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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凌厉的箭雨之下,不少方阵队形最后破裂了,无法坚持到城墙之下。能够坚持到城墙之下的队伍,面临着从天而降的石块和热油。石块巨大的撞击下,盾牌东倒西歪,士兵暴露;再倒下热油,士兵就烫伤受伤了。

    最初的攻击是由投石机发动的,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砸落在城墙之上。惊天的巨响,震耳欲聋。来不及躲开的士兵瞬间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其形状之恐怖,让旁观的士兵都瑟瑟发抖。

    潼关城中元帅府里,幕僚将领也是彻夜未眠。

    高琅善于医理药学,为人细致,但真面对伤患要做手术,却犹豫不决,因此实在不适合到战场上去。慕音手术干脆利落,反而是去战场的好人选。

    潼关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数百年来居于关中与汴京的往来要道之上。不克潼关,进不去关中,若克潼关,则关中长安指日可待。

    待众人去了,议事堂中只留下了独孤茂和紫面大汉。这紫面大汉名唤石础,是独孤茂的心腹。

    十几个将领幕僚,正在底下就对于如何攻占潼关,纷纷提出自己的想法。

    独孤茂一一听下来,最后抚须点头,眼神平静而笃定,看着一众将领,道:“敌攻我守,我们守的又是潼关这般天险。只要不出城应战,谢时不可能有机可乘。第一战,谢时必败。”

    李渡却摇头,道:“不,仗还是要打,要狠狠地打,然后,我们才有把握,让王照召回独孤茂!”

    但战局时机,不容延误,周王敕令其三子谢时持大军虎符,行元帅职权,领四十万将士攻击潼关。

    但是,与谢时预计的一样,投石机是难以持续的。无论巨石还是火球,都是有限的,难以持续投放。潼关的守兵经过了第一轮的攻击之后,变得冷静下来,按照将领们此前的安排,抵挡大周军的进攻。

    三日后的清晨,伴随着嘹亮的号角声,大周军发起了对潼关的进攻。

    关中西南面接壤蜀国,剑阁、陈仓是为重要关隘。西北面则接回鹘,玉门关不能有失。蜀中、回鹘、汴京都对关中虎视眈眈,若是秦国三面应战,着实吃力。

    那些失去盾牌保护的士兵,在箭雨之中很快变成刺猬,倒地流血而亡。更多的士兵冲了上来,踏着同伴的尸体,借着盾牌的掩护,向前、向前、向前,冲到城墙下。

    两方排兵布阵,战事一触即发。

    巨石过后,便是火球,硕大的火球砸落在城墙之上,燃烧起来。若是落在士兵身上,尖叫惊呼的声音不绝于耳。

    战场上杀声震天,巨石砸落声、弓弩破空声、喊杀声、痛呼声,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出来。

    一旁听着的另一将军桓廷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打?”说罢,看着穿了一身道袍的李渡,文人墨客,娘们唧唧的,光会嘴皮子说。

    窦筑邦一时也转过弯来了,蒲扇般的大手拍在了李渡的肩膀上,笑道:“哎呀,李先生,方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快教教我,怎么不战而屈人之兵。”

    云梯竖了起来,然后,汴京士兵才爬上去,滚烫的热油从天而降,士兵们叫喊着呼通着从云梯上摔下。

    李渡依然摇头:“城墙之上,都是石头,无可燃之物。没有办法造成大的火势,只能增加一点士兵的害怕罢了。”

    谢时这时将匕首插入了沙盘上长安所在之处,笑着说:“真有意思,我明白了。我有一个人要送给先生,王照一定会召回独孤茂的。”

    谢时摩挲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一眼李渡。

    一时间,帐内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李渡。

    桓廷却琢磨出来些味道来:“既然不是武力,那肯定是智取。谁能调走独孤茂呢?”

    窦筑邦冷哼一声,道:“那不是说潼关的城墙坚固么,还有人能飞进去,把独孤茂给抓走了不成么?”

    主将如此斩钉截铁的话,无疑给了将领们更大的信心。会议结束,众人散去,都摩拳擦掌想着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战役中杀敌,为自己增加新的军功和荣耀。

    石础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也想早日做好兵力排布的。只是,去年蝗虫成灾,今年又遇旱灾,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无论是纳税贡赋,或者是抽取壮丁,都难上加难。”

    皇甫仲将高琅留在了医药馆里,一再叮嘱他,照管好此地。尧县的医药馆,就相当于是战时的后方。大批的药材需要在此处存放,救济的药丸需要在此处炼制。皇甫仲和慕音在这些时日里,已经将曼陀罗花制成药丸,战场上熬制汤药恐怕来不及,药丸可以救急应用。

    窦筑邦顿了一下,又道:“不如火攻?投石机投燃着的火油进去,烧城。”

    独孤茂皱眉,道:“早两年,我便已经提议陛下,需要将剑阁、陈仓和玉门关这几处的做好兵力排布。谁知一拖再拖,到了今日。恐怕谢承业也是知道些内情,才选了此时进攻。”

    石础奉上书信两封,放在案几之上,道:“剑阁和玉门关的回信已经收到。蜀中公孙义也在秣马厉兵,蠢蠢欲动,似乎在观望潼关的战局。玉门关外,回鹘骑兵也在集结。然而,剑阁和玉门关如今兵力武器都不足,还在从各地紧急抽取壮丁。”他面色凝重,不复方才议事时的信心满满。

    他带兵将近二十年,此刻堂内俱是嫡系亲兵,唯独孤茂马首是从。

    盾牌是早已改良过的,精钢所制。每一百人人组成一个方阵,盾牌平放与头顶,集体前进,阻挡来自城墙上的箭雨。待到城门下,盾牌掩护攻城柱的使用,巨大的铜柱撞击城门,寻求破门的机会。

    弩箭和弓箭如雨一般射了出去,想要攻击城门的士兵遭遇了猛烈的反击。攻城步兵虽然拿着盾牌,但是,弩箭尖锐,力量是寻常弓箭的五倍不止,盾牌都可以被刺穿,甚至裂开。

    “还是元帅英明,早料到谢承业狼子野心,迟早要打上一仗。潼关天险,我们准备充分,城中屯粮充足,便是打上三年五载,也不惧他!”麾下一个紫面大汉说道。

    “潼关牢固,若是硬攻,无异于鸡蛋撞石头,必败无疑!”幕僚李渡蹙眉。李渡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文士,但是有种气定神闲的气质在。

    潼关距离长安,约三百里的距离,大军十日至十五日内就能抵达。潼关之后,在渭水河畔有华州城,驻军三万人。华州过后,就是长安。倘若潼关破,华州几乎不可能提供像样的抵抗。

    潼关守将独孤茂,乃是秦王王后独孤容的同胞兄长,年约四十,早年在西边边境对战回鹘,战无不胜,在秦国有极高的威望。如今,领兵二十万,镇守潼关。

    独孤茂约四十岁左右的年龄,面容清癯,留着长须,一身道袍,风采过人。他本是前朝进士出身,后领兵打仗名震四方,是有名的儒将。

    《亡国公主报仇了吗?》

    那天喝完酒后,军队就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每日训练不停,武器粮草源源不断送往潼关附近,连军医都需要随行,到达更为前线的地方,以便开战之后救治伤兵。

    一众武将无话可说。于是,谢时领兵出战。

    谢时领着敢死队三千人,去攻击城门。第一次身为大军主帅,他并没有坐守中军帐的习惯。韩平初、窦筑邦等将领都请他坐守后方,总领大局,但李渡去赞同他这一行动:“将军身为主帅,却身先士卒,一来鼓舞士气,二来显示出对此战的重视,三来也说明将军少年意气、不够稳重,可以麻痹敌方,让他降低戒备。这对我们的计划很有帮助。”

    李渡这才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的位置:“长安,秦王王照。”

    当前的投石机,因为笨重,一次对战中有三五台已经不错。而且,需要使用巨石,也需要提前备好,能准备的也不可能很多。因此,投石机投石下去,可能没有任何效果。

    大周军这次也是准备半年有余,扫清了两国边境游荡的山匪,保证后方安宁。本来该是周王世子谢昭作为行军大元帅的,但是,周王谢承业旧伤复发,不能上马,而契丹可汗耶律绪在汴京北边虎视眈眈,有大军集结的动作,谢昭需要镇守北边山海关。

    大周军中军帐,谢时坐在上首,他面无表情地把玩着匕首,看着面前的沙盘出神,听着耳边幕僚将领的讨论。

    弓箭、弓弩、火箭均有大量准备,足可以应付战争。城墙在年内已经加固了一次,一般投石机攻击难以打破。二十万人守城,兵力充足,从弓箭手、火箭手、弓弩手、步兵、传令兵、后勤兵、军医等均已安排妥当,各有归属和路线。甚至设置了机动部队,相机行事,必要时候替补。

    “独孤茂有啥好怕的,用上投石机,潼关的城墙也能给他打趴!”骁骑将军窦筑邦粗着嗓子喊道。他在此前扫平汴京附近的割据势力时,改善和使用了投石机,巨大的石头直接砸在城墙上,士兵殒命不说,多打几次,城墙总会撑不出。

    “不可,不可!”李渡摇头,道,“潼关城墙十丈,历代层层加固,与此前我们攻克的小城池不一样。投石机笨重,也没办法连发,十发之内砸破城墙的可能性太低了。”

    “武器弹药呢?可都核查清楚?人员排布轮防,又做何等安排?”独孤茂一项一项问下去,手下将领一一回禀。

    独孤茂深深闭目,挥手让石础退下了。

    这一夜,中军帐中灯火彻夜未息。

    “诸位将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李渡挺直了腰板,说,“擒贼先擒王。潼关难攻,绝不在于城墙坚固,而在于独孤茂。若能除掉独孤茂,潼关何惧?”

    这一战从晨光熹微站至夕阳如血,大周军鸣金收兵。士兵退去后,便可见到城下堆积的尸体,燃烧的旗帜,破损的武器,焦黑的土地和城墙。空气里都弥漫着血腥气。

    汴京建平八年秋末,大周军对秦国潼关发起了进攻。北方两大诸侯,正式开战。

    独孤茂负手而立,望向窗外,问:“剑阁、陈仓和玉门关这几处,可有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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