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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卫斯诚微笑着道谢、端过餐盘,然后转脸就皱起眉头,换上一副愁苦的表情。

    “是啊,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要不然一会儿饿晕过去了,不就看不到她醒来了嘛。”不空道长附和道。

    “师兄你先别忙着哭啊!师父怎么会突然没了呢?”挤不进房中的僧人问,“今天上午的时候,师父还好好的呢!怎么能一下子就没了!”

    “惠灯大师不在了。”姜泠朝向的方向正是惠灯坐化的地方。

    闻言,凌岓心下一惊——确实如此,就算老梅树格外开恩已经帮他们炼化了一颗救命药出来,可没有至纯至善者的血液作为药引,这颗药就和其他的草药没有太大区别。

    这下,凌岓和卫斯诚只得跟着小沙弥走了。

    “对不起,我不是…”凌岓摸着自己的额头直起身子给对方道歉,然后他人傻了——他迎面撞上的这个人不是姜泠是谁?

    “带着你们的师兄弟先回去吧,你师父就交给我了。”不空上前和其中一个僧人小声说道。

    梅花瓣包裹着的玻璃珠子被小心翼翼地放在禅案上,老银杏不空用指尖轻轻点过这颗珠子,它便立刻化作梅花花芯中的一汪清水,干净澄亮。

    正说着,围观众人纷纷向两边退去,给门口让出一条路。惠灯大师被两个年长的和尚抬出来了,他犹如一尊坐佛,盘腿端坐在一方莲花垫上。

    当着众僧人的面,两个外来客连大声说话都有所顾忌,更别说直接把电话回拨过去询问了。基于此,凌岓在对话框里先给洪钟报了个平安,打算等姜泠醒了以后再慢慢研究这些消息的内容。

    “我姐为什么也跟他留在里面?”卫斯诚不解,转身就要回去,哪想到院门被不空老道狠狠一关,非但没见到里面的人,反而被撞得鼻尖通红。

    和吊儿郎当的不空不一样,同惠灯大师一见面,凌岓就觉得他是佛祖的化身——慈眉善目,心胸豁达,还愿意帮忙照顾一个完全不相识且不能自理的伤员……

    宝济寺素日里不见几个人,现在到了惠灯大师的住处,两人才发现,这寺里的僧侣一点儿不少。这些僧人把惠灯的禅房围得水泄不通,那阵势,活像在战场上围剿敌人。

    “道长,你知道惠灯大师圆寂的事吗?”被扯开手的人转移火力。

    “咣当”一声,一个胖和尚手中的瓷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下一秒,这个胖和尚带头跑出膳堂,叫喊的声音都带了些哭腔:“师父!师父!”

    “小姑娘,到你了。”不空看着最后一束光钻进掌心,恢复双手合十的姿势,转而对身边人说。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只听得胖和尚更难过了。

    “你说怪不怪,我从来没见过一群和尚能对一个道士言听计从的。”说话的人把瓶子放在鼻尖上来回滚动,“要不是知道他是有千年道行的老树仙,我差点就以为他要篡了宝济寺的权呢。”

    “没用,没用的!”胖和尚痛苦地敲打着自己的圆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师父的脉搏呼吸都没有了,谁来都没有用!”

    膳堂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看着这个奔门而入的僧人。

    刚过正午,太阳不偏不倚移到了院子正中。老银杏双手合十,低头闭眼念叨着什么,然后将掌心平摊向上,洒进院子四周的太阳光便汇集成了两束,尽数照进了他的手掌中。

    不空和凌、卫二人回到宝济寺时,再没遇到小沙弥的询问。相反,平日里常闭着的寺门今天早早就敞开着,似乎惠灯大师早有预感他们会在今天回程。

    “你说的这些刚刚我也在思考。抓紧吃,吃完饭我们再回去看看…”——

    “诶让一让!让一让勒!”老银杏树来得及时,姜泠还没回答一个字,他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是啊是啊!”别的僧人也跟着附和道,“谁第一个发现师父出事的?你们有没有打电话找医院呐!”

    “就是就是…”

    院墙内,惠灯大师起了些变化——刚抬出来时,他端坐在印着莲花图案的坐垫上,左手掌心向上放在腹部,右手则是搭在腿上,指尖垂落点地;但现在,他慢慢站了起来,左手掌心朝外低垂下去,右手举到与身体齐平的位置,五指伸舒。

    没有电视剧里给病人喂药时的麻烦,不空只是轻轻往姜泠喉头一按,花芯中的清水连同花瓣便一道被伤者吞进了体内。

    “你们两个也别杵着了,走吧。”不空又一次揪住凌岓和卫斯诚的领子,把他们二人“丢”了出去。

    “那你这副祥林嫂一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凌哥,你也看到了,这俩老妖…老仙人的药没有那么灵,我姐那么长时间都没醒,我真有点不放心。”

    《亡骨医心》

    “师父…师父…”胖和尚起先只是抽泣,可一提到惠灯大师,他实在是忍不住大哭起来,“师父没了!师父没了!师父死了!”

    “二位施主,这边请。”小沙弥一只手捻着圆圆的佛珠,另一只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不多久,领头的胖和尚红着一双眼睛出来了,外面的人一见他,纷纷问道,“无我师兄,师父怎么样了?”

    “还好。虽说我这个人无肉不欢,但对素菜也是很有包容心的。”说着,卫斯诚夹起一块胡萝卜塞进嘴里,竟然觉得意外好吃。

    “二位施主,师父说了,请您二位先随我去膳堂吃点斋饭。”那个守门的小沙弥很有礼貌地发出邀请。

    凌岓和卫斯诚静静站在一旁,都想等着看到伤员睁眼。可大半天过去了,姜泠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不爱吃素?”凌岓问。

    卫斯诚百无聊赖地蹲在院门口,手里的矿泉水已经被捂热了。恰在此时,一

    “您和惠灯大师交情不浅,您为什么一点都不急着去看看他?”

    “看我干什么!师父…住持圆寂了!”报信的僧人急得直跺脚,恨不能立马长出一百只手,把盯着他的这些人全都扯去方丈的禅房。

    “不试试怎么知道啊…”

    “因为我早就知道他会在今天圆寂。不仅我知道,老灯自己也知道。”不空又指了指姜泠,语出惊人,“不仅我们俩知道,她也知道。”

    “你?”凌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别处,“你什么时候醒的?现在好点了吗?怎么就敢直接下地凑这个热闹?”

    一连串炮弹般的问题吐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

    想起自己昏昏沉沉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卫斯诚心中的疑虑更重了,“不空老道说,要用至纯至善之人的血液作为药引子,可是至纯至善之人跟哪儿呢?你见了吗?反正我是没见。”

    出发前,凌岓曾给洪钟发过一条请他帮忙搜集信息的消息。现在一有信号,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和通信软件上的红点都十分默契地显示出一个“99+”。

    现下听了这个消息,他也愣住了,然后赶忙扯着卫斯诚跟在众僧后面,来到了方丈的禅房外。

    宝济寺的斋饭很清淡,午饭只有清炒胡萝卜、油煸杏鲍菇和水煮西兰花三个菜色,主食是一碗清粥和一个馒头。

    姜泠了然。她取下发间的簪子,先从上面刮下一层细细的粉末,又用簪尖刺破两手的中指尖。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打断了,凌岓刚想把自己思考出来的结果告诉同伴,就见一个僧人慌慌张张地奔进饭堂,嘴里重复大喊着:“不好了!师父圆寂了!”

    “可是…”

    看见姜泠安睡于禅房之中,凌岓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回去了一半——这一半是看到她还在,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完全消失。

    凌岓想进去看一眼,他猫着腰挤在众僧之间,想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显眼。谁成想天不遂人愿,离惠灯大师的禅房门口只差一两步距离的时候,他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凌岓同样不解,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他无奈地摊摊手,递给卫斯诚一瓶饭前买的冰镇矿泉水,“敷一敷就不会肿了。”

    那人点点头,招呼着其他僧侣离开了。

    “担心我姐啊。”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没心情继续吃饭了。

    打饭的小师父十分热情,把饭菜递给两位客人后,又对他们说:“粥和馒头不限量供应,要是不够吃的话,下午还会加餐。”

    “唉,是啊。”凌岓也觉得难过,却突然发觉哪里不对,他试探着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惠灯大师?我们来的时候你还在昏迷呢。”

    暮鼓已经听过了,现在恰巧赶上晨钟。大铜钟的声音厚而洪亮,穿过一层一层的山林和云雾,荡涤在听到钟声的人心中。

    “这儿都快围成桶了!我不知道才见鬼!”不空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语气。

    “这不会不管用吧。”卫斯诚小声嘀咕,“至纯至善的人也没找,这药能有用嘛。”

    “哎呀!可是什么可是!最烦你们这些一天到晚磨磨叽叽,总有一大堆‘可是’啊、‘但是’的人了。”老银杏向来不爱听人絮絮叨叨,他一伸手,把两个人硬推出门。

    “你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非礼人家漂亮姑娘呐?”不空站在姜泠身前,嘴里叼着一根牙签,“人家好不容易清醒了,你非但没有一句好话,还一上来就质问她。你凭什么?”

    莲花坐垫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也有了变化。平整的软垫就像有了生命一般长出几个尖角,然后在姜泠和不空的注视下变成了一朵真真正正的莲花。

    禅房前的空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四个活人,外加一个刚刚仙逝的惠灯大师。

    簪子的粉末被均匀地涂在伤口上,两指相对。混着细粉的指尖血落下,滴进老银杏合十的                                                十指,又顺着指缝流进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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