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幻境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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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姚姯这千年来，只有他一个弟子。他一旦退出，她必然面上无光。

    他没机会学法术，连字都无人教。可是即便如此，百年来到处深夜偷师，他已然比邰昱他们分毫不差。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退出。

    逯瑾瑜有些受宠若惊地回头，转而敛了神色，温顺地回答她：“是胥竹抽的，抽中的是妖族，天香国。”

    逯瑾瑜摇了摇头，往前踏了一步，身子贴近姚姯，低声劝道：“神族规制从未曾因人而改过，神君，当真今日要为您弟子一人变卦？”

    邰晟试炼不需十年，她离开神门后先助他过关，届时，他可自由在神门进出学习，她之后便可花心思在六门之上，隐在暗处一边寻六门新的继承人，一边仔细看看这六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知道姚姯现在对邰晟是什么心思。毕竟故事的发展脉络，和前世已经完全不同。

    按照前世发展，这两人混至一处，至少也得在千年之后。

    可是，如今光明正大再收徒或者招人、培养人都太过明显，不仅容易让他们提前有防备，还容易让新弟子遭遇不测。

    缥缈宗虽然地处偏僻，却是最好的选择之一，除非——姚姯的目的压根不是为了洗髓日。

    仿佛从前那些被按在地里，啃食草叶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仿佛，那些欺凌殴打辱骂他的“兄长们”也不再存在。

    “还有意见吗？”她看向四周。

    众人皆道姚姯神君常需闭关，不见于世人，实则不知她是受天道限制。这十年她若不闭关，则不仅会修为倒退千年，还将进入三千日的“凡人期”，这三千日，她会同凡人无异，随便一个人族的刺客偷袭，都能将她置于死地。

    她救了祁灏一次，想来那长翼宗宗主会给她几分薄面。

    邰晟的几个兄弟闻言都有些气弱，他们魔族哪里经历过这些？才几百岁的年纪，到底对于这类生死游戏有些发憷。

    而其中，实景又比幻境轻松许多，毕竟幻境中会出现什么邪祟魔物都未可知。

    邰晟想，他恐怕甚至是感激邰昱他们的。若不是他们，姚姯怎会对他动恻隐之心呢？

    邰晟记得很清楚，那日祁灏撒娇卖痴，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一个。

    重来一世，她竟然为了一个小徒弟次次妥协，还妄图更改神族规则，而这个小徒弟，竟然还是那个魔头！

    姚姯皱了眉：“是实景还是幻境？”

    姚姯闻言看向逯瑾瑜：“既如此，让他们想参加的参加，不想参加的就先暂缓吧。甲级试炼没那么容易，不必过分苛刻。”

    姬天灵咬牙了片刻，终于站出来：“神君！我知您贵人事忙，可是您身为神君，身边总不能什么人都没有。琴剑门门主也有自己神门的事情，总在您的神宫帮您处理庶务，那是什么道理？”

    想活着，也会抓住一切机会，趁敌人最为脆弱的时候，一击必杀。

    逯瑾瑜突然灵光一闪：缥缈宗没有灵池，不能入幻境！

    连他的父君都不会对他动恻隐之心，在那个女人离开之后，他便成了整个魔宫可供践踏的泥偶。

    不过终归，这两人现在还没有走到一起。

    身为神君，从来都知道天下当先的道理。

    姚姯第一次见他敢驳斥自己，当下也有些惊讶，不过片刻就敛了神色，她拈着鬓边发丝，道：“我此番，是通知你们，而不是同你们商量。”

    邰晟闻言，看向姚姯。

    逯瑾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逾距了，心头发汗，前世此时，他是万万不敢忤逆姚姯的意思的，且一直装的小意温柔，现在可千万不能让姚姯看出端倪。

    姚姯别开眼睛不去看他，对着逯瑾瑜等几门门主道：“随我来，我有话同你们说。”

    洗髓日，百年一次，一次十年，是姚姯必须经历的过程。十年间，她的修为会退回到化神期以前，周身的护体神光撤回，功力甚至同寻常修道弟子无异。

    没错，尽管眼前的男子完全不似前世那般身有恐怖的威压，面容看起来也颇为俊秀清雅，并没有那般邪气，但逯瑾瑜还是认出来了，这人就是邰晟。

    一般的试炼场不设置在魔族，只因魔族从来没有试炼的体系，因而魔族弟子上来就去闯妖族甲境，显然是九死一生。

    邰晟微微眨眼，眼睫不停地晃动：“我要去。”

    五玉台上，邰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姚姯，就跟着寥寥几人一同跳下了试炼场。

    他第一次被人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第一次，不需要他自己去算计什么。

    逯瑾瑜微微笑了笑，答：“幻境。”

    她竟然是想趁着这十年洗髓，借着天道漏洞入幻境去找邰晟。

    但是，他没来得及对尸鬼母蛊献身——姚姯来了。

    邰弘深说的对，他就是贱种。

    姚姯摇了摇头，拒绝他：“不必，我已与长翼宗约好，届时会直接去长翼宗。”

    她略微沉思了一刻，点了点头：“言之有理，那依你之见呢？”

    议事殿内。

    她也不可能容着这些未来可能造成天下祸害的人接着做门主。

    不若干脆釜底抽薪。

    逯瑾瑜站在前头，仔细数着参加试炼的弟子人头。

    “荒唐！”逯瑾瑜冷笑了一声，只觉离谱，当下连尊卑和礼节都忘了，咬牙看向姚姯：“神君，您是六门之主，岂可为了一个弟子如此儿戏？！”

    他异常坚定地想证明给姚姯看，纵使她不把那金令给自己，他也可以凭自己的实力拿到它。

    逯瑾瑜此时恍如深陷泥潭中，一张脸绷紧，阴沉的吓人，匆忙打断：“神君！休要听她胡说！”他仓皇跪下：“一切皆是我自愿，同神君无关。是我想帮神君分忧，且……神君神

    “我是神君，还是你是神君？”她看向逯瑾瑜。

    “神君，此事不可！”戚和光皱了皱眉，对姚姯提出的想法表示不满。“洗髓日往常您都是在神族，且需要我六门护法，如何能入那妖族的腌臜之地？半点守护也无，实在不妥。”

    邰晟把手捂在胸口。

    而他邰晟，本就是一滩淤泥，从没指望有人垂怜他。姚姯收他为徒，就像是他贫瘠的梦中突然萌发的一场痴心妄想，在他本来寡淡的心头掀起万丈烟波。

    察觉到这些门主皆有异心之后，她就不放心在神宫洗髓了，去妖族反而安全许多。

    本来以她的神身，必然入不了五玉台的初始弟子审核。但是一旦她进入洗髓日，到时候天道识别她就是普通弟子，届时，她便可追到幻境中去。

    姬天灵有些为难地看向逯瑾瑜：“若不然，将他们的试炼延后些？”

    姚姯认得其中一个叫邰昱，他拜入的应当是姬天灵门下，眼见着师尊是个姑娘家，看起来好说话，连忙扑过去，恳求道：“师尊，弟子想再学习几年，等学有所成了再参加试炼。”

    贱种就算扔到任何逆境，也会是最为坚韧的。所以他遇到尸鬼，被母蛊垂涎，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成亲。

    逯瑾瑜见姚姯沉默，突然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而妖族的地域最广，且与神族间没有龃龉，倒是最为适合她发展人脉的。

    而且，那金令的诱惑，实在太大。

    逯瑾瑜轻瞥了一眼邰晟，知道姚姯此话已是命令而不是同他商量，当下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称是。

    姚姯自觉有些理亏，解释道：“我非为了一人……”

    胥竹此时翻了翻往常拜客的名册，淡淡道：“神君若是实在想去妖族，不若还是去缥缈宗。我观往年礼单，那缥缈宗宗主待神君还算客气，若有意外，也可保神君安全无虞。”

    实则心中却翻滚异常。

    邰晟垂眸看她，两人距离相近，他轻而易举便能看清她眼中的自己。

    ……

    姚姯坐于上首，看着诸多弟子中那道无法忽视的身影，终于看向逯瑾瑜，开口问：“此番试炼抽中的地图是哪里？”

    而此番他因为那邰晟，倒确实是无意中失了气度，让她不满了。当下补救道：“神君要去妖族自然也可，待我仔细打算，届时随神君一同去便是。”

    神门举行完授徒仪式，论理是要由每位师尊的新入门弟子参加后稷试炼的。

    姚姯微微一笑。此事，姬天灵不提，她都找不到借口架空逯瑾瑜。此番是想打瞌睡，却有人递了枕头。

    试炼等级，一共分为甲乙丙三种，一般人族的试炼相对轻松，是为丙级，而妖族的最为复杂，是为甲级，神族就相对中规中矩，是为乙级。

    逯瑾瑜打量了姚姯一眼，又缓缓转过身，抬高了声音对众弟子道：“今日地图试炼凶险，若有想退出者，可自行找我商议。退出者，除革除内门身份，沦为外门弟子之外，其余权益不变。不退者，能连过三关并全须全尾地出阵，便可得神门金令一份，从此为我神门正式的首席弟子，可为自家师尊分担门中事务，且从此进出神门自由。”

    自此，脱离魔宫苦海，浮萍般死气沉沉的生活终于有了新意和挂牵。

    姚姯走下台，来到邰晟身边。“你想参加吗？”她是在认真地询问他。

    如今，三人实则是仇人相见，然而逯瑾瑜虽然自觉自己是重生了，却实在不清楚他重生的真实原因。因而只能小心翼翼地步步为营，不敢出了纰漏让姚姯察觉到异常。

    她确实想过趁着天道漏洞去找邰晟，这也是她唯一一点私心，不过这点才萌生的儿女情长当然得放在六门之事之后。

    没关系，他还有很多时间。只要不重蹈覆辙，他一定可以成为姚姯的神夫……

    姚姯站起了身，也不欲同逯瑾瑜多言，只道：“换图。”

    逯瑾瑜脸一白：“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