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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钰。”

    “公子午安。”

    城里人就是大方,这几天总是天降横财啊!

    他将三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语气充满了迟疑不定,“你,不会就是包有料口中的,湖州无眉山的得道高人吧?”

    三枚晃了晃碗里的碎银,被裴元当做乞丐嫌弃也不在意,乐呵呵将碗口往袖中一倒。

    寻常时候大多隐居深山,从不轻易涉世。

    哦!那个不见了的小乞丐,曾经说过自己在替什么人寻尸。

    邢正白眼又一翻,接着粗眉皱成一团,喃喃道:“仔细想想,还真挺玄乎。”

    碎银落瓷碗,无声也不响。

    “对啊,包......”

    陆衎没想到,邢正当年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这么多年过去,连人脸都认不了的毛病,竟是一点没改。

    他瞬间勃然大怒:“云客来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放进店里来?!”

    外头街上明明下着雨,小乞丐淋得全身洇湿,可那油纸伞,却不见丝毫湿漉。

    他用手对着三枚上下比划了一下,“现在江湖上的得道高人,都你这样儿的?”

    “管你包老板面老板的,赶紧给爷——”

    “啊,这个,”三枚笑笑,拂了拂湿哒哒的衣裳,“赶牛的大爷打

    恰好被邢正看了个正着,然而来人被裴元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也只能看到个大概。

    陆衎瞬间便听出了三枚的声音,眉尾一挑,手中瓷器一放就要起身,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微扬的嘴角一压,悠悠然又靠了回去。

    包老板若真是骗子,那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邢正也能想着法儿,让他硬生生脱下一层皮来!

    非也。

    莫名被人劈头盖脸一喝,她一脸淡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自认特别和善地对着裴元咧嘴一笑,露出了左右对称的小虎牙,尽量佯装得俏皮可爱一点。

    嘿,成精了这是!

    接着他就成了烫手的山芋,被踢来踢去,一级一级往下贬,从御前大侍卫,最终被贬回了自己的故乡眧州,成了一个地方大捕快。

    一套组合下来一气呵成,好像对于裴元的打量非常嗤之以鼻:“哼,少见多怪!”

    “叩、叩、叩。”

    门口站着的,正是三枚。

    那日说的有缘再见,指的是今日吗?

    裴元选择无视邢正这货的嘀咕,朝着陆衎,“包老板说,他能给我当回中人,将这位高人,引荐给我。”

    被自己的诡辩聪明到的裴元正偷着乐呢,房门外忽而响起了十分有节奏的敲门声。

    抢在一脸欲言又止的邢正前头,他连忙又补了一句:“当然,在这种时候,咱也适当地利用了身份对其进行了深深的威吓。若是这包老板明知你我的身份,还敢骗我坑我,也得算他有种不是?”

    不,不是抱着。

    被挡在门口的三枚一无所知,面对一脸嫌弃的裴元,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微笑,自以为将自己包装得十分完美。

    “哗啦!”

    小乞丐身材瘦小,一身洗得发白磨毛了的灰色粗布长褂,领口处还打了两块褐色补丁,她的左手掌心,还托着一只边沿缺口的破瓷碗。

    陆衎攥着茶杯的手蓦地收紧,脸色却冷得异常。

    裴元皱着眉头,屏住呼吸,在腰间左摸摸右摸摸,最后从荷包里掏出了几两碎银,扔到了那个小破碗里。

    话刚出口,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裴元皱着眉头,退后一步。

    但奇怪的是,这伞居然是干的。

    “你这尊容......”

    眨了眨眼睛,她忍不住喜上眉梢,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高兴得尾音都飘出了乡调。

    三枚看着碗里眨眼就多了几粒碎银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乐了。

    自认总是被兄弟们偏爱着的裴元,是有恃无恐,反正怎么算自己左右都不吃亏。

    只见门口站着的人,个头不及他胸口,头顶一团凌乱潮湿的发髻,额前碎发紧贴,脏兮兮的小脸就剩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还算清澈。

    差点吃了个闭门羹的三枚,脸上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在下是包老板介绍过来的。”

    裴元表面大翻白眼,心里想的却是,陆衎暂且不提,就凭邢正的性格,是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万两银票就此打水漂的。

    长袖一挥,裴元嘴巴往门边一撇,言笑晏晏:“喏,来了。”

    就连武功高强的邢正,一时也没能看清三枚的具体动作。

    陆衎听得心里一乐,这家伙,还挺会装腔做调。

    眼见房门就要关上,她将右手油纸伞稍微一转,眼疾手快地挡住了裴元关门的动作。

    看见陆衎微不可察的颔首动作,邢正立即出声,打断了裴元的话,“你不说包老板给你引荐什么人吗?”

    “你——咦,人呢?”

    “去去去,赶紧拿了钱走人,别挡门口。”

    特别是乍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咯咯哒”,诡异感达到了高峰,吓得他不由自主倒弹一步。

    想到这里,邢正偷偷往边上瞄了一眼,他隐约猜测,这两日陆衎心情不佳的原因,就在那个小乞丐的身上。

    小乞丐还不止手臂上站着只公鸡这一处诡异,她的右手握着一柄昏黄纯色油纸伞,大致一扫,也是把破烂的旧伞。

    邢正面露讶色,立马看向陆衎,用眼神示意他:“她身上有功夫,又快又准,底子不差。”

    裴元眉头紧蹙,这不活脱脱的叫花子吗?!

    裴元皱眉:“你个小乞丐,拿了钱不走,还想干什么?”

    察觉房内气压莫名骤降,裴元咽了咽口水,努力端着一脸谦润温和的笑脸,故作轻松起身开门。

    陆衎仰天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枚好脾气地歪了歪头,接着手臂一个漂亮的翻花动作,收了抵门的油纸伞,字正腔圆地自谦:“包老板谬赞了,在下只不过有些微拙计罢了,不敢自诩得道高人。”

    一点没注意到碎银被扔进碗里后,竟是丝毫声音也没有发出。

    听着好耳熟......

    裴元大腿一拍,也不管陆衎口中所说的寻尸人跟包老板介绍的是不是一伙人,反正就是激动。

    猝不及防,陆衎心脏猛然一颤。

    这小乞丐脚上踩着的麻线鞋,又是泥又是土的,湿湿嗒嗒黏黏腻腻,从破鞋头伸出的脚趾,也是乌漆嘛黑的。

    余光向下一扫,双眼好似被脏东西突袭了一般,裴元瞪大双眼,脱口而出:“吓!哪来的小乞丐?!”

    是邢正这厮,走马上任第一天就将太子和三皇子这两个死对头认错,差点给侍卫处闯下大祸大祸,当夜就被从部门踢走,第二日还被参了一本。

    耳朵突然觉得有点痒,邢正快速挠了挠,努力端着一脸威风凛然的严肃脸。

    “呵。”陆衎轻笑出声,声音被咕噜噜的沸水掩盖。

    ——

    陆衎提起咕噜噜冒泡的茶炉,漫不经心地道:“顾名思义,寻找死人的尸首。”

    裴元被陆衎问得一愣,一手撑着下巴作思考状:“姓什么我倒是没多问,但包老板说那高人,是什么寻尸人。”

    “这、初次见面的,多不好意思哈。”说完又舔了舔嘴唇。

    再往下看去,裴元头皮瞬间发麻。

    邢正瞪眼:“什么你我,你自己爱做冤大头,关我和在野甚事?”

    开门彩,好兆头!

    他赶苍蝇一样赶人:“去去去。”

    忽而风吹拂过,陆衎倒茶的动作,蓦然顿住。

    陆衎这时又开口了:“但序家有个规矩,只接受死人委托。”

    裴元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暴躁,定睛一瞧,发现这小叫花子的怀里,居然还抱着一只紫色单冠、通体乌黑的小野鸡。

    裴元狡黠一笑:“规矩是死的,咱们代替死者,向他提出委托,怎么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人委托呢?”

    斜倚在窗边的陆衎心                                                里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换了个姿势,饶有兴致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心里成见颇深的裴元却眉头紧蹙,刚还没注意,这小乞丐哪里人,口音听着怪腔怪调的。

    沸水与茶叶相碰,撞出了满室的茶香,清液缓缓地注入瓷杯,清芬四溢。

    “没错!就是这样!”

    他的眼尾微抬,余光瞥见邢正看着门口,一脸凝重严肃的黑脸,显然还没认出三枚。

    裴元高大的身影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很不耐烦地不断挥袖,继续赶苍蝇一样地赶人。

    见裴元一脸惊讶地盯着它看,小野鸡竟高傲地头颅一昂,小眼一翻,脖子一梗,末了还哼了一声。

    动作之快,甚至出现了残影。

    估计随意从哪座破庙拉出一个乞丐,都比她这个小叫花子得体吧。

    是她!

    那野鸡鸡爪抓着她的小臂,竟是自己站着的。

    令朝第一武状元,只能蜗居在一个小小的、偏僻的府洲当个大捕快,是因为邢正对自己的故乡爱得深沉?

    会是她吗?

    下雨天,有伞不撑,把自己淋成了落汤鸡,怕不是脑子有病?!

    《棺椁摇梦铃》

    然而这笑,看在裴元的眼中,却是成了狞笑,十足诡异的狞笑。

    “寻尸人?”邢正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寻尸人?”

    裴元却还堵在门口,瞪着小叫花,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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