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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发宛如明光锦,倾泻如瀑,侍女握着她的发,似揽住银河,流转的阳光如星辰落在其中,闪闪发亮,犀角梳一梳到底,柔软顺滑。

    宋元安回身时,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动容,他双唇翕动,犹豫许久后才开口问道:“你真的忘记我了吗?”

    今日放晴,她走的时候,宫道上的白雪已经融得差不多了。

    女帝养的暗线遍布洛京每个角落,她忍不住怀疑,今天她和宋澜说话的时候,是否隔墙有耳,说话内容全不小心让人给听了去?

    这间皇女府幸而保存了下来,也是在那一年,年仅八岁的宋元安也从皇宫中搬进了府中,独自生活。

    江无尘又轻唤道。

    至于动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宋元安用不着拉拢荀氏,宋寒山也犯不上忌惮她,她只是担心,江无尘这番提醒,为的是今日她和宋澜说的话,意在敲打。

    宋元安虽父族落魄,但她也是大魏女帝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身份极贵,血脉更是不容人玷污。

    但最后,只是淡然地摇头,“没事了,融雪天冷,殿下快回府歇息罢。”

    宋元安露出不解的神色,“仙君曾与本宫见过?”

    谢恩之后,宋元安就要离开皇宫。

    她和连书晏只是假夫妻,不存在所谓的宠幸,孩子根本不会出现。

    连书晏下了阁楼,小侍们散开,给宋元安搬来软榻,把炭盆里的炭火烧旺了些。

    西苑就建在假山边,高高翘起的四角阁楼,连通庭院的拱门前垂着紫藤花的枯藤,花廊占据了大半边院子。

    还没进院子,远远地,就听见阁楼上传来小侍们的调笑声。

    宋元安站起身,在榻上坐下,屏风后传来脚步声。

    话罢,她就要转身离开。

    女帝的赏赐比她还要早回到府中,作为母亲,宋寒山对儿女向来阔气大方。

    大片红梅簇拥下,他从阁楼上探头,就好像坐在花上,纵使一身银白,面容依然被衬得娇艳。

    荀氏一族近来升迁太快,洛京皇女和世家都争相想要与荀氏结交。

    “本来想着嬷嬷在庄子上颐养天年,但是现如今,本宫不得已将嬷嬷召回,本宫身边,能够信得过的人不多了。”

    宋元安敛眉道:“儿臣自有分寸,请母皇放心。”

    女帝对她说道:“待会母亲挑些东西送给你。”

    想起往事,刘嬷嬷深深地叹息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是殿下枕边人,但是殿下对郎君,也该有所戒备。”

    宋元安迟疑回头,身着道袍的俊美男子正在朝她走来。

    宋元安看着他笑意盈盈的双眼,有被感染,也忍不住勾了下嘴角,“郎君对这院子可还满意?”

    江无尘挥动塵尾,长袍素白不染纤尘,额间朱砂鲜红夺目,乍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仙人”的模样。

    “这是你今后要长住的地方,有什么缺的漏的你不要不好意思说,”她看向刘嬷嬷,“这位是刘嬷嬷,你也见过

    她看着流风带上来的妇人,微笑着开口道:“嬷嬷,许久不见。”

    宋元安是皇后的小女儿,父亲爱惜她,从她刚出生就开始筹划修建她的府邸。

    “是呀,有用什么东西敷脸吗,一点痘疮都没有,当真是生得真如花苞似的好看,难怪殿下会喜欢。”

    他似乎很高兴。

    她还没有走出多远,刚转到比较僻静的宫道,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谢母皇恩典。”

    他笑容温和,如观音像,明明修的是和光同尘的道学,却是一副佛家普度众生的慈悲心肠。

    宋元安半信半疑地道:“有劳仙君提醒,本宫会记住的,仙君若无旁事,本宫便告辞了。”

    ……

    江无尘是当下御前的红人,正得圣宠,他的话很有可能代表着女帝的意思。

    刘嬷嬷是她父亲身边的旧人,她南下楚国和亲时,身边就只带了刘嬷嬷。

    宋元安就是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帮她盯着连书晏,免得连书晏在府中搞事。

    宋元安想起,当年在楚国,他们也曾这样一上一下隔着花枝相望,只不过换了个位置。

    刘嬷嬷是个聪明的人,听见宋元安这么说,当即就把宋元安的意思摸了个七七八八,“殿下召老奴回来,是为了郎君的事吧,兜兜转转,殿下与他终究还是成了夫妻,这也是缘分啊。”

    她派人去传慕白,可是侍女却说慕白公子替她去清点赏赐,一项一项收回库中,最快要晚间之前才能收整完毕,可见封赏之多。

    刘嬷嬷知道她和连书晏的过往,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宋元安伸展着腰肢,打了个哈欠,顺手将白裘的系带紧了紧。

    府邸坐落在洛阳宫前最好的地段,雕梁画栋精妙绝伦,亭台错落,移步换景,院落连绵,如皇宫般巍峨壮观。

    冬雪之后的晴日,六宫宫人纷纷外出办差,宫道上人来来往往,见了宋元安,次第低头行礼。

    洛京的男子,谈天说地,说到最多的就是霓裳羽衣,珠宝首饰,美容养颜。连书晏如锦麟入水,十分丝滑地融入到这些话题之中,和小侍们打成一片。

    宋元安明白了。

    宋元安疑惑地看着他,揣摩着他话中的真假。

    可是江无尘却微笑摇头,“这是贫道给殿下的忠告,与陛下无关。”

    误打误撞,居然与连书晏故乡民居相似,在这里居住,或许能舒缓他的思乡之情。

    宋元安将垂落身侧的辫子挽到身后,“那就有劳嬷嬷去西苑陪伴郎君。”

    当年她父亲嫁给母亲时候,婚车布满整个街道,杨氏准备的嫁妆蜿蜒看不到尽头。

    谈完连书晏,女帝又拉着她的手寒暄了许多事情,拉扯家常,其中主要还是说她的病情以及娶夫纳侍之事。

    她的皇女府太大,除了几个主屋,很多院子空置多年,甚至已经开始荒废。府中人忙活了一夜,西苑虽然收拾出来,但有的地方难免有破损。

    宋元安对着铜镜,让侍女替她梳发,她在府中的时候很少挽发,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给她松开发髻。

    这是女帝的训诫。

    宋元安心想,她还担心连书晏会感觉到孤单和寂寞,但看样子,连书晏适应得还不错。

    说着,宋元安起身下榻,带着刘嬷嬷朝西苑处走去。

    没头没尾的话,宋元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院子里种着棵红梅树,迎着风霜盛开,连书晏从阁楼上透过盛开的红梅枝朝她望了下来。

    宋元安的皇女府是她长姐还在世,父亲没有被废的时候就建成的。

    “元安常年抱病,不宜劳累,你那郎君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好的,纳夫之礼就免了,不过元安第一次纳侍,赏赐还是要的。”

    ……

    她不太爱把头发梳成髻,压着头很不舒服。放下的散发垂在她的腰际,只用一根青色发带绑起。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

    宋元安的心脏陡然紧了紧:“这是母皇的让你转述本宫的吗?”

    对于她而言,刘嬷嬷是可以绝对信任且不用担心被人收买的。

    ……

    “仙君有何指教?”

    也是她今日传召自己入宫的目的。

    连书晏却说:“殿下能够给我这样一个容身之所,我已经很满足了。”

    连书晏微笑地说着,“倒是没有什么讲究,不过在我的故乡,倒是有个敷面养颜的方子,是皇宫里的后妃们用的,你们如果想要,我可以写给你们。”

    从拱门前绕过去,一抬眼,正好望见倚着红木栏杆的青年。

    刘嬷嬷道:“殿下放心,老奴一定替殿下把郎君看紧了,绝不让郎君做出危害殿下的事。”

    江无尘,被女帝封为国师的那位道士。他好像跟了她很久,就等着找机会与她单独说话。

    江无尘久久地凝视她,似乎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彼时正逢她父亲一族鼎盛时期,弘农杨氏,自前朝开始就是大族,四世三公,人杰辈出,杨氏子弟之中,身居高位者不计其数。

    他穿着府中给他新裁的月牙白交领深衣,披着冬裘,衣摆上银纹暗暗流动。

    皇女势大则弊于母,女帝看不过去就会出手阻拦。

    “五殿下,且留步。”

    听声音,连书晏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杨氏藏书千万,其族人凭借累世积攒的典籍笼络天下士人,金银财宝聚沙成塔,不计其数。现在哪怕是如今风头正盛的陈氏和荀氏,加起来也不及当年弘农杨氏半分。

    “何事?”

    后来她长姐谋反,父亲被废,权倾天下的杨氏一族如风扫叶般飞灰烟灭。

    “郎君平日里都吃什么,皮肤居然养得这样好?”

    红梅如血,见到宋元安到来,那双桃花眸粲然盛开,“殿下,你来见我了。”

    “殿下。”

    江无尘的话很是干脆利落。

    “走罢,去看看郎君现在在干什么。”

    “殿下最近不要和荀氏的人沾染上任何关系,最好连见面都不要见。”

    当初,她们各自逃回楚国后,刘嬷嬷年纪见长,又无儿无女,宋元安便给她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宅院,让她可以安享晚年,此时又将她召回。

    从规格上看,还颇得江南园林的精髓。

    “郎君真好!”小侍们由衷赞叹,“都说江南风水养人,今日一见,郎君可真是个和善的人!”

    他笑盈盈地行礼,“贫道有一事相告。”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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