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偶像失格（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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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是一种听上去好听的说辞，实际上是等苏年龄渐渐大了他的皮相发生变化，丧失最后一点残余的价值。好比是一只啼鸣的夜莺步入衰老时期再也唱不出美妙的歌谣，主人仁慈的选择放飞它或是搁置他。

    他的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香气，水滴顺着湿漉漉的发丝往下渗落，触感冰凉又带来一丝像是被人饱含爱意舔吻而过的错觉。苏抬手用毛巾擦拭过这些水珠，毫不留情的摁灭那丝错觉的萌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晚，为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做的铺垫。

    那决计不是一张苏在短暂交际间熟识的廖先生的面孔，是空虚已久的猛兽终于被想要的猎物所填满饥渴后迸发出更浓烈的侵占欲望。是扭曲狰狞的，是感官的快乐达到顶峰时想要将这个人再进一步拉进地狱里。

    就连前天那位姓何的新人，他们也是相约到一家酒店。

    《今天依然也是被单箭头的一天》

    廖先生只当是脾性方面，却未想到苏经纪人话里的深意直指这方面。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最后廖先生在苏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哑声说自己也去洗澡。

    外面发出的声响打断了苏的思绪，他不知这是来自廖先生的催促还是对方真的一个不经意的举措。但无论如何他该出去了，苏同刚才在脑海中混乱穿过的想法默默告别，然后走出浴室。

    人类在一片苍白的斑驳间寻觅平静与失地。

    廖先生说：“你要先去洗澡吗？”

    苏：“那我先回去了。”

    为苏做出妥协与让步的人太多了，廖先生的举动只令他稍稍意外了一瞬，心绪又再度回归初始的平静。

    “苏。”

    这个人深刻地像是要记住他的脸，他的样子，他的呼吸。他像是要吃掉他，又甘愿被他吃掉。这本是一场交易，可是苏凭空感知到从廖先生这个人身上迸发出的浓烈情感，像是这个人已经铭记他很久，时至今日才按捺不住向他涌来。

    苏神色未变，应了声好。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办公椅，从这摆设上推断廖先生平时应该会来这里工作，这里是对方工作休憩的私人领域。为什么——为什么带他入侵自己的私人地界？

    苏无异议，遵从廖先生委婉的指示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做好心理建设。

    如波涛的浪潮徒劳的想将人类拽入自己的深海。

    场面并未沉寂太久，廖先生轻吻苏的面颊，低声道：“让我去准备一下。”

    廖先生目光温和的望着他，以方才的吻作开端，他们之间的社交距离越过了普通人的范畴。明明在那顿饭还没开始前，他们算得上互为陌生人，在那顿饭结束及进行到一半时，就没有人关心社交距离这个问题了，疑问都在心照不宣间抹消。

    夜莺动人的啼鸣在今晚已有衰落的征兆。

    瞬间明悟的残酷不待苏做出反应，电梯停止了上行，670房间到了。

    经纪人从侧面委婉的暗示过廖先生：“我们家艺人不太擅长妥协，您多包容一下。”

    商人的一只手抚摸他的脸颊，一只手引领他触摸柔软的湿地。眼前的事物陷入朦胧的黑暗，唯有廖先生始终凝望着他的眼神在苏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廖先生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前，床头柜两盏昏黄的灯忽然地被熄灭，视线仅凭从窗外越入室内的月光才能摸索清他们彼此的面庞。

    他考量过自己的未来，放弃成为一名偶像用攒下的钱去盘下一个小卖部。这个卑微的愿望说出来会惹人嘲笑——不管是当红的苏还是过气的苏，受粉丝追捧的他实质上想回归的地方竟然是成为小卖部的老板。

    他一向都有把事情弄糟糕的本事，凡是他想要追寻的东西都会成为一捧细沙从指间流逝。他什么也抓不住得不到，久而久之只能无动于衷装作不以为意。

    至于廖先生……他看似温和实则强势，不知苏的经纪人是怎么同他交涉的，反正是巧妙地规避了这方面的问题。导致在床事分配上，两人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他预感到生命里即将迎接的黑暗，他忽然醒悟经纪人的谆谆诱导不过是陷阱的一种。苏这时才明白过来，娱乐圈里没有蠢人，经纪人恰巧又是一个过分聪明的人。他怎么会放过……等从廖先生这里结束，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随着年龄渐长，经纪人也已盘算好苏会流向的方向。

    水声渐停，廖先生走出浴室，他们身上都裹着浴巾。对视时了然彼此的欲望，接下来的事便顺其自然——又戛然而止。

    床头柜亮了两盏昏黄的灯，苏想将它熄灭。可他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不能未经主人允许去擅自变更这里的事物，凭借自己的喜好与想法在廖先生面前行事是不太可能的——说到底，他们的身份是不匹配、不对等。

    与之产生联想，似乎也成了连接某件事的预先征兆。

    他这时很想喝点酒，不全是为了缓解紧绷的心情，纯粹是习性使然。他想要一点刺激性的东西，让神经能到达颤栗的兴奋状态，而不是陷入一片倦怠的虚无。酒是最好的伙伴，但廖先生这里的酒都格外平缓，没能达到苏预期的效果。

    苏就从不会做这样的事。他不会把任何人带到自己的公寓，对他来说和那些人只是短暂的交际，他不想在自己安睡的地方回忆起那些事情。

    经纪人似乎料定苏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已经答应到这份上了，又做了刚才那样的事，任廖先生脾气再好这时走人难免也失了分寸和不尊重。

    廖先生的手更擅长操纵商业的合同，现在接替苏手中的毛巾，去为他擦拭头发上滴落的水珠。

    现在他们来到了廖先生办公休息的套房，在酒楼的第五层，房间号为670。等待电梯的间隙，他们的身体挨着彼此很近，这对廖先生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和苏的手相互交缠，一如十分钟前那个缠绵的吻。

    他一向视上床这项运动为减压方式，同他产生交集的人这几年间也不在少数，想必廖先生也有所耳闻。但像今天被经纪人如此这番的威逼利诱还是头一遭，苏不由得在心底叹气。

    廖先生深深地凝视苏，上帝赋予这名人类美丽的皮囊与无穷的魅力，他注定俘获别人的心神而又难以被他人所俘获。相比之下，如果能得到这个人，在某些方面让步做出妥协和迁就又有何妨？

    倘若廖先生仔细去审视面前的青年，他会从苏看似燃烧热情的黑漆眸中望见沉寂。廖先生对于苏来说和其他每晚交际而过的人没什么分别，但又稍许例外的一点是他们之间还会持续牵扯一段时间。直到廖先生觉得尽兴后该停下了，他们再体面的分别。

    况且苏的经纪人从没和他提过这个，当然，给对方一百个胆子，狡猾的经纪人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                                                对廖先生说：您会是下面那个。

    廖先生只当酒是一种助兴和调情，苏却很怀念酒在舌尖瞬间迸发出灼烧的热烈感，仿佛他置身于一艘航行的船只，激颤的大海席卷人类的意志引领他翻涌至望不见的深海——坠向黑暗之地，不停不断地向下坠去。而后浓烈的感官消退，一切事物又都静止，失去的又回来激烈的又平静，如沙滩涌退的浪潮，人类在一片苍白的斑驳间寻觅平静与失地。

    “……”

    现在是晚上时间八点过二十分，苏想回到自己安全的居所，那幢暂时收容他的小公寓。他设想过会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在偿还完来自母亲家庭的债务后，他应当适时地开启属于自己的人生。但，真会如此吗？

    苏是Top。他自认自己没有义务在这方面迁就廖先生。有就干脆结束今晚的一切，在还未发生什么之前，大家互不勉强。

    苏是Top，这点毋庸置疑。

    以那个吻作开端，事态陡然变得焦灼起来。廖先生的嘴唇微微红肿，苏的攻势令他猝不及防。他稍微惊讶一瞬后就夺得了主导权，野心家的骨子里到底携带了掠夺一切的习性，下意识地想将这个人圈入怀里，引领到自己的地盘。

    廖先生则是略略拧眉，显然一时间也没做好……呃，相关的认知准备，在印象里他这个身份地位的人都是别人上赶着来讨好他。

    廖先生短促的叫了声他的名字，这陌生的情潮是苏带给他的，是苏在占据他的身心。在黑暗中他不怕苏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不过话又说回来，万一真的被看见了他反倒要担心对方是否会被自己吓坏。

    权衡不过几秒，苏下了决断。他神色未变，同廖先生姿态亲密的走进房间。内部的装潢既奢华又低调，处处弥漫着金钱堆砌的舒适。

    场面尬住了。

    廖先生肯礼貌对待他，那是对方的教养而没有义务去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