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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卫期似乎也没有骗她的理由,梁和滟还要再问,院落外的爆竹声猛地止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惊惶的尖叫。

    “这府中里里外外被人守得密不透风,我带的人都被派去引开外层护卫了,我才好翻进来,你得快点随我走——魏氏提前举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我亲眼看着裴行阙在?宫宴上?被羽箭射中心口,倒在?高台上?,北衙禁军都归魏氏统领,趁此情景一呼而上?,皇后宫里的戍卫也哗变,把控了宫城,他重伤不说,还腹背受敌,怎么可能有活路?如?今宫里已经乱起来,怕是马上?就?要清算到你这里了。滟滟,你得快些跟我走!”

    很大一声,仿佛要呵醒她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讲:“当初卫家与你,我放弃你,这一次,我不再丢下你了。”

    “下去。”

    管家略一顿,试探着答话:“殿下此时,该是在?宫中赴宴,娘子有事?情找殿下吗,是否要我递个话进去?”

    外面热闹、平静,一派祥和气息,梁和滟盯着他,眉头皱起,只觉得疑云甚多。

    他说得风轻云淡的,手里的剑却一直没放下,抵在?卫期脖颈,叹口气:“卫少卿,这样看不惯我。”

    裴行阙就?这样死了,这么轻易,寥寥几句话,一个活生生的、走之前还微笑?着看她,讲等元宵的时候,带她去看看灯的人,就?这么死了?

    梁和滟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对今晚发生的事?情也还云里雾里,站在?那里,环顾四周,微微皱着眉头。

    两个人昏昏沉沉的,好歹酒疯也不太大,迷迷瞪瞪地环顾四周,等看见卫期的时候,眼猛地瞪大,酒醒一半,趔趄着站起来:“娘子?”

    此处离宫里不远不近,若真是出了事?,那他来传话的时候,管家也隐约该知道些消息,而宫里的风声,很快也就?该传到这里。

    “魏氏有逆反之心,欲于元宵灯节举事?,二殿下欲待两虎相争, 伺机而入, 复周兴梁, 裴行阙处不可久留。”

    长随显然?不放心:“殿下,您身?上?……”

    有那么一刻,卫期想问她,到底是无?所谓有没有人放弃她了,还是因为是他,所以无?所谓、不要紧了。

    梁和滟点点头, 眉头微微皱着,沉吟着讲了声:“哦。”

    管家皱眉,回头去看,院落外,火光连天,兵戈声夹杂着厮杀声,梁和滟甚至听得到头颅被削掉,骨碌滚在?地上?的声音。

    “别动。”

    裴行阙笑?了笑?,朝她递了一只手过?去,梁和滟看一眼。

    “你没有死?”

    她还是没动,看着裴行阙:“到底怎么回事??”

    她声音很轻,很低,嘟嘟哝哝的语调,谁也没听见。

    她回头去看,她居处,火把映起的火光连绵成一片,灼灼烧着:“这到底怎么回事?,裴行阙真的死了?”

    万籁俱寂, 风声猎猎,梁和滟嗅到一点血腥气,萦绕鼻尖, 似乎就在近前的?位置。

    外面的爆竹声渐渐小?下去,梁和滟语速很快:“这事?情我已经晓得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带她们?走。你先?走,去顾着窈窈他们?,窈窈不是过?了年就?要纳采了?若你讲得属实,今晚城里肯定?大乱,去看着她,护好她——卫期,我已经不是十三四岁时候的梁和滟了,有没有人带着我、是不是要放弃我,我已经无?所谓了,我不在?意了,你明白吗?我晓得人都有苦衷,我不怪你当时丢下我,是我也会那么选,那事?情不要紧了,都已经过?去了。”

    卫期写给?她的那封信用的不晓得是朱砂还是血, 暗暗的颜色,寥寥几行字, 被她付诸火苗后化?作?灰烬, 此刻又浮现眼前。

    语气很淡,很平静,很熟悉。

    她极简短地跟还没彻底醒酒的芳郊、绿芽把话讲了,让她们?收拾好自己,先?去挑些可以随身?携带的细软拿着,又急匆匆让人去喊管家来。

    他看一眼还没多大变化?的外面,语气急切:“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滟滟!”

    卫期看着她:“滟滟,他真的死了,切切实实,死在?我眼前,我们?多年的情分,不值得你信我一回?”

    梁和滟看着他,定?一定?神,开口问。

    “死了?”

    “裴行阙!”

    她直起身?:“你说你不会丢下我,我很感激。但我也绝对丢不下她们?,要走,我要带着她们?一起走。带我们?三个一起对你来说是莫大拖累,”

    裴行阙笑?:“对不住,讲过?了的,你和你身?边的人,我一定?保你们?平平安安,还是差点出事?情。”

    兵戈相撞的声音越来越近,火把的光隐隐烧到这院落来,映着门廊转角一片红光,梁和滟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卫期拽着、牵着芳郊和绿芽,一路往后门跑去。

    裴行阙的脸色难得显出一点烦躁来,手里的剑在?他肩头轻轻敲了两下,薄薄的剑身?敲在?骨头上?,带铜声。

    收到那纸条后梁和滟有过?谋算和安排,然?而这事?情转机来得太快也太出乎意料,来得太早,她所有谋算都落空,只剩下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卫期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咬牙离开。

    梁和滟猛地回头,火光连绵,裴行阙站在?晚风里,断续咳两声,对她笑?了笑?。

    梁和滟却清醒的不得了,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与他对视。

    下一刻,一支羽箭破空射来,风声劲劲,擦着卫期发顶的红缨而过?,“噔”一声,钉在?他们?近前的柱子上?。

    “卫期,你自己讲实话,还是等我添油加醋地讲给?她听?”

    骤然?的恍惚后是骤然?的惊奇,梁和滟听得见风声、火苗蹿起的声音,和她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梁和滟愣了一瞬, 却也仿佛只愣那一瞬, 她直起身?, 从卫期手里挣出手腕, 拍着衣摆上?适才蹲下去捡糖莲子时蹭上?的灰, 固执地重复着那动作?, 一下、一下。

    两个丫头摇头晃脑地站起来,看向梁和滟,梁和滟从袖子里扯出帕子来一人扔过?去一条:“没事?,醒醒神。”

    第82章

    裴行阙极短促地重复一遍,看向身?边长随:“你也一起下去——叫人来,带这两个姑娘回去休息,怪可怜的,大过?年的,醉了酒还不能好好歇着——哦,叫人把那些尸首都收拾了,不要太碍眼。”

    外头的爆竹声仿佛是停息一瞬, 那一刻万籁俱寂,梁和滟只听得见卫期讲“他死了”的声音。【南忆书屋

    剑锋抵在?卫期肩头,裴行阙慢吞吞地,压着他,胁迫着他垂下头去,卫期狼狈地低头,先?喊的却还是梁和滟:“滟滟……”

    芳郊和绿芽此刻都半醉半醒的,带上?她们?,一定?是会拖累脚步,卫期咬牙:“滟滟!”

    平静地拍打,平静地询问:“你说谁死了?”

    只那一瞬,随即又无穷无尽响起来。

    “你告诉我,裴行阙在?哪里,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说着,他看向梁和滟:“你要留在?这里吗,滟滟?”

    梁和滟猛地一推他:“还愣什么,快走!我们?也许走不了,你还能平平安安全身?而退,还等什么?!”

    “这只手是干净的,没沾血。”

    “这是怎么…怎么了?”

    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无?数惊呼声,适才的平静、祥和骤然?被打断,她身?上?裹着的氅衣被风吹起,在?身?后猎猎作?响。

    第81章

    “算了,你留在?这里吗,外面死了许多人,怪脏眼睛的。”

    卫期去而复返,他喘着粗气,握着梁和滟手:“不行,滟滟,无?论如?何,我也还是不能把你丢在?这里。”

    变故来得太突然?,管家愣住,还不待反应,就?被人抬手劈晕,软软栽倒地。

    梁和滟看一眼外面,几个小?侍女还在?玩烟花,放爆竹,一切风平浪静、喜气洋洋,不像是要出事?的样子。

    管家住处离她不远,为着就?是她有什么事?情能随叫随到,隆冬腊月的天,他匆匆跑来,出一头汗,见着她,喘着粗气:“怎么了,娘子?”

    骤然?的变故让人下意识脚步一顿,绿芽跑得太快,猛地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梁和滟下意识就?要甩开卫期的手去扶绿芽,卫期喊她:“滟滟!”

    她只觉得不对劲。

    “这是…这是怎么了?!”

    “我走可以,不能跟着你。”

    不该这样平静。

    梁和滟很快从那恍惚里回过?神,指向绿芽和芳郊,她们?睡得正沉,身?上?还搭着她给?披的毯子。

    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说过?那话,一切都轻得仿佛一声呓语。

    闪着寒光的剑刃停驻在?他脖颈,一只冰凉的手垂下,握在?梁和滟的手上?,把她扶起来:“身?体没有好,怎么跑得那么急。”

    他说着,伸手又去握梁和滟的手腕, 梁和滟躲过?了:“你怎么进来的?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事?情的,你不是说要到元宵节吗?”

    说着,拎起杯里茶水,一杯一个,把人给?泼醒了。

    “他没事?吗,宫里也没出什么事?情?你有收到什么消息没有?”

    卫期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眉头皱起来:“滟滟, 你别装傻, 你看到了我那纸条的,这段时间的风声阵阵, 我不信他一句也没透给?你。”

    头微微后仰,他摆一摆手:“叫他们?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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