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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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静点聂总！”老杜急到跺脚，“这儿可只有您能拿主意！”

    柯屿心里惊掠过痛，那是比刚才爆炸响在身侧更恐怖的痛，和更深的恐惧。

    耳朵最初受伤时，是可以修复的，即使过去数年了，其实也还是可以通过手段修补的，足以让汤野当个正常人出现在社交场。但他拒绝了所有的提议，残缺的半边耳朵，撕裂的耳颈连接处，那里有一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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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那几声咳嗽……怕不是被导演勒的！

    完了，一个影帝一个导演一个好莱坞大摄一个摄助，哪个出事都交代不起！

    雾尚未散开，柯屿挥散弥漫的尘土，“……我没事。”

    糟了！

    一切稳步推进，一颗又一颗事先安排的炸弹有秩序地引爆，在镜头前营造出仿佛就在阿宝身边爆炸的效果。镜头随着大地一起摇晃，整个世界像糖果一样在阿宝的背后融毁了。

    是柯屿留给他唯一的礼物。

    “快来人！”

    他的目光落在无关紧要处，那里没有柯屿也没有商陆，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似乎是咬着牙的，在克制着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导演是如何做到的，只看到一道黑影极快地冲入片场。导筒悬着晃荡不止，执行副导演霍然起身，最后一颗炸弹引爆——

    他好像瘦了。

    “快！快快快救人！”

    “哎那个是不是汤总啊？”应隐回眸张望了一下，又笑了一笑:“我也许是看错了。”

    麦安言硬着头皮:“签约前事先说好了，柯老师特意说，请您不要出现在片场，任何形式、任何身份、任何借口都不行。”

    “柯老师？！您您您——您没事儿吧？！”

    一个个都蹑手蹑脚地是怎么回事？

    商陆松开手，柯屿这才看到他红着的眼。他怔愣住，脸上强装的轻松笑意也消退。他看到商陆眼里惊恐的后怕。

    只要摄像机还在运转，就代表无碍。

    爆炸首先从友谊饭店开始，整座三层白色大楼在闷声中开始摇晃，接着，墙体如瀑布般轰隆隆倾塌，阿宝回头看了一眼，在梦中的他似乎意识到这是个恐怖的梦境，脚步开始跌撞。

    但也许是长了些肉。

    他不常去片场，之前去，都是为了柯屿，有时是为了给导演施压，有时是让下面看碟下菜的人安分些对他，去了，当片场的座上宾，一盏茶安安静静看柯屿糟糕的表演。他渴望看见柯屿的窘迫，但柯屿虽然认识自己的差劲，但并不自轻，神情总是从容。

    汤野没有情绪地一笑，“他倒是不怕见我。”

    在人潮中，有一个穿工服戴渔夫帽的身影。

    剧组又开始上上下下东张西望看风景了。

    技术员神情空白。爆炸和柯屿的动线是算计得分毫不差的，他没有按错，因为没有人能预料到柯屿会在这里就地摔倒。

    商陆将导筒交给执行副导演，大步流星地走向现场。

里当女一，那副沉默不语，仅手中茶盏轻磕的动静就已经够麦安言冷汗直下了，何况他还淡淡地问:“小岛是不是也在。”

    “i’m fine。”

    柯屿的神色仓皇、茫然又强自镇定，喉结细微反复地吞咽，瞳孔聚焦，但很涣散。没有人知道这种生理反应是如何被演出的，这是后来被影评人称为“虽然看似空白，但其实拥有一切情绪，虽然有一切情绪，但仍然空白”的封神一幕。

    “汤总。”麦安言拉住身边不起眼的那个人，低声安抚他的冲动:“商导没有动，没事的。”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忍不住，要在结束拍摄的第一时间就拥抱柯屿，告诉他，演得好！

    柯屿不让，却不知道，他已经进过片场一次，今夜是第二次。

    七点五十五分，全剧组各单位待命，柯屿和摄影师同时就位，技术员手里的稳稳地握着遥控器。

    镜头已经走位到了侧身远景。

    他开始走返路，上一条怎么嬉笑着走过来的，这里便跌跌撞撞的、忽快忽慢地走回去。到了友谊饭店的岔路口，阿宝抬头望了一眼，就在刚才，这里漂亮的阳台上还倒映着女明星喝香槟的剪影，那么纤细而令人迷醉，现在那里陷入黑色的沉默。

    血从那道锋利平直的伤口中流下。

    麦安言听到他冷笑了一声。

    雾散尽，人们发现导演紧紧拥着柯屿，用自己宽阔的肩背将他牢牢护在了怀里。

    “应隐，你别过去添乱！”麦安言尖声喊道，手里一空，刚才被他强行按住的汤野旋风般冲了过去。

    “你疯了！”

    掌镜和摄助同时出声。

    什么时候，他要施舍给柯屿一点关心时，竟然首先要去看那位导演的眼色？

    麦安言没这个胆量说谎，“在。”

    “那你呢？”他一手扣着商陆的脑发，“又是谁允许你冲进来找我的？……你是不是也一样过分？”

    镜头首先衔接上一条，阿宝仍找着安吉拉，脚步蹬上两级楼梯，意识到什么，回过头去，却发现骑楼已经人去楼空，所有人都消失了，鲍叔，美珍姐，小鱼bb，黄昏已如涂料般从墙上剥落，整栋楼陷入鬼魅般的黑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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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先于意识，在摄影机砸向地面的万分之一秒，柯屿迅速动作，脚下一绊，做出同时往前摔扑的姿态——摄影机带着他摔倒的中景摔倒，咚的一声收音至监听耳机，监视器画面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确实，陆陆真可爱

    汤野并不确定，一眼一眼认真地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某种愉悦，那也许是忤逆了柯屿的愉悦。他不想让他见他，但还是被看见了，一言一行都收入眼底。

    “柯屿！”

    聂锦华整个脑袋都嗡嗡的，站都站不住，猛地一把掐住了身旁的老杜:“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柯屿说得没错，即使现在只是远景扫过去，也足以能从他的姿态与步伐中看出演技。

    “哎！有声儿！有声儿有声儿！”

    杯盖与杯沿摩擦的那种陶瓷冷声停住了，半晌，汤野压下茶盏:“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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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在退，他站在原地不动。很久以后，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突兀，那种突兀是有一种狼狈在里面的，他不得不仓皇地转过身，用刚才阿宝逃离可怖梦境的脚步走向片场外。

    片场所有人都关注着导演和主演在黑暗处在交谈些什么，麦安言侧目看汤野，悬着心，怕他发疯。但他很快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里。

    穿戴上工人的制服，戴上口罩，压下渔夫帽，将刻意未曾修复的半边耳朵遮掩住——汤野这一生都未曾如此不讲究、不体面过。

    “我没事……”柯屿回拥着商陆，“真的没事……你松开，”声音变小，贴着耳侧:“乖，要被人笑话了。”

    汤野怔了一下，扭头看向导演组，商陆坐在监视器后，阴影笼罩着他，他沉默而冰冷，似乎无动于衷。

    今儿个月亮真大，真圆，瞧着有些秘密呀，都藏不住掖不了了。

    “咳咳咳——”

    是摄助，抑或是掌镜？爆炸声中，这一生闷哼并不明显，但柯屿听到了。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掌镜的一个趔趄，带着镜头一起砸向地面——

    为了贴近真实战后的破败，地面仍留有许多碎砖未曾清理，但大的砖块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柯屿闭着眼都知道哪里会绊倒。

    镜头的收尾无比重要，如果这个镜头没有顺利挡黑，那么之前演得再好也是白费，楼、饭店——所有场景都必须一比一复刻再重新炸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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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只有盛果儿看到了商陆捏紧了导筒，扶着扶手几乎就要一步跃出的紧张。一声“卡”就要脱口而出，但他看到摄影机捕捉住的柯屿——他还在戏中。

    他吼得很大声，刚刚才陷入劫后余生喜悦中的剧组全部噤声。

    因而人物现在已经深刻地认为自己是在可怖的梦中，因此当碎石意外擦破柯屿的脸颊时，他只是眨了下眼，连擦都没有擦一下。

    他不愿承认，他时常有想起他，带着奇怪的情绪。且总想起那些平和的、好的画面。别墅庭院里的那株红枫被照料得很好，年年都很红火，令人想起那年温泉的氤氲。

    阿宝怔怔地转过身，摄影师后退，将近景牢牢锁在他身上。

    聂锦华悄么声地挥挥手，让大家悄么声地散了。

    商陆握着他的肩膀咬牙切齿:“谁允许你就地卧倒的？！片子救不就救得了是我的事！用得着你连命都不顾吗？！大不了就重新建重新炸我缺他妈这点钱吗？！柯屿，你太过分！你——”似乎骂不出什么了，再度猛地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哽咽沙哑的一句只有柯屿听清了:“你是不是没有心。”

    “导演！”

    “it’s ok，it\''''s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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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导呢？商导——”

    柯屿脸上透着红，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憋气憋的，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害羞的。总在片场抱成一团，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但没有人会预料到，变故会出现在摄影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