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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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要联姻，自然要和嫡系通婚。

    鲜花不算得上名贵的头饰，但冬日天寒地冻，百花凋零。她头上佩戴的这只兰花，来得并不简单。是专门派人修建暖室，以温水灌溉，让玉兰花树逆转时节开花，新鲜剪来，专供她一人梳妆打扮。

    两人掀开门帘入屋，不出片刻，宋澜就脱下披在外面斗篷丢给侍从，在蒲团上落座，靛青色的裙裾层叠交错。

    她抬手轻扶头上的白玉兰，柔软的花瓣缭绕在她指尖。

    连书晏放走她后，她骑马到江边，接应的死士以为她被抓回去了，提前撤退回江北，宋元安后来几经波折，辗转乘渔民小舟度过了江，途中还碰上了数次追兵，九死一生才回到魏国境内。

    听闻宋元安到来，宋寒山命江无尘退下，把棋盘收拾好，坐在蒲团上等她。

    容徽行礼道：“殿下，陛下候您多时，快些进去吧。”

    “若是能和荀氏结成姻亲，荀蕙上了四姐的船，不怕她不配合。”

    女帝猜忌如洪水滔滔，宋元安是大魏皇女，体弱多病又淡出朝廷，除她之外没人敢开口要连书晏，大概是，她兴许是最不可能借助连书晏生事的人。

    忽然，她在雪中看见一个身影。

    说好听点忠心耿耿只当纯臣，说难听点就是想要当墙头草，在一边蹲着看风向，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昨夜应酬，她已经试探荀过家人的态度。

    宋寒山凝视着她，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

    母亲总是偏爱幼女，宋寒山对她这个女儿还有几分愧疚之心，听宋元安说到救命之恩，自然想起两年前的事，将连书晏赐给她，也是作为两年前抛弃她的补偿。

    宋澜也不负这个名字所望，百花中最喜爱兰花。

    现在朝廷中排的上号的世家大族，第一大族当属东海陈氏。

    “一群蝼蚁罢了，留他们一命已经是恩赐，不必好好对待，你带走的那个也是一样。”

    联姻，是世家间笼络和结交最快捷的方式，就好比二皇女，她父亲早早就替她娶了与她父族王氏交好的陈郡谢氏子为皇女夫，结成联盟，从此谢氏和王氏都会倾尽全力支持二皇女。

    ……

    打发走了宋澜，宋元安让人备车入宫。

    荀氏南征归来，立下大功，荀氏子弟个个被提拔，权衡利弊，荀氏的公子的确是宋澜最好的选择。

    侍从知道她们姐妹二人要谈话，端上一杯茶后，就知趣地退到了外面。

    ……

    “这不是来了，”她走快了两步，“姐姐怎么跑外面来了，不在暖阁内待着。”

    “五妹可真是慢性子，难得来你府上一趟，还磨磨唧唧半天，”柔软的腰肢依靠在横梁上，“可算是见到你人了。”

    其实，在和儿女私下相处的时候，宋寒山很像一个平凡的母亲，会放下帝王之尊，平等地爱护每个孩子。

    见到自己最小的这个女儿，宋寒山笑得温和，好似一个慈母，朝她伸出手，将她牵到自己的身边，“过来坐罢，你我母女不必多礼。”

    只不过，教坊司中培养的是身家清白的乐师和舞伎。而罪奴司，则是可以让贵族女子们随意“享用”的男奴。

    宋元安只给她提了个思路，剩下的，这桩姻亲能不能促成，该怎么促成，就要看宋澜的本事了。

    连书晏亡国之君的身份在那摆着，别人就算是色迷心窍，也不敢像宋元安这样光明正大把人要走安顿起来。

    宋寒山说道，“昨夜的那杯酒，你可喝也可不喝，何必伤害自己的身体？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全部，救得了一时，却不能保证他能够一直活下去。”

    宋元安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既然要打入世家内部，那就采用世家的方式。

    宋元安也笑了，“四姐年纪到了，总要考虑夫婿之事，四姐看看朝廷的那些世家子，有哪位公子比荀氏子更适合当四姐的夫婿？”

    “元安是个善良的人。”

    刚晋升上来的荀氏，是她的机会。

    宋澜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当初宋元安留在建康城充当拖延时间的棋子，女帝发兵之后才密信将她召回，将她置于危险之地。

    但是宋澜需要荀氏的支持。

    宋澜朝她伸出手：“你既然记得我的生辰，那给我准备什么贺礼？”

    宋澜父族非世家出身，所以她也一直被世家排挤，北魏高层被门阀世家垄断，她不能继续和世家对立下去。

    “百种妙计，也不在意那两个桃子，随他去吧。”

    罪奴司，是只有犯下重罪的男子才会进去的，进去过的男子，非死即残，就算侥幸恩离开，也一辈子都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

    远远看见她朝这边走来，容徽忙打发人进去通传，等到宋元安到殿前时，可以直接就就去了。

    陈清蕴倒是也有个弟弟，只不过陈清蕴不是好惹的，出了名的雷霆手段，朝中世家争斗，几乎都绕着陈家走，女帝亦要退避三分，那位可不是宋澜能把握住的。

    宋澜问的是拉拢荀家的事。

    “昨夜听闻你府中传了御医，脉案上记着你骤然腹痛，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假山积雪尚未消融，环绕的湖水凝结成冰。

    她现在最迫切的，就是在世家中划拉出个口子来。

    当然，这是在儿女和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前提之下。

    楚国人，竟然被安排在了这里？

    “你屋里太热，我不喜欢。”

    她在门外徘徊，虽然表面不显，但是心中却默默开始开始忧虑起来。

    “荀蕙有个弟弟名为荀莘，年龄与四姐相当，老主君最疼这个儿子，将其视若珍宝。”

    女帝的居所怀仁殿中，宋寒山穿着素色的道袍，以木簪挽发，跪坐在蒲团上。

    石砖桥上，有人长身玉立，垂髻上簪着一朵纯白玉兰花，举止投足间流动着幽静之气。

    宋澜食指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有道理，容我再思考片刻。”

    “二桃杀三士，陛下的计策很好，只可惜，上好的桃子就这样拱手送出去了。”

    她薄唇轻启，“无妨。”

    “不愿意？”

    穿着紫色狐裘，一张苍白的小脸。

    宋元安低下头，“女儿服药后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让母皇费心了。”

    和教坊司很像，罪奴司培养供给贵族们宴席间取乐的男子。

    两人并肩走过小桥。

    “等等。”

    她眯了眯眼睛，提起了昨天的事，“你胆子也真够大的，居然敢把那位要走，你开口要，母皇真的允了，我们姊妹中，母皇还是最疼你。若是换了旁人这么做，只怕母皇当场就要变脸了。”

    他面前的女子不施粉黛，却依然容光焕发，常年食用的驻颜丹，令她容貌几乎永驻在最好的年华。

    五皇女宋元安来了。

    退而求其次，便是荀氏了。

    随后，她不置可否地笑笑，鬓边的白玉兰无声盛开，“拉拢荀氏，还要搭上我的婚事？”

    话罢，想着待会还要入宫，她起身准备离开，“四姐自行思量，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还要急着入宫面见母皇，告辞。”

    宋澜抿了一口热茶，鼻尖被热气缭绕，她挥了一下，“说吧，你有什么办法，能让荀蕙乖乖听我的话？”

    四皇女，宋澜。

    “儿臣拜见母皇。”

    宋元安不紧不慢地说道。

    宋澜却凝视着手中的茶杯，似有忡怔。

    就连从小陪在女帝身边的至亲至信容徽也不得接近。

    若是能与荀氏交好，世家对她的敌意兴许能够减弱些。

    宋元安说道：“简单，立春前，就是四姐十八岁的生辰了。”

    大女官容徽守在门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帝和国师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而且他们每每谈话，总是要将别的侍从都隔绝在外。

    江无尘落下了一枚黑子。

    “嗯？”

    宋元安无奈笑笑，“母皇哪是疼爱我，不过是因为当年让我南下建康和亲，有愧于我罢了。”

    她手中握着塵尾，与国师江无尘对弈。

    宋澜的父亲夏侯淮与女帝在兰花苑中定情，故封为兰君，就连宋澜的名字，也取了“兰”的谐音。

    宋元安的话点到为止，意思足够明白。

    “这可算让你给捡了个大便宜，陈清茹那群人可是眼红得紧，昨天你把人带走，她们都在恨恨不平，这样一个大美人，你可要看紧些，莫要被人抢了去。”

    荀家家主荀蕙想要在夺嫡的二位皇女间灵活跳跃，片叶不沾身。她不会倒向二皇女，却也不会为宋澜所用。

    “何况，他们都是要入罪奴司的，活着，兴许比死了还要艰难。”

    宋寒山话锋一转，忽然说道：“孤愿意将他赐给你，你也要守好分寸，你是我大魏国尊贵的皇女，孤腹中孕育出来的骨血，而他不过一个卑微贱奴，你可以纳他为侍，养着他，临幸他，但你心里要有分寸，他只能是你的玩物，你切不可被他的美色迷惑，对他动心，更不能怀上他的孩子。”

    宋元安叹气，兰花是君子之花，但宋澜是个虚有其表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