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的白袍下摆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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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幼慌乱中不知所措的张开手臂拦在了小默身前。

    护工不救人，患者被殴打，被关在这里的人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在她想来，护工要绑住小默多半是为了治疗，如果自己能劝动小默乖乖躺着，这些人应该就不会再拿手上那些令人害怕的东西，来对付他了。

    而现在，这群人却拿着同样的东西，对准了小默这个活生生的人。

    懊悔和愧疚如潮水将安幼淹没，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飞溅在墙壁上的血迹，第一次产生了回到过去，将十分钟前那个愚不可及的自己活活掐死的冲动。

    小默是个哑巴，从她到这里就一直没听过他出声。

    从小就心软善良，同情弱者的她在这一刻，似乎被这从未遇见过的非人待遇刺激过头了。

    安幼只觉一股凉气顺着地板上冰冷的瓷砖，进入四肢百骸，冷的她浑身颤抖。

    那四个正往里走的男人当即止了步，为首的那个皱了下眉，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将它握在手里对准小默。

    安幼努力别着脑袋看过去。

    明明几分钟前他还安静的坐在床上冲自己点头。

    只见隔着两间房的位置，一个高大身影踉跄了几步，重重的摔在走廊里，身体滑出数米，撞在墙上不动了。

    他是个哑巴，他不会说话，所以刚才那声惨叫一定不是他。

    这哪是什么富贵病人们的疗养院，分明就是充斥着暴力的地狱。

    护工没动，但在她冲上来的那一刻，身后的小默眼神颤了一下，攥着的拳头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松开了。

    两方对峙间，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安幼颤巍巍的举起手，带着被惊吓后的哭腔，冲那群人说，“你，你们不用这样……”

    安幼笼罩在宽大病号服里的身体，顺着房门无力地滑落。

    那么大一只犬科动物，龇牙咧嘴凶的厉害，却在被打中后不到数秒就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临近门口，安幼余光扫过他侧脸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伸手扯住最后一个离开的护工，有些担忧的问 ，“你们是要带走他处理身上的伤吗？”

    小默垂在床边的手指甲都劈了，手指的关节上还有他刚才和护工搏斗时留下的伤。

    这次一共来了四个，不同于之前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他们穿着绣着四院院徽的白袍，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目测没一个低于1米8的。

    安幼那种心慌的感觉挥之不去，她不断在心里在告诉自己，可能是有人犯病了，这是精神病院，听到什么声音都很正常。

    为首的护工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举着枪的手纹丝未动。

    被压在身下的护工骂骂咧咧的爬起来，把身上的人推到一边。

    他那么听话，那么配合，护工们也不会为难他的。

    走廊原本光洁如新的地板上，延伸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小默喉咙里喘着粗气，整个人像一张被拉满的弓，仿佛下一秒就会绷断弓弦失控暴走。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安幼敏感的察觉小默的身子绷了起来。

    于是她顶着两边的压力，抖着嗓子说，“能，能不能把东西先放下……”

    安幼听到这声音双腿一抖，差点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后面有人高声叫骂着冲上来，抬脚就往躺着的人腰侧狠狠踹了几下。

    不知在原地坐了多久，身后的门锁传来钥匙插入的声音，她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擦脸上的泪，急急忙忙起身让开了过道。

    小默那一身惨不忍睹的伤，究竟关在这里被这群畜生折磨多久了？

    看着眼前的惨状，一股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巨大愤怒，从胸腔冉冉升起，想要质问和报复的念头，疯狂充斥着安幼大脑皮层的每一个角落。

    几个白袍护工走上前，抓起被小默挣脱了一半的束缚重新绑好，而后拎着延伸出来的绳索，像拖一条死狗那样，将人拖离了安幼的视线。

    那人扯正护工衣领，再次扬起拳头的瞬间，身子却猛地一僵，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在了地上。

    安幼面露惊恐的看着他们，刚想躲到墙边去，就听耳边传来“咚”的一声。

    为首那人见状，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

    他的白袍下摆有血。

    安幼转头一看，小默跳下了床，正一脸戾气的弓着腰站在窗边，拳头捏的死紧，胳膊上爆出青筋，整个人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满脸防备的盯着来人。

    安幼一边想，一边却抑制不住的心慌，这时，走廊里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夹杂着几声闷哼，又有了很大动静。

    正是那个被小默拽倒在地上的人。

    安幼走上前去掀开被子，小默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几乎被鲜血浸透，底下干涸的血痂又被新鲜的血软化，黑乎乎的蹭在洁白的床单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那人闷哼一声，爆满青筋的手死死抓着白袍下摆，用力一扯，将那追来的人拽倒了。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喑哑，也很短促，听起来像是叫了一半就被人用手匆忙捂住了。

    而此刻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根打空的针管。

    几人表情严肃，没一句废话，拿着黑色的束缚带就朝里面走来。

    小默想挣扎的时候，安幼就凑到他身边轻声安抚，往日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控制住的人，今天竟然意外的配合。

    上次见到这个玩意儿，还是在虞臣心血来潮买了个巨型阿拉斯加，打算带回来当宠物，却因把她吓哭最终放弃饲养的时候。

    小默被绑着结结实实，放倒在床上推走了。

    她忐忑的在病房里转了十多圈后，安静的走廊突然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

    隔着一扇门，安幼捂着唇，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在喉间发出几声破碎的呜咽。

    安幼疾步冲到门口，将脸贴在玻璃上努力侧着头往外看。

    麻醉木仓。

    他原本放松瘫在床边的手攥成了拳，转过头望着走进来的护工。

    方才离去的护工推开门，将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人推了进来。

    躺在地上那人侧过来的脸血肉模糊，右耳颧骨到眼角的位置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对面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两个快速走过来给他绑上了束缚带。

    安幼松了口气，伸手轻轻扯了下小默的衣角，尽量稳住声音安抚他，“别怕，他们只是想要带你去治病。”

    他颧骨上狰狞的伤口还明晃晃的挂着，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处理，而半个小时前才被自己擦干净的脸，不过离开病房一刻钟时间不到，又变成了一开始见到的样子。

    一个月？一年？还是已经三五年了？

    她急急跟着走了两步，到门口时被离开的护工推了一把搡回病房，愣愣的看着那人重新将门锁上。

    小默垂着头一言不发。

    后来为了抓住那只满院子撒欢的巨型犬，家里的保镖曾用过一次。

    护工摔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地上的人翻身骑在了身上，扬起拳头狠狠砸了几下。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此刻蜷着身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胸口的起伏也微不可见，要不是把手在鼻翼下探到了呼吸，有一瞬间安幼都怀疑他已经死了。

    安幼心里一慌，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正是在自己的帮助下，顺利被带走的小默。

    安幼见状，扯过他垂在袖子底下的手，晃了一下，“小默，别怕。”

    两个护工把病床推回原位，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那个人隔着厚厚的医用防护面罩看了她一眼，突然很短促的笑了一声。

    两个护工往前走了几步，他“嗖”的抬眼，恶狠狠的瞪着来人。

    不是小默。

    安幼迎上去，一眼就看见了小默脖子上多出了几道黑紫的淤痕。

    安幼侧了下脸，透过黑色的枪管，看见了里面闪着寒光的金属针头。

    不知怎么想的，安幼伸手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暖水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背对着自己离开的护工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