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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策没有听懂少年心里的患得患失。屋内的阴寒还未散却,他怕简书生病,将简书伸出毯子的手送了回去,紧紧裹住了他:“你若喜欢这里的陈设,明日让阿奇记下,也为你备上一份可好?”

    “二楼有哪里不舒适吗?”

    有风从没关上的窗户里吹了进来呼呼作响,带着树影摇曳的沙沙声。过于寒冷的穿堂风将他吹了个透,冻得他在门口哆嗦了一下,两只手抱住自己的臂膀搓了搓。

    睡觉的时候,他不满足只隔着房门互道了一声晚安。

    光滑的皮肤从裴策掌心一一蹭过,入手细腻又微烫。

    裴策听出了简书的委屈,却不明白他为何会委屈。他语气温和地说:“我是喜欢你,小书。”

    他明明是想去和裴策说,自己想要更亲近他这句话的,可是自卑和生气裹挟着他向前走,竟到头来关键的事没说清,反倒是自己揣着一肚子的委屈回来了。

    “咔哒。”门开了。

    他艰难地按掉了闹铃,本只是想着再躺一会儿便起来,结果一躺就失去了意识。

    一通电话似乎是将昏睡中的人吵醒了。简书迷迷糊糊哼唧了两声,又蔫儿哒哒地埋进了被子里。

    “那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我喜欢这儿。”简书就算怕冷,也要从毛毯里伸出一只手来牵住裴策冰冷的手指,“好不好?”

    裴策出现在简书的房间,靠近了一些。

    “好。”裴策接过退烧药,喂简书服下。

    -

    裴策沉默了片刻,道:“小书病了。”

    指针每走动一下,简书的心就跳动得更快一些。

    睡了一夜,又病了半宿,简书的衣领早就被他自己扯开了。入目是润泽的白皙,好看的锁骨,还有向下延伸的大片皮肤。那只去冰脖子的手被简书搁在了自己胸前,甚至还想抱着它往下蹭,将胸前和后背的热意也一并带走了。

    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的人面颊红彤彤的,像是睡得很熟,额上却覆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裴策伸手触碰,原先的温热变成了滚烫。

    他发烧了。

    深秋的夜晚有些冷,他身上只穿着轻薄的睡衣,刚钻出被窝皮肤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是心头的患得患失扰得他睡不着,穿上拖鞋就轻手轻脚往楼下走去。

    怀揣着私心的小信徒停在了神明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神主,退烧药服下后大概……小半个时辰内就会有效果。我已经联系了宗族内的医生,他会尽快赶过来。”阿奇送完药后说。

    “你说话啊,我刚发你消息你没看到吗?”对面压低了声音道,好像是上班怕被领导发现偷偷打的。

    他总觉得,裴策有点喜欢他,但又没那么喜欢他。他总是如水一般的温柔,情感并不外露十分克制。宠溺和爱意宛如蜻蜓点水,并不热烈,甚至还比不上在归途中,那个还不记得他的裴策朝他投来的炽热眼神。

    他心里气闷,之前想问的话想诉说的情绪一股脑儿全憋了回去,腾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过着毛毯就往外走:“我回去睡觉了!晚安!”

    裴策喉结轻滚。

    “啊……小简病了,我知道了,我帮他请个假吧。等他好点儿你让他看手机,我还有工作上的事儿要问他呢。”

    “裴策……我喜欢你…

    阴冷之地,极寒的阴气不断从裴策体内向外翻涌,连带着周遭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沉睡中的恶鬼听到了召唤他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慢慢踏进了人间。

    他只以为是深秋的夜本就这么冷,裹紧了毛毯后还觉得不够,忍不住在椅子里缩成一团:“我不管,我就是想住一楼……”说到这里,他还有些委屈:“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明显区别于简书清亮的声线,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温和而低沉的。同事听到这陌生又好听的声音,难免就会想到昨天那辆来接简书的车,和那只伸出车门的素白的手,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就是小简的男朋友吗?”

    说好了要睡觉的简书其实根本就睡不着,他翻来覆去烙了好久的大饼。

    神明对信徒的喜欢是如何的?不是神明对信徒的喜欢又是如何的?他的喜欢和自己的喜欢是一样的吗?为什么他永远都是平静而温和的呢?明明在归途之中,他也有过那样炙热的情感,难道说成为神明的代价就是要削弱一部分感情吗?

    简书乖乖跟着裴策坐下,在他想要抽出手的刹那又紧紧握住了,两只手一起,抓得牢牢的。

    一楼比楼上更冷一些,不知是因为离地面更近,还是因为客厅的窗户没有关紧。室内有个硕大的挂钟,之前并未觉得它有什么声响,到了夜里,指针走动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简书被气坏了,心道谁是为了这里的陈设才来的,裴策简直就是一块大木头,还是块冰凉凉,硬邦邦的大木头。

    “好。”

    搬了新家,他们离的更远了。

    裴策轻轻嗯了一声。

    吃完药的简书安静了一会儿。等到了该上班打卡的时间,他的手机便陆陆续续收到了好几条同事问询的短信。

    就算亲口听裴策说了喜欢,他还是忍不住怀疑,裴策所说的喜欢究竟是什么喜欢。

    大概是生病了,简书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眼睛又热又胀痛,和揣了一晚上的委屈一起袭来,半睁着的眼睛里隐隐有泪意。

    头晕乎乎的,手脚也变得沉重,还有些隐隐的酸痛感。

    这样容易被满足的他,现在心里却藏着一份隐秘的不满足。

    屋内似十分安静。他知道裴策入夜后会陷入沉睡,他不应该来找他。可是今夜他睡不着,他想见见裴策。

    裴策安抚般地拍了拍简书的手,示意他放开。等简书不舍地将两只手都松开了,他取了一条柔软的毯子披在了简书肩头,“一楼太冷了些,你会受凉的。”

    简书的异常裴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一起生活了几天,裴策知道简书从来不会迟到,闹铃响了虽然会赖在床上哼唧几声、打几个滚,但磨磨蹭蹭还是会爬起来洗脸刷牙。

    简书的确觉得一楼冷得有些过分了。

    简书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www.chunfengwenxue.com

    简书从床上坐了起来。

    以阴气重铸的躯体和曾经的那具躯体不同。若是从前,他定会赐福于简书予健康,可赐福的白线化为了诡异的灰金色后,他还从未赐福于任何人。

    迟迟未回的短信让对面的人等着急了,便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沉睡中的恶鬼会无意识释放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阴冷寒气。正如他并不讨厌简书所租的那间温馨的小房子一般,可与恶鬼离得太近,长久下去简书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不是一个神明应该对信徒的喜欢……”简书闭上眼,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这句话。他睡不着,睁开眼睛看着入夜的天花板一片黑暗,心里一会酸一会甜,一会忐忑一会雀跃,最后又全变成了患得患失。

    那只被简书揣在怀里的手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许多,微微麻痒从掌心慢慢涌了上来,以至于他的那只手僵了还一会儿才从中抽了出来,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裴策看着一团毛绒绒气鼓鼓朝着楼上走,好像知道了简书为何生气,但又像并不真正知晓。最后担忧他生病的眼神中多出了一分不解,在简书离开后迟迟没有再次陷入沉睡。

    简书抿着唇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只能摇摇头:“没有……”

    站在黑暗中的身影敛去身上过寒的阴气,朝简书伸出了手:“来。”

    “我、我不想住在二楼,我也想住一楼。”简书憋了半天,只憋出了这句话。

    吃饭的时候,他不满足裴策只是坐在餐桌旁陪他。

    裴策扣住他的那只手微颤,而后将滚烫的人塞回了被子里。

    “喂,小简你怎么还不到啊?这都几点了?”

    受了冻,又没睡好,早晨的闹铃响的刹那,简书就发现自己好像病了。

    人一旦开始胡思乱想,就会越想越离谱。简书脑海里疯涌的各种念头让他根本无法入睡,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会。

    裴策不敢拿简书做实验,便找来阿奇,让他以人类的方法为简书降温。

    他刚想起身离开,却又被缠人的小信徒抱住了。

    今日却不是这般。

    说到底,还是他心底的自卑在作祟。

    正是因为喜欢,才不愿身为人类的简书受到阴寒之气的侵蚀。

    “裴策,我能和你说会儿话吗?”

    裴策猛地收回了手。

    灯亮了。

    “小书。”他轻声唤他的名字。

    “怎么了。”裴策问。

    大概是冰冷的手心捂在额上十分舒服,发热中的简书没忍住去抓住裴策的手,心满意足地贴在自己发烫的脸上,额头上,眼窝周围。一寸一寸将滚烫熨帖了,又拽着那只手去给热乎乎的脖子降温。

    这样的不满足的情绪在今日,裴策说将二楼全部留给他,而他自己却留在一楼时达到了顶峰。

    因为发烧,简书变得比往日更加滚烫。白皙的皮肤很容易爬上了红云,他烧得迷迷糊糊的,被抱着扶起来的时候还轻哼了两声,不安分地挪了挪屁股。

    而且还不是他楼下的房间,是这栋建筑中离他最远的一个房间。

    大概是成长的过程中得到的太少的缘故,他现在吃好吃的饭菜会满足,交到一个朋友会满足,获得工作酬薪会满足,就连某天的阳光灿烂,从树叶间洒在他的脸上暖暖的,他也会满足。

    裴策靠近检查了他的状态。退烧药效果似乎不错,再次触碰他的额头,似乎没有方才那么烫了。

    牵手的时候,他不满足于那只手只是轻轻握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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