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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站中,刘嬷嬷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心焦地道:“不去行不行吗?殿下正烧得厉害。”

    即便赴宴前侍女在宋元安脸上扑了层厚粉掩饰苍白脸色,还是没能遮挡住她的虚弱和病态。

    连书晏一愣,随后有些惭愧地道:“孤明白,你们跋涉千里,刚抵达就让你们入宫赴宴,都没有给你们时间缓缓,听他们说,你身体不好,一定很累了,孤这就跟母后说说去,早些送你们回去休息。”

    楚国国君当时才十六,朝政大权把持在外戚手中,太后垂帘听政,国舅裴源录尚书事,统领百官。

    打了败仗不说,为了活命,他二话不说投奔了楚国人,并为楚军担任向导,带敌军讨伐自己的母国。

    宋寒山看出楚军的弱点,为了缓解国内压力,派人向南楚痛陈利害,并表明魏国愿意割地嫁女,希望楚国能够退兵。

    除了宫中安排的仪仗队外,宋元安身边只带了一个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刘嬷嬷。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同意了宋寒山的撤兵请求。

    高烧下,她的眼眸聚不上焦,少年秀丽的面庞仿佛被一层朦胧薄纱覆盖,衣裳上的珠翠闪闪发亮,有种不大真切的美,好像天上的仙人。

    一听到女帝要送皇女出嫁,宋元安那两位姐姐立刻开始运作起来,拉拢臣子为自己开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联姻,一伙人在朝廷上吵得火热朝天。

    她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楚国的国君。

    联姻的差事不出所料落到了她的身上。

    宋元安长得并不丑,在故乡洛阳城,她的容貌称得上是上等绝色,只是因为常年生病,没有长什么肉,看上去有些瘦弱。

    宋元安并不是第一次见连书晏。

    “我朝陛下忍痛割爱,将爱女嫁与尊国,是发自诚心,愿与尊国缔结秦晋之好,今后南北归心,两国停止兵戈,修生养息。”

    明亮的宫殿中围坐着陌生的楚国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元安这位联姻公主身上。

    或许是真的烧糊涂了,她停顿了下,不知怎么的开口道:“不是故意失礼,只是……我身子实在有些不舒服。”

    命运使然,即便宋元安和姐姐们一样,也不愿意离开洛阳,依然要背负国运,踏上和亲的路。

    高座上的那片珠帘被拉开,有人朝她走了过来,“你是魏国的五公主,孤以后的妻子?”

    自洛阳前往江南的道路遥遥,两国结交耽搁不得,车马不会因为宋元安病弱就慢下脚步。

    魏国再次南征楚国,双方军队在长江边上遭遇,这本是两国之间再寻常不过的一场交锋。

    雨水时节,细雨蒙蒙。

    宋元安迷糊着颔首唤道:“陛下。”

    楚国的裴太后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仔细打量着宋元安,不悦地道:“你们魏国就送来这么个病秧子?”

    清河崔氏人人自危,与其等着女帝追责连坐,倒不如鱼死网破,搞一票大的。

    接风宴整个过程,她都是迷迷糊糊的,只是根据礼官的提醒,本能地起坐,行礼。

    江南湿润潮气令人难以适应。

    抵达建康时,宋元安受不了路途颠簸,感染风寒,高烧不退。

    宋元安缓缓睁开眼睛,使臣推开刘嬷嬷上前道:“殿下,你还能起身吗?”

    只是魏楚习俗不同,魏国的皇女们个顶个都娇生惯养,谁会想要远离家乡,屈于男子之下?

    女帝许诺给楚国人两件事,第一,是割地,第二,是联姻。

    此战魏国大败。

    世家大族,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家族豢养的精兵也可以和女帝磕一磕,揭竿而起,反了。

    她代表魏国嫁给楚王为妻,如果来的第一天就不去楚国的接风宴,下了楚国颜面,留下口舌,今后在楚国的日子将会举步维艰。

    局势摧枯拉朽般,一发不可收拾。

    宋元安怔怔地凝视她片刻,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替本宫更衣。”

    次年春,女帝派使臣南下建康求和。

    或许是觉得她呆呆的,他朝她伸出他白皙好看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吓到你吧?”

    宋元安身边的使臣开口道:“五殿下虽年岁小身子弱,却是我朝珍宝,陛下钟爱。”

    女帝此时正准备派兵迎击关陇地区的楚国军队,没想到被人偷了家,还需要分兵镇压叛乱,朝廷的压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因为好奇魏国送来的未婚妻,酒宴上没忍住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被俘的崔璨出身自名门清河崔氏,是家主的堂兄。

    声音清脆,如清风拂面。

    他这样一搞,他的家人可就被他害惨了。

    三年前,魏国永昌六年。

    没想到魏国这边却闹了个大乌龙,时任征南总督的崔璨在这场交锋中不慎摔下马,被敌军俘虏。

    楚国军队跨越长江乘胜追击,取道武关连下商县、上洛两城,进入关中,囤兵灞上,甚至登临骊山,窥望魏国西都长安。

    健康城给楚国使臣的接风宴前,宋元安已经接近昏迷状态。

    宋元安猛地抬头,头上的流苏坠子被晃得叮当作响,一个红衣少年出现在自己身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传来细响。

    主将被活抓,士兵溃散。

    魏国适龄未婚的公主还有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按照年纪排,就算联姻,也轮不到当时尚且没有及笄的宋元安。

    ……

    她用了几息才想明白眼前人是谁,楚国的少年天子,连书晏。

    宋元安也在使臣之中。

    若非长安将士坚守,挺住楚国人的猛烈攻势,只怕楚军就要趁势拿下长安城,乃至于整个关中,进逼洛阳。

    宋元安身为罪臣之女,恰恰是魏国最可有可无的存在,自长姐被诛父亲囚禁,再也无人替她撑腰,好事没有,坏事全部她上。

    同行的使臣也很为难:“可是楚国那边的人说,太后点名要见殿下,殿下如果还能支撑的话,接风宴还是去一下吧……”

    楚军北上远征,后方补给不足,全靠速战速决,一旦攻势被阻拦,慢下来打消耗战,拖得越久越被动。还有可能会被魏国增援部队合围全歼。

    “哎,不用……”宋元安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拉住连书晏的时候,少年已经起身离开。

    众人架着宋元安,好像摆弄一个精致的木偶,替她梳理长发,换上华丽的衣饰,送进楚国皇宫。

    宋元安脆弱的脖子快要被沉重的头饰压断。

    无论是出于替她自己今后考虑,又或者是为了身后的母国,她都得去。

    ……

    宋元安的耳朵嗡嗡叫,两边说了许多话,她能听清楚每个字,连起来却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满脑子只希望这场宴会能快些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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