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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放在平时听到这话,李瀚狰心中小鹿又要乱撞,只是这一刻,李瀚狰轻轻叹了口气,手上不自觉地将崔窈娘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可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儿发生似的。”

    白孝德与崔窈娘分宾主落座后,白孝德笑着开口:“崔掌柜这次前来,定是为咱们的合作带来了不少妙点子。”

    白家在当地赫赫有名,白孝德婚后又重新置了宅子。崔窈娘只说自己是来投奔亲友的,很快便有热心人告知她:“您从这儿一路直行。瞧见那铺着白玉石头地砖的地儿,那一整条街便都是白府,您去门房那儿问问,看看该从哪个门进去合适。”

    “就说是我探寻风水时一时大意摔的,我这便往高处去再走走,弄出些动静来,再大声让人来救我,保管不会让旁人怀疑到二位身上。”勘探师一边说着,一边强撑着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

    李瀚狰又掂了掂包袱,认认真真地检查过马上的一应装备,轻声问道:“还有什么遗漏的?”

    崔窈娘捡了其中几味,混合到一起,又用桌上茶汤润之,摇晃均匀,再递给白孝德:“白公子再闻闻看?”

    开门见山,不拖不藏。

    《跑路跑路,丝绸之路》

    门房一路层层通传,最后竟是来了一行侍女撒着鲜花花瓣,恭恭敬敬地将她迎进了正门。

    进了会客室,侍女们不知藏在何处,一落定,鱼贯而入,先是奉上了碧绿浓厚的煮茶,又摆上了冒着热气的各色点心。

    李瀚狰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崔窈娘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地把狗带过来——原是怕他整日在军营里忙于军务,废寝忘食,便寻了这么个家中的牵挂,好让他能时常从军务中抽出身来,回宅子好生休息。

    “对对,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摔的,摔得我这会儿脑子都迷糊了。”勘探师忙不迭地顺着话往下接,生怕惹得两人不快。

    “我叫它‘香水’,这一款香水还没有名字,不如白公子替我取一个?”崔窈娘往白孝德跟前递了递,并亲自沾了丁点儿,涂抹在手腕上,“点在手腕,耳后,都行。”

    “这东西,叫什么?”他竟是从未想过香料同茶汤混合在一起,能制造出如是惊喜奇物。

    “我们可没把你怎样啊。”李稳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说道。

    这些日子,两人的缠绵夜话已说了许多,耳鬓厮磨的时光也不少,临到离别这一刻,李瀚狰本以为自己能克制得住。

    白孝德一一闻过:“说实话,我已经忘记第一味闻到的是何种香料,只觉得层层叠叠,好闻得紧。”

    “你这伤......”李稳故意顿住话头,等着他自己寻个托辞出来。

    “快,替我把会客室里那金樽取来,地窖里封存的天山雪水也拿上一瓶,我可要好好地养着这枝多子石榴,就放在内室里。”白孝德兴致勃勃地吩咐道,看样子是打算亲自动手,以彰显这石榴枝的珍贵。

    香水接触到皮肤,带了温度,气味又与在盒中闻过的不同,白孝德思量苦久:“就叫‘兼程’。”

    “好了好了,过些时日,待我筹措好东西,便又能与你相见了。”

    白孝德接过石榴枝,这礼新奇,实在是新奇。在他看来,旁人送的那些金玉珠宝,酒铺宅子,可都比不得这枝石榴蕴含的美好寓意——“多子多福”——不愧是他眼中才女送的,果真别出心裁。

    崔窈娘暗自咋舌,心中不住地腹诽——铺张、浪费、奢靡呀。自穿越到了唐朝,过惯了简朴日子的她,瞧见白孝德这般大肆铺排,突然有一种自己离现代充满奢侈科技的生活愈发遥远的感觉。

    崔窈娘也不打马虎眼:“白公子谬赞,我不过是略懂一二罢了。拿着官方的合作文书,来同白公子谈一桩买卖。”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崔窈娘心中默念。

    一时间,只觉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答应崔窈娘会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好那小狗。

    白孝德早早立在大门后的正中那块金线织就的地毯上,见崔窈娘来了,赶忙热情相迎:“欢迎贵客,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却也不等李瀚狰回应,崔窈娘便利落地翻身上马,回首望向李瀚狰,眼中闪烁着盈盈笑意:“你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定会给你带回好消息。”

    眼见着天边薄云吐日,暖阳初现,离别就在眼前,李瀚狰再无法留她,只得默默地替崔窈娘将包袱牢牢地拴在骑具上,又用力往下扯了扯,反复确认绑得结实了,这才缓缓退后一步,轻声说道:“走吧。”

    “怎么就这么舍得我走呀?”崔窈娘依偎在他怀中,嗅着独属于他的柏木熏衣香,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抱怨道。

    “行,看你表现。”

    除了,除了......崔窈娘又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他拥着撞进怀中香软的人儿,紧咬着牙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挽留的话语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在安西都护府的李宅内,崔窈娘静静地站在后院门外,目光缓缓掠过这几日已逐渐熟悉的宅内一草一木,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却也深知此刻必须踏上行程。

    李瀚狰实在不敢再多说些什么,深怕话题一往下引申,自己满心的不舍便再也压抑不住,只是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崔窈娘,似要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很好,白天黑夜都在赶路。无论是商队还是人生,一生都并未停歇,始终在兼程。”崔窈娘夸道。

    崔窈娘从包袱里取出几个小巧精致的盒子,一一打开,顿时,室内弥漫起阵阵独特而迷人的香气。

    林岳、李稳对视一眼,眼前这勘探师倒是个见风使舵、保命有术的主儿,正所谓“墙头草下苟性命”,半点不耽误事儿的,居然把应对的法子都替他俩想好了,倒省得他们再绞尽脑汁去谋划。

    开场是淡雅的莲花清香,是静谧的诵经室第一口清新空气,纯净、自然且带着微微的露下水汽。随后,一丝辛辣的胡椒味悄然潜入,恰似在集市中穿行时不当心沾到的香料商。而在这之后,浓郁的龙涎香与琥珀香缓缓晕染开来,是白孝德自家金碧辉煌的内室熏香,奢华、醇厚且充满了岁月沉淀的韵味。每一层香味的递进,都让白孝德仿若身临其境走过,是他一天的路。

    白孝德凑近,崔窈娘示意他细嗅:“怎样?”

    崔窈娘满意点头,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很好闻?”

    勘探师捡回条小命,抬起袖子胡乱地把涕泪与血迹擦拭干净,至少没刚才那般狼狈,能看了些。

    白孝德听得连连点头,满脸满意:“对对对,崔掌柜说得极是,我这就吩咐人去办。你一路劳顿,快请进府歇息歇息,咱们也好详谈合作之事。”

    白孝德倒是真“蛔虫”,又开口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自阿依莎走后,崔掌柜从未与我主动联系,若无大事,崔掌柜自不会来,今日前来,想来有大事相商,我说的可对?”

    心无旁骛之下,崔窈娘赶路倒是挺快,不多时便已到了姑墨州城外。入城前,她抽出腰间的匕首,寒光一闪,利落地绞下一丛繁茂的石榴枝——“新婚贺礼”手到擒来。

    军饷在燃烧,耽误不得。

    崔窈娘倒也不想瞒他,言简意赅:“坐下再说。”

    “小狗崽子你可得照顾好,”崔窈娘突然想起这事儿,赶忙叮嘱道,“你可得每天回宅子给它喂食,别老是指望着管家去喂,到时候等我回来,要是瞧见它跟你不亲了,可别怪我翻脸。”

    一旁的李瀚狰替她理了理衣襟,略带担忧地问道:“是不是穿得略单薄了些?”

    “那便走吧,”林岳朝远处努了努嘴,“我瞧也无需旁人掺和,就我们俩,正好‘凑巧路过’救下你便是了。”

    崔窈娘温柔地拉住李瀚狰的手,轻声安抚道:“什么都不缺呢,我向来是有经验的,这些可难不倒我,要说遗漏,唯独遗漏了你。”

    崔窈娘的马早被下人牵走,悉心照料去了。她背着个轻便的包袱,大大方方地将一路精心护着的石榴枝往白孝德手中一递:“喏,新婚贺礼,略表心意。”

    说着,白孝德便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崔窈娘往府内走去。

    “啧,”崔窈娘瞧着他那副毫无劳作经验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淳淳指导起来,“果子摘了和公主一同品尝,剩下的枝条,选些硬枝扦插,栽到你们新房前的沃土里去,等到来年抽了                                                新芽,开花结果,那才算是全了您和公主的心愿。”

    “脑子迷糊,嘴上可得把门儿,莫要胡言乱语。”李稳严肃地告诫道。

    ?崔窈娘面上不显,不代表她内心不诧异,他怎么知道我为何而来?

    “是。”

    还是她和李瀚狰的小宅子好,温馨。

    现代的生活就像是一场缥缈虚幻的梦,轻软得好似浮在云端,虚幻不实,唯有脚下这实实在在踏着的白玉地砖,才让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然完全融入到了唐朝的生活之中。

    崔窈娘莞尔一笑,打趣道:“哟,这下子倒是学会关心则乱?我来的那日可比今日还冷些呢,当时穿得比现在还少一件。”

    说要坐,宅子大得惊人,也不知白孝德要怎样挑选一个适合谈话得地方,绕来直去,一路上,崔窈娘欣赏过白府内精致的亭台楼阁,又闻了错落有致的园林中肆意盛放的花香,气派非凡的宅子她觉得都要走穿了,才到会客室。

    提到了长安的官方文书,白孝德正襟危坐:“是何买卖?”

    马鞭一挥,骏马长嘶,撒开蹄子向着龟兹疾驰而去,徒留下李瀚狰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久久地追随着她远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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