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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则门当户对。二则,世子爷性行庸懦拘谨,虽于科举一道资质平平,不习诗书,在书院常年垫底,但胜在心性平和,且少闻其他世家子弟寻花问柳,吃喝嫖赌的陋习。

    国公夫人挑挑选选,却在这些人家中,择定了宁国公府的世子作为小姐的夫婿。

    “小姐,要去也是你去,我留在这便好了。”

    彩菱慌了神智:“这等紧要关头,若是出了差错,要如何向宁国公府交代?”

    “我且与这群人周旋一阵,你若再不去,到时二人都走不得。”

    “世人总爱看人眼泪,真到要付出点什么的时候,却总是不受用的。”

    又忧她太过刚强,宁国公世子压不住她,只能受气,以致夫妻不睦。

    “没意思,”那丹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婉转而刻薄,透着骄横意味,“我出嫁在即,临了却只能看这样乏味的东西。”

    燥得狠了,便难顾风度。台下尽是东倒西歪的看客,就着竹桌一盏薄酒,举着一柄摇扇,衣衫半敞地消磨暑气。

    少女唇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你看姨母不就是么?哭掉了一条命去,也不见爹爹怜惜她。朝野上下,谁敢说我爹不是个正人君子呢?

    戚灵玉瞧见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心中下微松。只等着彩菱寻人回来,便抽身离去。

    这般举止无状的人群之中,却有一人端端坐在一处浓荫下,头戴帷帽,衣钗严整,金红色的刻丝褙子,一丝不苟遮着腕处袒露的玉白肌肤。

    “他家的婆娘嫁了他,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在国公夫人看来,这是门好亲事。

    戚灵玉甩开她的手,淡淡道:“我心里如何想,总是要教人知道的。又是带着帷帽,谁看的清我的长相。”

    她身侧女婢为她打着绢扇。倏地一阵轻风,纬纱浮动,露出一对丹砂似的绛唇。

    “让那秦香莲考,她就能考中状元吗?什么笑话。”

    既忧她离了国公府支绌,性子不得伸展,在夫家处处碰壁。

    你上京一去无音讯,我盼你日夜倚柴门。

    女婢彩菱苦笑,低声劝慰:“小姐还是莫要挑三拣四了,往后嫁去宁国公府,再想像这样出来听曲,可就难了。”

    身后众人见状,却更加群情激奋:“诸位快看,她要跑!”

    彩菱惆怅道:“可小姐,遇到此等命苦之事,难道不给别人看,自己哭一哭也不能吗?”

    青衫虽素,细看却辨得出银线水纹,烈日下竟如湖水般粼粼。夏衣轻薄,微风拂动下襟,似挟水意,生生消减了三分心头暑意。

    《前夫为我攻略疯狗反派》

    戚灵玉倏地蹙紧了眉头。

    缘何相见不相认,你忘却旧爱恋新婚。”

    常言道过刚易折。眼下小姐许了婚配,最让国公爷与夫人放心不下的,便是小姐的性子。

    彩菱陡地白了脸色,慌慌张张拽她的手:“小姐!这样的话,咱们女儿家私下里说说便也罢了,怎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口!”

    见她如此,众人反倒生了顾忌。

    戚灵玉却忽的道:“他说的倒也没错。”

    以致威服者众,肯与她推心置腹之人寥寥难寻,开罪之人却连片盈野。

    彩菱想,若她是小姐,只怕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也要愁白了头的。

    暑热时节,上京城的勾栏却仍作着戏曲,管弦之声嘲哳,不时撩动观者耳膜,和着戏子腔调,霹雳似的一弦响。

    虽是出言,却并未看她,长睫低垂,根根分明,在白皙的脸上打下一片淡淡的鸦影。

    有那看入了神的,此时面色戚戚:“好没良心的郎君。发妻供他上京读书,他倒好,高中了状元便抛弃弃子。这孤儿寡母的,怎么过活。”

    直至及笄,阖府上下无不顺服。贤能之名,遍及京中。前来求亲之人,几乎踏破了门槛。

    小姐的脾气,她一向是拧不过的。

    “我就不信这群下九流的脚夫,当真有胆子摘我的帷帽。倒是你是国公府的人,万一教人认出来了,才是不妙。快去!”

    戚灵玉定了定神,反而镇定下来,压低了声吩咐道:“彩菱,你速去寻身后酒肆的小厮,令他开间厢房,领人来解围。”

    “这谁家的小娘子,竟这样不懂事。”

    那汉子顶着义愤填膺的议论,渐渐白了脸色,却仍不服气地辩白,嚷嚷出声:“装什么人模人样呢。我只是说出了你们的心里话,眼下说得好听,真到了时候,就不信你们一个个的真有这么情深义重。”

    戚灵玉后背一僵,只做未闻一般,未曾回头。

    在她眼里,小姐样样都好。非说白璧微瑕,便是这性子太过刚强。万事万物,总不肯服输,要胜人一头才肯罢休。

    这样叽叽喳喳地吵嚷,竟当真吵出了三分火气。你一言我一语,大有不问出个章程,便不让人离开的架势。

    彩菱正准备劝说一二,冷不丁却见少女百无聊赖地转了眸,嗤笑一声,朝着人堆处开口,咬字如珠似玉,一片嘈杂声中仍清晰可辨:“但凡那秦香莲是个男子,也能上京赶考,何至于织布所得,都悉数供与陈世美,及至沦为弃妇,苦苦讨个公道,还要被人奚落取笑?”

    宁国府家底丰厚,累世承爵,便是这世子爷再如何无能,总能保得小姐一世安稳富贵。

    “你自己无耻,便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她家小姐出身荣国公府,为府中嫡次女,自幼便学着执掌中馈,条理分明,甚少出错,便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国公爷都时常赞誉有加。

    “就应当扒下她的帷帽,教大家看看是谁家女儿这样有伤风化!”

    这样的义愤填膺之声占了多数。戚灵玉看了这出戏千八百回,早不新鲜,只是揉了揉眼,借喧嚣之声醒了醒神。

    送走了身侧的女婢,戚灵玉却反是从从容容坐在了竹桌侧,气定神闲给自己斟了杯茶,好                                                似不知眼前的纷争是冲她来的一般。

    戚灵玉陡地回过神来,转过头去。

    “她上京赶考,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如何照拂?”

    台下静了片刻,跟着便是雪片一般飞来的怒骂声:“畜生之言。”

    午后闷热,蝉鸣嘶哑,燥气闷得人蠹虫蠢蠢,一丝云迹也无。

    这声音听来并不似她家中亲眷。既非亲属,便是相熟的外男。以她此时窘境,无论谁认出来了,总归不合适。

    这一声凄厉,终于将众人昏昏然的神智惊了回来:“这秦香莲可算是找着陈世美了。”

    也不知过了几时,身后倏尔传来一声轻唤,清冷如玉石相击:“戚二娘子。”

    “哟,这可是真是陈世美现世。开了眼了,原来这世上,真有此等豺心犬肺之人。”

    话虽如此,一面说着,她却已是四下张望着,觅着人堆薄弱处,预备避一避风头。

    闻言,戚灵玉却是心浮气躁起来:“交代,我有什么好交代的?左不过是门亲事,不结也罢。”

    彩菱惶急道:“小姐,我怎么好留你一个人在这?”

    彩菱心中叹了口气。

    “诸位许女儿可要擦亮眼睛。谁知道人皮下藏着什么东西。”

    在彩菱看来,何须待到过门,眼下这二人的不睦便已有了征兆。

    宁国府?

    暑气在身上蒸出一身汗,戚灵玉闻言,想起自己那门亲事,心中陡地一阵烦闷,便连暑热似乎也难耐了三分。

    那青衣抹着花面,荆钗布衣,风尘仆仆之态,正掩面而泣,哭得哀戚:“糟糠之妻苦受尽,患难的恩情似海深。

    熟料话音落,便听人堆里道:“看那小娘子穿金戴银的,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儿。想不到竟这样没家教。”

    他们本就是为言语鼓动,一时义愤。若这小娘子自乱了阵脚,他们说不准还可趁着人多手杂,扯下那顶帷帽来。

    “出没勾栏,当众言行无状,能是什么正经人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

    彩菱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了依从,又能如何呢?

    可婚期日近一日,戚灵玉虽不说,她却能觉出小姐的愁苦。

    戚灵玉

    却听那人继续道:“不知你造访宁国府的酒肆,有失招待。”

    戚灵玉毫无动容地起身,掸了掸裙摆,将衣襟上的褶子理平整:“哭给别人看尚可说是博得怜惜,哭给自己,若先哭软了腿,当真觉得自己可怜,那才真是没有用处。”

    却见那绿柳红花之间,站着一个一席青衫的少年人,身量高挑清瘦,素白腰带,流水般的乌发一根素簪挽起。

    彩菱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到底还是依言去寻人。

    戚灵玉眉头蹙得更紧了。彩菱忍不住淬了一口:“我呸,青天白日,真是厚颜无耻。”

    一身打扮虽素,细看却非富即贵。

    此时这般措置,倒让人不知从何下手。

    彩菱大惊失色:“小姐?”

    似小姐这般事事要强,手段雷厉风行的人,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平乏无能,唯唯诺诺的郎婿。

    不料茶桌之侧,却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一个形容粗犷的汉子,袒着腰腹,嗤笑出声:“你们便不觉得这小娘子哭哭啼啼的教人厌烦么?诸位平心而论,若你们是陈世美,是愿意娶公主,从此荣华富贵,还是回家日日对着这样一个死缠烂打,哭皱了脸的婆娘?”

    她并未应答,只是终于困乏,以手支颐,隔着纬纱意兴阑珊望着台上。

    勾栏中众人议论纷纷:“什么?女子上京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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