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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安命人停车,被左右搀扶着下车观望,吹破的这面鼓可非同一般,正是那一面贲鼓,这面鼓非同一般。古人行军金鼓,号称四金六鼓,闻鼓而进,鸣金而退。

    桓伊道:“丞相不必多虑,兖、青、司、豫四州皆已收复,朝廷已经降旨,命令侄谢玄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军事。令侄谢玄将军世之良将,丞相何虑之有?”

    “会稽王诚心推荐,国宝万分感激,奈何岳父阻挠,不如再参劾一本,让谢安老儿削官夺爵,废为庶人。”

    “不然吧。”谢安暗想,当初北伐,就是背后有人捣鬼,不愿让自己总领朝中大事,这次回京说不定,凶多吉少。想到这里,谢安说道:“天意破鼓,乃朝廷有不祥之兆,看来此番回京,绝非天子怜惜老朽年迈,必另有一番隐情。”

    桓伊跟随谢玄、谢琰一起来到谢安寝帐,谢安见朝廷遣使探病,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唉......”谢安叹道:“臣年岁已高,行军颠簸,不胜其乱,如今染病在身,只恐难复朝廷一统大业,辜负了君王社稷。”

    “既然如此,快请前面引路,待我探望。”

    想起西汉末年王莽乱政,不由得使孝武帝后背冒了凉汗。孝武帝担心谢安成就了统一中原大业,功高震主,调头谋反。孝武帝道:“听说北方入秋,风高天冷,不如就说丞相年老多病,朕担心丞相身子安康,请他回京调养。”

    谢玄道:“若真如此,那叔父回京,岂不成了自投罗网?”

    王献之也奏道:“临阵换帅,兵家大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还望陛下三思。”

    这面贲鼓是天子所赐,尺寸大于六尺六寸,乃是诸侯可用规格,这面鼓平日沙场校兵,升帐点将,只做供奉,不得滥用。所以谢安回京,也要专门跟随谢安,如此意外被大风吹破,令人不禁愕然。谢安道:“光天化日,疾风破鼓,此乃何解?”

    司马道子毕竟年轻,想废掉丞相谢安绝非小事,比赶出京师可难多了,司马道子说:“毕竟是你岳父,当朝丞相,这参劾不好,可是要引火烧身的。”

    吹尽高岗少棚舍,绿荫河岸遍青杨。从来乱世多雄志,又拂微风频叩裳。

    “嗯......”谢安道:“陛下一片良苦用心,关照老臣,恩宠至极,待老臣收拾行装,明日随桓伊将军,返回京师。”

    谢琰道:“家父近来,多有不适,年迈沉病,这几日正在寝帐调养。”

    司马道子言:“不是无人举荐,仍是令岳阻拦。”

    谢安安排长子谢琰,陪着桓伊到别帐用膳歇息,只留侄儿谢玄一人坐在床边,叮嘱兵事。谢安道:“当初陛下急于催我北伐,如今催我回京,皆因老夫朝内朝外,权势太大,有权大压主之势。”

    “确有此事。”

    王国宝大喜,自己早就恨透了岳父谢安,任人不唯亲,反而把女婿当外人,阻碍自己升官。王国宝道:“那下官升迁之事。”

    桓伊坐到榻边,说道:“陛下得知丞相前敌染病,倍加关心,命下官前来探望,不知丞相康复几何?”

    “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王国宝道:“下官已有主意,既让老匹夫犯法,又不至于处死。”

    谢安督师大军越过泰山,收复济南郡,使得北方大部山河重归于晋。黄河南岸接连平复,捷报频传,送至建康。丞相不在朝,自然是录尚书事的会稽王司马道子主持政事。在尚书房里,司马道子如过眼云烟一般,看着战报,无心细琢。

    想起这面贲鼓,虽然是孝武帝按王侯规格赐予谢安,但不是让谢安随便使用,使其作为摆设供着,震慑三军使用。好比后世皇帝赏赐蟒袍、玉带,大臣只能看不能穿。谢安若是敢随便使用,有悖礼法,自然应问罪。

    “侄儿铭记叔父教诲。”

    舟快北行轻过江,摇船长橹雁成行。中原久战贫无几,故道无声今变荒。

    谢安道:“老臣本欲早定中原,接应苻丕,收复东夏,促成一统,如今黄河南岸皆已归附,只差一步,便可渡河北上。此时离去,只恐前功尽弃。”

    车胤厉声劝道:“陛下统一天下,一步之差,此时换帅,唯恐前功尽弃呀!”

    “竟有此事?”

    司马道子说:“启奏陛下,丞相出征之时,陛下钦赐贲鼓一面,以示恩宠,厚待谢安。未曾想那谢安,仗着贲鼓,沿途大行诸侯礼节,以王驾之尊,妄自尊大。”

    “叔父有所不知,侄儿早就听说,陛下身边奸臣当道,小人谗言,定是有人构害。”

    祖逖徒劳忧愤死,岳飞无罪抱奇冤。生当倾注身前事,尽把忠心献故园。

    此时右将军正是桓伊,桓伊虽出身桓氏,但与桓温不同,忠心于大晋朝廷,对于孝武帝的猜疑和司马道子的构害,桓伊心怀忐忑,离开京师,赶赴济南郡狼猫山大营。真见得:

    王国宝道:“就说谢安滥用贲鼓,招摇过市,行诸侯大礼,以王驾自居,有悖礼法,论罪革职。”

    桓伊来到狼猫山大营,只见谢玄、谢琰二将早已出辕门恭候,众人施礼。桓伊道:“本官奉旨,传旨丞相回京,不知丞相现今如何?”

    说着,司马道子拿出一道奏疏,交予王国宝,说道:“丞相临行之时,我代为举荐,出任琅琊太守。可是这批语......”

    谢安摇了摇头,说道:“爱侄留守前敌,朝廷还不会致我于死地,你等当尽忠报国,不可夹杂恩怨,致负社稷。”

    丞相谢安在晋军大营,做了一番安排,便随桓伊的车驾,离开军中,返京养病。这便是:

    桓伊从衣袖中取出一道旨意,交于谢安,说道:“陛下有旨,丞相乃朝廷肱股,天子揪心,百官担惊,请丞相随臣返京,安心调治。”

    王国宝一看这奏疏的批语上,吏部都准许了,丞相谢安却写了个“不准。”

    忽然听得“忽隆”一声,只见一面大鼓,被江风吹破。鼓面破裂开来,众人大惊。古代行军,吹断旗杆常有之事,但是吹破鼓面,实属罕见,骑在马上的桓伊望见,赶忙告知马车中的谢安。

    只见中书侍郎车胤道:“陛下,此事不实,万不可轻信。丞相年迈,受天子所托,督军北上,尽忠社稷,连战连捷,岂会因礼法小节,而废大事。”

    到了次日,司马道子带着几个大臣,在太极殿早朝上,联名上章,参劾丞相谢安。孝武帝司马曜和文武百官,大吃一惊。孝武帝问道:“丞相出师在外,未参与朝政,且捷报连连,有何过失?”

    一旁走过来的人,正是谢安那个宝贝女婿王国宝,王国宝是天天盼着升官晋爵,跪坐一旁说道:“会稽王,岳父率兵,已出师数月,下官的升迁,无人问津,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饱读经史,岂能不知,自古北伐名将李广、窦宪、祖逖哪个不是蒙受冤屈,军前浴血厮杀,朝中明争暗斗,人后栽赃嫁祸。多少功高之臣,饮恨千秋,冤死君前。”

    桓伊道:“出师发兵,帅鼓吹破,乃是不吉,如今战局得胜,丞相回京,休养贵体,并无兆头。”

    “尽可放心,本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定会美言。”

    王国宝道:“出征之时,陛下曾赐了丞相一面大鼓,号称贲鼓,诸侯规格。”

    孝武帝一看两班大臣,各执一词,心中犹豫起来,不知该听谁言。只见司马道子又言道:“陛下,且听臣弟说一比方。西汉年间,丞相王莽,大权在握,不思报国,谋权篡逆,自立为君。如今谢安都督天下诸路人马,又用王侯贲鼓,倘若统一中原,便功高盖世,挥兵南来,逼陛下禅让,陛下又当如何?”

    “那丞相之意,是进京,还是不进京?”

    两人一番密谋,便由司马道子出面,纠结几个要好的朋党之臣,联名参劾丞相谢安......

    孝武帝道:“几十万大军,势如破竹,攻城拔寨,不因一人而变。少了谢安,大江依旧东去,不用丞相,照旧斗转星移。丞相本就年迈,辞官养病,岂不更好?传旨右将军桓伊,赶赴狼猫山大营,诏谢安回京。”

    司马道子言:“不是本王不提携,国宝想升官,不是朝廷不准,是令尊不许啊。”

    道子说:“谢安素来轻薄,游山玩水,放荡不羁,且有嫖宿之名,借诸王之礼,招摇撞骗,绝非虚传。”

    “如此便好。”

    谢安乘船沿着漕运,一路抵达石头城。此时已到江南,改换陆路,可直奔京师建康。这石头城紧邻长江渡口,江边风大,凌冽吹来,众人逆风行军,踌躇而进。

    司马道子听了这话,心中觉得这事真是方便嫁祸栽赃,礼法上超越规格,也不至于满门抄斩。道子言:“此计甚妙,明日联合几位近臣,上书参劾。”

    “诏书催还,我岂能抗旨不遵,历经世事,当如实面见天子,不必管这破鼓。”谢安心里有些不安,但依旧下令前行,赶往京城。

    自古南朝北伐艰,督军最忌受谗言。小人出口皆危语,大将功高总意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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