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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青坞城的某间裁缝铺里,一位紫金道袍的修者站在柜台前,指节点了点柜台。

    天气炎热,渐渐清霄门的守门弟子也没了耐心,言语冷漠,场面充斥着焦灼,仿佛随意的一根火苗便能引爆暴躁的情绪。

    墨砚寒盯着箭尖,漫不经心回答:“都不是。”

    少年性子执拗,定然不会听劝,沈怀君干脆走到角落里取出一件青白的衣衫,递给少年:“穿上,你若不穿,我就不带你去清霄门。”

    山下便是青坞城,视线越过青坞城远远一瞧,山峰上矗立着清霄门的正殿,人妖交界之地并不太平,皆有清霄门相护才落成这一方祥泰安康的城邦。

    沈怀君奇怪地偏过头。

    守门弟子将剑横在二人面前,疾言厉色:“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想蒙混过关到仙门里去?报上名讳和师承!”

    “把箭尖涂得漆黑,到底要做什么?”沈怀君追问:“你就告诉我吧。”

    多便捷。

    这只手撩起帷帽,蒙面人露出一角惊艳的面容,双眸冷冷撇了他一眼,旋即白纱又落下。

    沈怀君点了点头,这片树林虽然安宁,但也时常有野兽出没,少年怕是捉腻了兔子和鲤鱼,想挑战下野兽。

    “自然增加攻击力。”

    他倚在门框边,觉得少年专注的神情甚是有趣:“你要用它抓兔子?还是抓鱼?”

    墨砚寒不忿,恼火地低声道:“沈怀君,这世间也就只有你一人能威胁我了。”

    沈怀君不甚在意地转过头,看清墨砚寒装束后身形一顿,喉咙里的茶水倒逆,他扶着桌角连连咳了几声。

    “我虽然不去,但还是先谢谢你。”

    通向清霄门的山路上挤满了人,显贵的修真世家皆有名帖,乘坐仙舟前来,有专门的弟子接待,而一些小门小户便都挤在山路上挨个报名,运气好能得到场下的一个位置,听修仙大能在台上辩论讲道。

    “沈怀君,你真不去清霄法会?”墨砚寒扭头道:“我打算去法会上寻余家父子,给你找找面子去。”

    这是一项世人都未想到的奇招,只有他鬼主能想得出来。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要帮他找面子呢。

    “搞不懂,可能他本来就不大聪明吧。”

    *

    “本仙君甚是荣幸。”

    “随随便便摸人,一点不成体统!”

    他长发未束,懒散披在身后,微微侧头便垂下一束青丝,飘逸着青竹的气息。

    他冷声道:“我这人不爱说废话,方才有一位仙君来到了此店,告诉我他的事。”

    “仙君,你看好不好看?”砚寒催促着。

    沈怀君闻言,低低地笑了。

    “无事。”沈怀君平静地将人牵到裁缝铺前:“我见你没有换洗衣服,不如买一些备用?”

    他扶住少年的肩头,望了望周围有无异常后,将人揽在怀里,手臂横在少年胸前,是保护的动作。

    墨砚寒像是懵懂的猫儿,瞪圆了漆黑的双眸,飞快移开自己的脑袋。

    这话带着些恳求,偏偏这人重病未愈,话尾透着一股虚乏,可怜极了,而身体又凑近,一股竹香萦绕在他周身。

    手心放在少年的短发上揉了揉,笑意盎然,不得不说少年的发丝柔软,触感不错。

    店主也竖起大拇指:“此衣乃是镇店之宝,可惜长久以来无人赏识,小友果然眼光清奇,一眼就挑中了镇店之宝。”

    二人打算穿过青坞城去往清霄门,少年被他这一摸,一路上极为正经严肃,时时刻刻保持“体统”,只是眼珠子转得飞快,对小摊小贩新奇极了。

    墨砚寒满脸的委屈:“你这人怎能言而无信?逼迫我穿衣服?”

    这鬼主是脑子坏掉了?看不出他们要上清霄门么?竟然怕得直接逃了?

    他手腕一顿,刀尖划出偏离了方向,在箭身刻下一道违和的疤痕,他急忙低头,晃着脑子叫自己不要乱想。

    墨砚寒见他出门半天没动静,不放心地从屋后探出个脑瓜:“怎么了?你手里拿着何物?”

    “知道了知道了,别上手。”

    “你你你你你!”守门弟子大惊失色,活向见到鬼似的跌坐到地上,身体抖得像筛子。

    他心里倒是奇怪,那黑瓷娃娃上沾满了鬼主气息,分明是鬼主下的暗器,可他二人离开小院时风平浪静,直到现在,连鬼主的气息都不见。

    他早已看淡生死,可惜这个活泼的少年好心救了自己,却要因此遭到鬼主的觊觎,想来想去,那只恶鬼唯一惧怕的地方,怕只有清霄门了。

    可莫名其妙的,他却红了耳垂。

    店家回想了方才的场景,猜测道:“少年很听话,许是仙君的兄弟,亦或是......徒弟吧?”

    沈怀君为了躲开众人窥视的目光,戴上一顶白纱帷帽,遮住面容,然而他身姿飘逸似谪仙,随意露出的指节修长仿佛是被仙气浸染的白玉,一进城便吸引了行人的视线。

    高灵曜眼睛一眯:“少年?两人什么关系?”

    沈怀君结完账,转身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膀。

    这道声音清清冷冷的,恍如竹林屋舍间终年凝聚不散的清爽,守门弟子感受到威压,下意识答道:“一切皆由白笙仙君定下......等等,你谁呀?我允许你进门了么?”

    “那加上火符?”

    他踱步走向院外,打算去门外看看风景,院门是柳条编织,门外便是大片的竹林,这令他的深思极为舒爽,忽然,他发现地上丢着一个小小的黑瓷陶物件。

    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将箭尖放在手里试了又试,非常满意。

    都怪他。

    墨砚寒忽而想到,这人满身的青竹气息,无论看风景睡觉都穿着鸦羽大氅,若将来有一天沈怀君将大氅还回来,不会满衣都是青竹香吧?



    不过沈怀君知道,清霄门守卫森严,不会轻易让一位普通少年进入法会现场,而砚寒估计也是一时兴起,隔天就忘了这事。

    墨砚寒好奇:“为什么忽然要回清霄门?你想通了?”

    沈怀君像逗猫般晃了晃衣衫:“去,或是不去?”

    墨砚寒眼睛一亮,他来人间后逛过话本铺子,吃过夜市小摊,还真没选过衣服,急不可耐地走入店铺中。

    修行时间太久,日子过得又太过漫长,他几乎忘了鬼域之下,还藏着一只恶鬼,他又忘了那只恶鬼生性嗜血,刚刚出生便等不及去掏食的人心,如今脱离了封印怕是心存怨恨,来到人间寻找他的踪迹。

    “是啊。”沈怀君踱步来到少年身侧:“你要为我找回面子,我想了想,不能拂了你的好意。”

    “做什么?”

    店家正巧奉上茶,沈怀君拿起茶杯押下一口,听到砚寒从后门走出的声音。

    店家不敢招惹,尽数托盘而出:“那白衣翩翩的仙君戴着帷帽,来给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买衣服。”

    而那人未答,帷帽下伸出一只手,那手指润如白玉,皓白的腕子上系着一截红绳,衬得手腕白皙诱人。

    最终这位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一代鬼主受到威胁,放弃尽显鬼主威严的服制,被迫穿上款式俗套的青白衣衫,蔫蔫地站在沈怀君身后。

    墨砚寒恍然大悟,若是加上火符,这余家父子被射死倒地后,身体会自动火化,无需家人哭哭啼啼地用棺材、十里白纸钱将人抬回去,直接捧着骨灰回去多好。

    沈怀君眉眼一凝,感觉到不对上前捡起,这是个小脸娃娃,通身漆黑,精致小巧,他抚摸着陶瓷身,神情越来越凝重。

    沈怀君:“......”

    毕竟这次上山的时间,可能有一点长。

    “……没什么。”沈怀君淡淡道,手掌微微用力,黑瓷娃娃被捏了个粉碎。

    身侧有人等得无聊,上前搭话,沈怀君没理他,冷眼瞧着着一切,沉默不语。

    终于轮到了两人,守门弟子还未开口,沈怀君便率先开口问:“为何不遵循祖制,在山下办法会?”

    “这衣服不错,很配我。”墨砚寒高高地昂着头,得意洋洋。

    沈怀君没注意到少年的异状,这利箭瞧着甚是有趣,干脆附身坐在了少年身侧。

    墨砚寒抿紧了唇,头也不抬地回:“昨天遇到个难搞的护身甲,穿不透,我试着做做新武器。”

    作者有话要说:小鬼主的审美从来没变过~

    这日他走出门时,见砚寒坐在门前,手持刀刃,将竹片削成尖尖的利箭,涂上漆黑的墨汁,箭尖尖锐闪过寒光。

    店主笑呵呵地迎上来,沈怀君指了指少年示意他挑,自己在门前的茶桌处坐下。

    “你怎么了啊,下山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墨砚寒问。

    他一言难尽地扶着额头,今早起来脑后隐隐作痛,见少年穿着这件花里胡哨的衣服,头更痛了。

    沈怀君移开视线,手牵起身侧的少年,拾级而上,一步步走上山路。

    沈怀君一连卧床休息了几日,他想出门吹吹风,少年却坚持要他躺着养身骨,每日定时喝热水,期间有无数灵宠仙舟飞过天际上空,时不时在耳边嗡鸣,呼啦啦地带着一股热切的气息。

    他一向温和的目光忽而狠戾,仿佛清爽的青竹叶化作寒冰利刃,视线仔细扫视一圈周遭后,沈怀君缓步走到院中对少年笑道:“你不是想去清霄门吗?我带你去。”

    只见他身着黑白交错的广袖长袍,正前方衣襟一合,凑成一个“杀”字,向后一转,背后绘着一个黑墨书写、酣畅淋漓的“亡”字,举手投足间,霸气十足,背手仰头,颇有君临天下的风姿。

    他也不吝啬指点:“若是去山下买道雷符贴上,能将利箭速度提高五倍,能更快速射中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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