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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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在，员工却想自己拿主意，碰到个心眼小的肯定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行为，但舒萍的格局显然不止那么大点，食品厂没有设立销售部门，但李月玲从接待客户开始就自发成为了一名销售员。

    这是舒萍第一次跟他面对面说话，之前全厂开会的时候只是大致记了下人，不得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说的真对，她甚至怀疑江海做的那些事石磊在中间也起到了某种作用，两人的交友圈很重叠。

    没说上不是霍峰个人条件不好，他个子高大，长相周正有气概，就是年龄尴尬，跟他一般大的早就结婚了，小个四五岁的吧更娇气些，不愿一进门就照顾瘫痪的婆婆，而且霍峰现在除了种自家的地外没有正经工作，年轻姑娘更喜欢坐办公室的小伙子，何况霍家到现在住的还是三十年前的旧瓦房，村里条件好的早就盖楼房了。

    舒萍从每个箱子里拿出部分摆在桌上做样品，另外用硬纸板写好价格，打开提前录好的喇叭循环播放广告，立体环绕的凤祥土话在雄厚洪亮的男声中存在感十足。

    用李月玲的话说就是，“厂长，你长的这么斯文秀气一看就不像干重活的，哪像我，五大三粗，不知道的以为家里好吃的全进我肚子里了。”

    婶婶的原话是，“你个老家伙，嘴上说要帮侄女这样那样，录几句话都推三堵四，还能指望你什么？”

    舒萍笑着点头，用不算小的声音打趣道，“行，这单生意是你做成的，就卖你个面子，不过咱们本来就比外面卖的便宜，没什么赚头，要是最后亏了，就从你工资里扣吧。”

    “好消息好消息，鸿运食品厂清仓促销活动开始了，白糖一块五一斤，红糖二块三一斤，桃酥、饼干便宜卖，各种口味的水果糖酥糖免费尝，不好吃不要买，不好吃不要钱，自家买上算，走亲访友拿的出手，不买两斤不许走。”

    每次送货或多或少会有破损，按之前厂里的处置，商家因破损严重拒收的，例如白糖翻撒在地、桃酥积压碎成屑可由送货员直接销毁，轻微的则返回车间重新加工。

    这么过了十来分钟，李月玲最先沉不住开始焦虑起来，“咱们的价格都这么低了怎么还没人买啊，难道全镇人家都不缺吃的？买点白糖红糖回去做饭也好啊。”

    吸引客户、卖出产品、为客户争取权益，这种争取不是说她站在厂子的对立面，对食品厂而言，将生产的东西卖出去还能获得足够的利润就是最大的利益。

    李月玲边算账边给舒萍使眼色，凑过去低声问，“厂长，这是咱们第一个客人，要不三毛钱零钱咱就给她抹了添个彩头成吗？”

    词是舒萍写的，话是舒为民录的，开始让他照着说还特别不好意思，几次想罢录都被婶婶镇压了。

    货车只有驾驶室有两个座，石磊打开副驾驶乐呵呵的请舒萍先上，她摇着头婉拒，把前排的位置让给了叶伟，自己则跟李月玲一起上了后车厢看货。

    “这红糖是两块三一袋？”

    没想到这才安心了几天就开始阴沟里翻船，不到万不得已，他压根不想离开食品厂，到哪里去找这种干活轻松，还能时不时顺手牵羊的工作？

    舒萍刚点头准备回，那边李月玲已经忙不急的开口了，“是，一斤装的，婶子买一袋吧，咱们直接从食品厂拿的货，质量可好了。”

    赶集的人通常不会一来就买东西，万一后面要买的东西多拿不了，而前半段该买的东西都买了，一部分人就懒得往后走，所以中间的位置才是最佳。

    李月玲听到最后一句真有点慌，不过看到厂长的笑脸很快就转过弯来，太佩服了。

    知道自己要买什么的直接买，心里没成算觉得这也好那也好的每样尝一口再决定，最后买的也有不买的，舒萍他们并不计较，光是忙着装兜子算钱都来不及呢。

    就算不减这三毛，客人难道就不会还价？甚至还的更多，但由他们提出来跟客人自己要求，意义相差很大。

    这个问题舒萍目前还没有察觉，顾志宏做的账太粗糙，加上损耗控制在稳定的数值内，她轻易不会想到石磊几年前开始就做手脚了，只是那时候舒赫民在不敢放肆，等江海当上了代理厂长再没了顾忌。

    叶伟也急，但他看厂长不骄不躁镇定自若的样子，莫名的很有信息，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第一波逛完集市回头的村民听到喇叭里的叫卖声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

    魔音穿耳的结果是，凡是经过的都要往这边看一眼，不过就像舒萍猜测的那样，众人十有八九都往里走，鲜少有停下来询问或购买的。

    “一斤红糖，一斤桃酥，一斤水果糖，总共十四块三毛。”

    “那是，鸿远食品厂生产的，我拿一块给你尝尝，保管跟店里卖的一样。”

    太爷爷以前不是福兴村的村民，老家遭了难没活路，带着老娘一路逃难到这里，当时村里一户姓沈的人家没有儿子，琢磨着给女儿找个女婿入赘，太爷爷长的不赖又孝顺，不光逃难带着老娘，有口吃的宁愿自己饿着也要让老娘吃饱，这份孝心落入了沈家人眼中觉得他虽穷但值得托付，请人说媒定下了婚约。

    三人又等了一刻钟，厂里工人陆陆续续从家里赶来吃早饭、上工，石磊这才姗姗来迟，头发散乱不说，整张脸弥漫着宿醉的气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很没有正形，舔着笑跟舒萍打招呼，“厂长，对不住，对不住，昨天睡的晚就把时间给忘了……”

    凤祥村旁的福兴村，刚从集市逛了回头的沈丽把买来的东西送回娘家后，又提了两袋桃酥和一袋水果糖去看生病的伯娘，进了院门就见堂弟霍峰坐在水井边上洗被子，知道这是伯娘又把被子弄脏了，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下石磊更加确定新厂长看不上自己了，本来江海进去后他担心过一阵子，怕自己帮江海干的那些事败露受连累，是道上的兄弟们劝他放宽心，舒家告江海不过是为了钱，只要江海把贪的钱吐出来舒家的目的就达到了，警局又不是舒家开的，告个人没那么容易，没看李义斌在舒萍面前耍大刀耍成那样也好好的。

    就这样，从爷爷那辈开始，留下了一支霍家的血脉，虽然从血缘上来说，两家属于一家，但老一辈对传宗接代执念很深，沈家祖先在分家产时偏心姓沈的孩子，霍峰的爷爷分到的最少，这也导致霍峰父亲结婚最晚，直到霍峰入伍当兵后才好些，只可惜他运气不好，去城里卖粮出了车祸人没了，霍峰的妈妈李淑梅伤心过度，身体一天天变差，霍峰在部队发展的很不错，本来有机会继续升连长，却因为李淑梅没人照顾提前退伍了，二十五的年纪还没说媳妇。

    于是她就装作为难的样子对客人呵呵笑，将装好的东西递给对方，“十三块，咱们老板大方给您优惠三毛，以后每个月十五我们都来，婶子可千万要多光顾我们生意。”

    村里有个老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石磊心里隐隐有了预感，这工作迟早要丢，但他面上不显，顺着舒萍的话开始搬，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对方没说买还是不买，扫了眼桌面，看到桃酥的时候眼睛亮了一分。

    舒萍懒的多说，浪费时间在没用的事上不是她的风格，指着地上的东西交代道，“不用解释，你搭把手把东西搬上车就赶紧出发。”

    说完舒萍就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摆集的马路离食品厂不远，开车十来分钟就到了，这个时间稍微好点的位置果然都被人占下，放在舒萍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摆在入口处，二是摆在后半段，两个位置半斤八两但各有利弊。

    舒萍在旁边看着李月玲招呼客人有些惊喜，原本带他们过来是因为他们是仓库的人，没想到对方竟是个隐藏的销售人才，三言两语就让顾客产生信任，或许是吃了桃酥后觉得不错，生意开张，挖到了摆摊的第一桶金。

    “咦，这桃酥我在店里买是八块钱一袋，你这里只要六块？包装倒是一样。”

    石磊跟商家勾结，利用规定内损耗占比拿回购，有时候明明没有损耗也上报损耗，车间也有同伙，虚假入库，日积月累下来，一年能赚不少。

    厂长的意思不就是，抹小零可以，但不能抹多，出来摆摊可不是为了亏本的。

    李月玲跟叶伟做事麻利，舒萍定好位置后他们就把桌椅搬下摆好，还不让舒萍搬，只让她看好装零钱的木盒。

    第一次出门没有准备太多，只将每样产品分门别类装在纸箱里，各样一箱，还有摆放用的桌椅、称糖用的托盘秤、装了零钱的带锁木盒，几人来回三两次就搬完了。

    有一就有二，有些原本看热闹的见价格便宜，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的心态积极购买，很快摊子前就站了好些人。

    舒萍稍微想了想，还是决定停在入口，赌的就是即便大家进来的时候不买，离开的时候也会顺手买点回去，如果是后半段，客流量天然就要少一半，很多人走到半路买齐就直接回家了。

    太爷爷的老娘对儿子入赘没有意见，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孙子中得有一个姓霍，延续自家香火，否则即便到了地下她也无脸见霍家祖先。

    沈丽的父亲跟霍峰的父亲其实是嫡亲的堂兄弟，至于为什么两兄弟的姓不一样，要从太爷爷那辈说起。

    李月玲不是很胖，但她个子高，骨架偏大，身上有点肉就显得壮实，在农村，她这样的体型性格是很招人喜欢的，据说做姑娘的时候，抢着给她做媒的差点打起来。

    石磊来的路上已经预备挨一场骂，他可不敢小瞧能把人送进监狱的新厂长，没想到竟然轻拿轻放了。

    她们的对话客人早就听到了，这几样都是买惯了的，知道确实比店里便宜三成，还主动抹了零头，客人不是那种不知足的人，很痛快的付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