    彼时的南池在社会主义的号召下,已经成长为优秀的少先团员,和她哥一样具有责任使命感,乐于助人。

    以前住在乡下,每天被逼着干活的南池好像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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