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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福一个激灵吓清醒,忙不迭躬身退出去,在门外守着。

    不知那寺里的秃驴给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坚信每年祭日给祖父祈福,能让祖父魂魄成神,佑谢氏一门昌盛万代。

    谢苓知道,这是因为每年这几天,谢氏女眷来寺庙祈福,山下的百姓便自主今日不来此处,所以此时香客稀少,比不上往日的络绎不绝。

    二是成为她的棋子,依从她的安排做事,或许能得到个荣华富贵的日子。

    寺庙门前有几株垂杨柳,中间两扇褐色木门向阳而开,上面挂着圣上赐得匾额,写着“定林寺”三个字。

    谢珩接打开,里头正是一堆红绸和木牌。

    飞羽道:“属下查清楚了,这两人父母双亡,仅有个好赌的兄长,并无异常。”

    虽然第一眼见谢苓时,就知道她和建康城其他女郎无甚区别——熟读女训女诫,性子柔顺,宛若风中易折的娇花。

    ……

    由于梦的缘故,谢苓对建康城的每一处街道都不可谓不熟悉,她兴致缺缺地放下帘子,对一旁的折柳道:“可有决定了?”

    梦里她处处讨好这些贵女,到最后也不过落了个奴颜屈膝的名声。

    “可听见谢苓和她侍女说了些什么?譬如为何要祈福?”

    秋意深浓,凉风乍起,山上丛生的树木高低错落,半黄不绿的叶子在空中飘落,被马车碾在泥里。鼻尖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气味,说不上好闻,也不难闻。

    她抬眼朝前看,谢老太君一身酱紫藤纹玉锦大袖襦,鬓发如银,眉眼慈和,手下扶着个小叶紫檀的虎头杖,同僧人笑着交谈。

    花几百两赎一个百年前的远亲,只是因为心软,还是说有其他目的?

    谢苓下了马车,朝定林寺望去。

    车厢里很是安静,折柳斟着茶,没发现茶水快溢了,满腹心事的样子。

    求人不如求己,他从不信神佛。

    看起来就是一个二八少女的祈愿。

    而况她容貌上佳,没有个好的倚靠,那将是祸端。

    九月六,是他祖父的祭日,祖母自打信了佛,就要求一家女眷要在当天去庙里祈福,期间不得沾荤腥,不得见外男。

    百年前佛教从西域传来,不过数年,上至王公世族,下至平民百姓,皆信其言。大靖佛寺遍地,僧尼众多,仅建康城内外就有十多个庙院。

    每次去都给庙里捐一笔香油钱。

    谢珩嗯了一声,觉得谢苓就是单纯的心善,或者是想通过认亲的手段陪养自己的亲信罢了。

    入夜,言琢轩的书房内灯火如豆。

    他垂眸翻阅手中的书册,大半侧脸沉在灯影之下,肤如暖玉,睫羽在眼下打出一层阴影,淡色的薄唇轻抿,带出些冷淡的意味。

    “这二人身世背景可调查清楚了?”

    眺目远望,可以看到寺庙占地极大,隐约可瞧见内部殿宇连绵,气派非凡。

    梦里有次她想到庙里求个平安符,谢珩当天就阻止了她,说那明悟还干拐卖妇女的勾当,把她吓得不敢再去寺院。

    寻乞儿,给他们钱,算是为了积德行善。至于为何分几天做,属下倒是不知。”

    申时二刻,马车行至山顶,停在了离山门几丈外的空地。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布袋,双手呈了上去。

    飞羽单膝跪地道:“苓娘子并无异常。”

    就如谢苓寻个好夫婿的心愿,注定要落空。

    谢苓并不意外,她颔首道:“选了就没退路。”

    明悟敢把主意打到谢老太君身上,他自然不会放过。

    大约没出过远门,还带着几分小家子气。

    谢珩合上书册,狭长的凤眼睨向远福。

    ……

    她斜靠在车壁上,挑起帘子看街上的风景,雪柳跟车夫坐在车轼上说话,折柳在旁侧替她斟茶。

    谢苓却知道这老秃驴是什么货色——一个坑蒙拐骗的神棍。

    飞羽抱拳应下,推门出去后消失在房檐上。

    谢珩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书册边缘,眉心微拧。

    折柳放下茶壶,跪坐在毯子上,上挑的狐眼带着迷惘。

    寺内居中一坐大雄宝殿,里面供着佛祖,十分宏伟,此外两侧围绕着罗汉堂、观音殿、天王

    定林寺建于三十年前,听闻主持明悟造诣高深,能断天机、                                                修命格。

    谢苓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如此甚好。”

    “只是最后一日的乞儿是同时走的,属下只来得及跟其他两个,未来得及跟的那个,等属下赶到时,他也正好挂完树上的木牌。”

    顿了顿又道:“等九月六那天事成了,后面我再想办法探。”

    除了那副玉质天成的容貌,可谓是一无是处。

    一道人影从房梁阴影处悄无声息落下,跪在案前,恭敬道:“飞羽在。”

    谢苓并不意外折柳选第二条路,她这样的人,不可能甘心做个贫寒的农家女。

    谢珩披着外衫坐于案前,大约是快歇息了,头发散在肩背上,比平日多了几分闲适。

    《美人欲辞(追妻)》

    或许也有几分心思,只是太过浅薄,甚至连讨男人欢心都不会,就这么跌跌撞撞进了自己的陷阱。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来到东郊方山,谢苓支着下巴看窗外。

    这是在外面有外室了吧。

    谢府女眷三十多人,皆身着素淡,乘马车前往方山的定林寺。

    在梦中,明悟没过两年就被大理寺抓了,原因就是行骗和拐卖妇女。

    想着,谢珩便抬头朝阴影处道:“飞羽。”

    飞羽道:“除此之外,雪柳一连三日出府去城西,每次都寻几个乞儿办事。属下暗中跟着这些乞儿,发现他们都是去了不同寺院和道观内的树上挂红绸或者木牌。”

    他把红绸和木牌装回布袋,看着上面的娟秀的字,内心是有些不屑的。

    折柳脊背弯了几分,一想起家中的情况和自己的容色,又坚定下来:“奴婢不后悔。”

    谢苓这枚棋子,太过听话了。

    书房内仅有书页的翻动声,远福在一旁打盹儿侯着。

    今夜即将要发生的事,也算是定林寺衰落的开始了。

    只是寺庙内外的香客不多。

    “还有吗?”

    也不知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谢老太君,怎么会被这么个秃驴骗。

    谢苓撇嘴,揉了把雪柳的头发:“这事你先别管,这人心思深,若被发现就麻烦了。”

    老太君跟僧人说了两句客套话后,便带着一干女眷朝寺庙内去了。

    良久,她仰头望着坐姿懒散的谢苓道:“小姐,我选第二条路。”

    不管是什么教,在他看来都是蒙骗俗人的手段罢了。

    连他谢氏的族人,信佛的也不计其数。

    谢苓听出来这是雪柳怀疑自己不信任她了,笑着安抚道:“好雪柳,不告诉你不是不信任你,我是怕事情败露,牵连到你。”

    雪柳应下来,没忍住问道:“小姐,您到底要做什么啊?奴婢真的不能知道吗?”

    谢苓不愿再被世间的条条框框束缚住,她只想摆脱身不由己的命运,能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一想起九月六祖母和母亲要带着府中女眷去方山定林寺祈福,就有些头疼。

    门口两个僧人拿着笤帚“唰唰唰”扫着落叶,见谢氏马车到了,便快步迎了上来。

    这人不知为何,极其厌恶鬼神之说。

    前几日她给折柳两个选择,一个是放她跟元绿归家,此生再与谢氏无瓜葛。

    他把布袋抛朝飞羽抛过去,冷淡道:“挂回去吧。”

    谢苓也无意与这些人结交。

    谢珩这才看向飞羽,问道:“谢苓这几日有无异常?”

    ——

    不管哪种都不值得一提。

    九月六,天高云淡。

    飞羽回忆了一番道:“属下只听到了几句,说祈福是为了能重新寻个好夫婿。

    想来是觉得她出身低微,不屑得理睬。

    ……

    谢珩翻着书页,心绪却分了一半出去。

    谢苓跟在女眷最后,形单影只站着,除了眉姨娘跟她打了招呼外,其他女眷并不搭理她。

    他拿出一些来看,就见上面写着“全家安康”、“喜至庆来,永永其祥”、“顺遂无虞,皆得所愿”之类的祈福语。

    “属下去查了元绿和折柳的身世,以及她们二人和苓娘子的关系,发现这二人祖上和苓娘子同出一脉。”

    看主子并未打断,他详细答道:“她近几日都在府中,前日让贴生侍女雪柳,从迎春楼赎回了另一个侍女元绿的妹妹折柳。”

    谢珩觉得这番说辞倒也没问题,他沉默了一会,突然勾唇自嘲一笑。

    说罢,便闭目养神起来。

    只是她太过听话,太过柔顺,让他觉得心中有所不安。

    谢珩这人虽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但有些事确实不说假话的。

    谢珩只觉得可笑。

    梦里她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是个好色之徒?

    谨小慎微惯了,竟为这么个无根无底的柔弱女郎浪费功夫。

    谢苓觉得明悟被查那么快,肯定是谢珩的手笔。

    谢苓算是借住的远房,自然在车队的最后头,马车也是最为简单的,不似把头几个马车来得宽阔华丽。

    只是为何非要找乞儿,并且分三天去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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