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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音犹豫了片刻，方露出浅笑来，道：“那我若问一句，将军你身为周王嫡幼子，家中父兄得力，母亲慈爱，又何必如此冒险？待到大周军踏平潼关，占下长安，你再来，做个鲜衣怒马的少主，岂不更好？”
见到她进来，谢时放下信件，示意她坐下。一眼可见，慕音本不白皙的脸，变得更黑了。由从前的浅麦色，变成了蜂蜜色，不仔细看简直看不出来是个女郎。
谢时的俊脸瞬间沉了下去，还不待他说话，一侧的韩平初大喝一声：“放肆！你这女郎，太不知礼！将军心怀天下，剿匪平乱，只愿天下早日平定，百姓能安居乐业。将军岂是那等只懂享福的世家纨绔。”
“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在关中，也可能是别处。十年前荒灾，九年前水灾，父母带着我跟着人四处逃难。”慕音对答如流，她已经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和对话。
但是，她本来就不会对大周军不利，薛氏在周王府过的日子，比外头还要安全些。
待慕音离开了，谢时才问韩平初：“你看，她像细作么？”
蒋大龙要比高琅靠谱得多。他来自卢龙山区，对于爬山找路，很有自己的一套。他虽看不懂药材，但是，却能按照慕音的描述，去找到类似的位置。
谢时看着气急败坏的女郎，颇似被逼急了露出爪子的花狸猫，带着几分娇憨可爱。他如玉俊面上浮出一丝浅笑：“慕娘子放心，令堂很好，只要你好好办事，令堂就会一直都很好。”< 慕音盯着谢时看了半晌，才缓缓后退，再次行礼：“将军，方才多有得罪。我明白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来日方长。”
蒋大龙颇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说：“这算厉害吗？我在山里走惯了。我们家世代都是猎户，需要进山寻找猎物的踪迹。我爹在林子里就没有追查不到的猎物！我连他的一半功夫都不及哩。”
“慕氏名音，年十七，孤女，父母俱亡，建平元年落籍代县黄家庄人士，养母薛氏，这可是你的户籍？”谢时指了指放在案几之上的信件，问道。
待确认药性与人无害，就少剂量地在伤兵身上使用。有了麻药，伤兵在手术前喝下，手术中进入昏迷，实施手术却是变得容易了。
慕音朝韩平初拱拱手，道：“既然将军有如此宏愿，那可正好了，想来将军能够理解我的想法。我虽是女子，亦心怀天下。幼时有幸跟随名医，修习一身医术，但望能救死扶伤，将师父的医术传于天下。”
有些药皇甫仲以前也曾有过，有些却是新药，怕药效不明，也不敢用在人的身上，先用在了山羊身上。
慕音走进偏厅，谢时正坐在书案之后，手里正拿着一封信，不知道在看什么。
慕音应诺，行礼退下。离开偏厅，她方才满是气恼的脸色就平静了下来。慕音早有心理准备，出发投军之前就和薛氏商讨过，谢时可能的反应。
“他老人家已于去年仙逝。”慕音平静地回答，“正是因为他仙去，我才生出要替他将医术传遍四方的心思。”
薛氏是做了谢时的人质了。
慕音听着，面上也不由得浮起微笑。
“你为何要入大周军营？”谢时没有再问其他的，这女郎看起来镇定自若，对于突如其来的盘问核实，没有任何一丝惊慌之意。他直奔主题，开门见山地问道。
如果是一个男丁，想要入伍，估计谢时求之不得。但如果是一个女郎，那就必然会面对盘查。事出反常必有妖。谢时再年轻，也是经历过数年战争的将军，他不可能不采取一些控制措施，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薛氏。
谢时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道：“那就快点去研制好用的麻药吧。”
心怀大义、知恩图报、医术精湛，手里握着对军队至关重要的麻药药方，如此，确实有足够的理由将一个女郎留在军队里了。
蒋大龙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家乡：“山上宝贝多着呢，黑熊、老虎那是最值钱的，但是，也最难打。不是有经验的猎人可不敢。冬天的话，有雪狐，皮毛可漂亮了。这玩意跑得快，不过，我抓到过好几个。有一个皮子还给了隔壁家的女郎，她也夸我厉害。”
“想来将军也听说了我养母的情况。她眼睛有疾，视物不清。我师父从前曾经与我说过，早年他在长安行医时，曾听到太医们讨论过类似的病人。或许，太医院会留下记载和病案，也可能有医治方法。”理由是早就想好的，而这是一个完全真实的理由。
蒋大龙说到这，有些得意。
比如向南朝阳的水泽、背阴迎风的山崖、滴水潮湿的山洞、开阔平缓的峡谷，蒋大龙稍微思考，就能找到方向。有了向导，采药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原来竟有这么多草药可以用作麻药啊。”他一边记着，一边喃喃自语，这些时日已经试过了曼陀罗、羊踯躅、大麻、乌头、附子、莨菪子这许多种。
“你这也太厉害了啊！”慕音忍不住赞叹。几天相处下来，两人熟识起来。
慕音登时急了，几步上前，顾不得礼数，双手按在案几之上，不自觉提高了声音，问：“我母亲如何了？你要做什么？”
《亡国公主报仇了吗？》
蒋大龙连声恭喜慕音，话音刚落，就见一精瘦汉子过来，正是那日剿匪的副将韩平初，他请慕音到偏厅，谢时要见她。
“那你又何必如此冒险？待大周军踏平潼关，占下长安，你再来，岂不更好？”谢时追问。
但这时候遇到了一个大问题，就是药方的剂量问题，以及药方在不同士兵身上作用的时间不尽相同。同样是处理腿部的伤口，同样的剂量，有的士兵一个时辰才苏醒，有的则半个时辰就醒过来。
在蒋大龙的帮助下，十余日后，慕音终于找齐了皇甫仲要求的草药，拿去给他确认。皇甫仲黑着脸去检查草药，发现竟然无一错漏，不由得重新打量起慕音来。
谢时敲敲案几，下了定论：“既如此，你尽快研制麻药，能够用于手术，救治伤兵。”他顿了一下，忽而笑了，“至于你养母，她如今因为眼疾，目视困难，一个人生活，多有不便。我已经派人将她送往周王府，自有奴仆好生照顾她的。你只需要将药制出来，待将来得胜回京，你母女团聚、再叙天伦。”
晒了十几天的太阳，她的皮肤变得更黑了一些，不过，这却让她的双眼更加明亮了，十分精神爽利。
慕音凝神回想自己师父当年为乡民诊治时的用药，柳眉微蹙，道：“这么一说，想起来当年师父在行医时，确实也出过岔子。”
慕音听出来，笑眯眯地问：“这女郎是你的未婚妻？”
“但是她是逃难来的，这里头文章就多了。”谢时想了想，道，“让人继续查探薛氏。薛氏的籍贯、生平，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再派人盯着慕氏，制药需要她，但是，若她在药中下手，那就是灭顶之灾。让皇甫仲盯着药房，不能出纰漏。”
蒋大龙点头，“她可好了，是我们那最好的绣娘，但凡新婚嫁娶，都想要她的绣品。她绣的牡丹最好看，大红色的。等打完仗回家，我们便成婚，那婚服上就有她绣的红牡丹！”
“明日到医药馆来吧。”皇甫仲扔下一句话，负手走了。
“你的麻药药方就是来自你的师父么？他如今何在？”谢时问到他最关心的问题。
谢时听她这么一说，面色稍霁，没料到这个山野女郎会说出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想起那日她独自上山，迷倒众匪，又救人的行动，倒也与她此时说的话是一致的。
皇甫仲翻看着这几次用药的效果，眉间不由得皱了起来，“曼陀罗加入进去后，麻药的效力确实强了很多。但是，我们对这个药的控制力度还是太弱了，时间没法稳定的话，手术中可能就要出大问题。”
“建平元年你十二岁了，你原籍何处？父母何人？”谢时目光炯炯盯着她，问。
韩平初摇头：“不像。她这样扎眼的细作，少见。”一个女郎，修习医术，一副这样姣好的容貌，无论哪一个，放在这军营里，都十分显眼。“她说的与薛氏说的完全一致。她修习医术，在代县行医数年，代县许多人也都知道。”
她并不担心谢时能查出什么来，黄家庄有一半的人都是逃难去的，找到一处太平地方，恰好周王初立，允许难民落籍，就在那里安顿了下来。
手术中，需要开膛破肚，走线缝针，如果昏迷的程度不够，伤患在手术中清醒过来，恐怕要出问题。任谁看到自己肚皮打开，恐怕都忍不住尖叫。
既然得到了谢时的首肯，接下来一段时间，慕音都跟皇甫仲一起，寻来各种草药，在动物身上测试麻药的功用。高琅也跟在一旁，拿着纸笔，记录着每一种草药的成效。
韩平初一时接不上话，这女郎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这话由一个女郎说出来，却又有些奇怪。
果然去查了。慕音不动声色，点头称是。
] 慕音犹豫了片刻，方露出浅笑来，道：“那我若问一句，将军你身为周王嫡幼子，家中父兄得力，母亲慈爱，又何必如此冒险？待到大周军踏平潼关，占下长安，你再来，做个鲜衣怒马的少主，岂不更好？”
见到她进来，谢时放下信件，示意她坐下。一眼可见，慕音本不白皙的脸，变得更黑了。由从前的浅麦色，变成了蜂蜜色，不仔细看简直看不出来是个女郎。
谢时的俊脸瞬间沉了下去，还不待他说话，一侧的韩平初大喝一声：“放肆！你这女郎，太不知礼！将军心怀天下，剿匪平乱，只愿天下早日平定，百姓能安居乐业。将军岂是那等只懂享福的世家纨绔。”
“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在关中，也可能是别处。十年前荒灾，九年前水灾，父母带着我跟着人四处逃难。”慕音对答如流，她已经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和对话。
但是，她本来就不会对大周军不利，薛氏在周王府过的日子，比外头还要安全些。
待慕音离开了，谢时才问韩平初：“你看，她像细作么？”
蒋大龙要比高琅靠谱得多。他来自卢龙山区，对于爬山找路，很有自己的一套。他虽看不懂药材，但是，却能按照慕音的描述，去找到类似的位置。
谢时看着气急败坏的女郎，颇似被逼急了露出爪子的花狸猫，带着几分娇憨可爱。他如玉俊面上浮出一丝浅笑：“慕娘子放心，令堂很好，只要你好好办事，令堂就会一直都很好。”< 慕音盯着谢时看了半晌，才缓缓后退，再次行礼：“将军，方才多有得罪。我明白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来日方长。”
蒋大龙颇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说：“这算厉害吗？我在山里走惯了。我们家世代都是猎户，需要进山寻找猎物的踪迹。我爹在林子里就没有追查不到的猎物！我连他的一半功夫都不及哩。”
“慕氏名音，年十七，孤女，父母俱亡，建平元年落籍代县黄家庄人士，养母薛氏，这可是你的户籍？”谢时指了指放在案几之上的信件，问道。
待确认药性与人无害，就少剂量地在伤兵身上使用。有了麻药，伤兵在手术前喝下，手术中进入昏迷，实施手术却是变得容易了。
慕音朝韩平初拱拱手，道：“既然将军有如此宏愿，那可正好了，想来将军能够理解我的想法。我虽是女子，亦心怀天下。幼时有幸跟随名医，修习一身医术，但望能救死扶伤，将师父的医术传于天下。”
有些药皇甫仲以前也曾有过，有些却是新药，怕药效不明，也不敢用在人的身上，先用在了山羊身上。
慕音走进偏厅，谢时正坐在书案之后，手里正拿着一封信，不知道在看什么。
慕音应诺，行礼退下。离开偏厅，她方才满是气恼的脸色就平静了下来。慕音早有心理准备，出发投军之前就和薛氏商讨过，谢时可能的反应。
“他老人家已于去年仙逝。”慕音平静地回答，“正是因为他仙去，我才生出要替他将医术传遍四方的心思。”
薛氏是做了谢时的人质了。
慕音听着，面上也不由得浮起微笑。
“你为何要入大周军营？”谢时没有再问其他的，这女郎看起来镇定自若，对于突如其来的盘问核实，没有任何一丝惊慌之意。他直奔主题，开门见山地问道。
如果是一个男丁，想要入伍，估计谢时求之不得。但如果是一个女郎，那就必然会面对盘查。事出反常必有妖。谢时再年轻，也是经历过数年战争的将军，他不可能不采取一些控制措施，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薛氏。
谢时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道：“那就快点去研制好用的麻药吧。”
心怀大义、知恩图报、医术精湛，手里握着对军队至关重要的麻药药方，如此，确实有足够的理由将一个女郎留在军队里了。
蒋大龙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家乡：“山上宝贝多着呢，黑熊、老虎那是最值钱的，但是，也最难打。不是有经验的猎人可不敢。冬天的话，有雪狐，皮毛可漂亮了。这玩意跑得快，不过，我抓到过好几个。有一个皮子还给了隔壁家的女郎，她也夸我厉害。”
“想来将军也听说了我养母的情况。她眼睛有疾，视物不清。我师父从前曾经与我说过，早年他在长安行医时，曾听到太医们讨论过类似的病人。或许，太医院会留下记载和病案，也可能有医治方法。”理由是早就想好的，而这是一个完全真实的理由。
蒋大龙说到这，有些得意。
比如向南朝阳的水泽、背阴迎风的山崖、滴水潮湿的山洞、开阔平缓的峡谷，蒋大龙稍微思考，就能找到方向。有了向导，采药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原来竟有这么多草药可以用作麻药啊。”他一边记着，一边喃喃自语，这些时日已经试过了曼陀罗、羊踯躅、大麻、乌头、附子、莨菪子这许多种。
“你这也太厉害了啊！”慕音忍不住赞叹。几天相处下来，两人熟识起来。
慕音登时急了，几步上前，顾不得礼数，双手按在案几之上，不自觉提高了声音，问：“我母亲如何了？你要做什么？”
《亡国公主报仇了吗？》
蒋大龙连声恭喜慕音，话音刚落，就见一精瘦汉子过来，正是那日剿匪的副将韩平初，他请慕音到偏厅，谢时要见她。
“那你又何必如此冒险？待大周军踏平潼关，占下长安，你再来，岂不更好？”谢时追问。
但这时候遇到了一个大问题，就是药方的剂量问题，以及药方在不同士兵身上作用的时间不尽相同。同样是处理腿部的伤口，同样的剂量，有的士兵一个时辰才苏醒，有的则半个时辰就醒过来。
在蒋大龙的帮助下，十余日后，慕音终于找齐了皇甫仲要求的草药，拿去给他确认。皇甫仲黑着脸去检查草药，发现竟然无一错漏，不由得重新打量起慕音来。
谢时敲敲案几，下了定论：“既如此，你尽快研制麻药，能够用于手术，救治伤兵。”他顿了一下，忽而笑了，“至于你养母，她如今因为眼疾，目视困难，一个人生活，多有不便。我已经派人将她送往周王府，自有奴仆好生照顾她的。你只需要将药制出来，待将来得胜回京，你母女团聚、再叙天伦。”
晒了十几天的太阳，她的皮肤变得更黑了一些，不过，这却让她的双眼更加明亮了，十分精神爽利。
慕音凝神回想自己师父当年为乡民诊治时的用药，柳眉微蹙，道：“这么一说，想起来当年师父在行医时，确实也出过岔子。”
慕音听出来，笑眯眯地问：“这女郎是你的未婚妻？”
“但是她是逃难来的，这里头文章就多了。”谢时想了想，道，“让人继续查探薛氏。薛氏的籍贯、生平，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再派人盯着慕氏，制药需要她，但是，若她在药中下手，那就是灭顶之灾。让皇甫仲盯着药房，不能出纰漏。”
蒋大龙点头，“她可好了，是我们那最好的绣娘，但凡新婚嫁娶，都想要她的绣品。她绣的牡丹最好看，大红色的。等打完仗回家，我们便成婚，那婚服上就有她绣的红牡丹！”
“明日到医药馆来吧。”皇甫仲扔下一句话，负手走了。
“你的麻药药方就是来自你的师父么？他如今何在？”谢时问到他最关心的问题。
谢时听她这么一说，面色稍霁，没料到这个山野女郎会说出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想起那日她独自上山，迷倒众匪，又救人的行动，倒也与她此时说的话是一致的。
皇甫仲翻看着这几次用药的效果，眉间不由得皱了起来，“曼陀罗加入进去后，麻药的效力确实强了很多。但是，我们对这个药的控制力度还是太弱了，时间没法稳定的话，手术中可能就要出大问题。”
“建平元年你十二岁了，你原籍何处？父母何人？”谢时目光炯炯盯着她，问。
韩平初摇头：“不像。她这样扎眼的细作，少见。”一个女郎，修习医术，一副这样姣好的容貌，无论哪一个，放在这军营里，都十分显眼。“她说的与薛氏说的完全一致。她修习医术，在代县行医数年，代县许多人也都知道。”
她并不担心谢时能查出什么来，黄家庄有一半的人都是逃难去的，找到一处太平地方，恰好周王初立，允许难民落籍，就在那里安顿了下来。
手术中，需要开膛破肚，走线缝针，如果昏迷的程度不够，伤患在手术中清醒过来，恐怕要出问题。任谁看到自己肚皮打开，恐怕都忍不住尖叫。
既然得到了谢时的首肯，接下来一段时间，慕音都跟皇甫仲一起，寻来各种草药，在动物身上测试麻药的功用。高琅也跟在一旁，拿着纸笔，记录着每一种草药的成效。
韩平初一时接不上话，这女郎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这话由一个女郎说出来，却又有些奇怪。
果然去查了。慕音不动声色，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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