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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他这样的反应，苏子俞心尖儿一颤，突然涌上一股刺痛。

    其实能消愁的方法不只是抽烟，喝酒，狩猎也同样管用，可是五年前的苏子俞根本不懂得这些，在难过时会怎么缓解情绪呢？更何况自己还给了他那么多气受，他是怎么忍下去的？

    “子俞，对不起……”江少恒重复了一遍。

    “江少恒，我和你养得宠物有什么区别？！”

    苏子俞像是突然起了什么，向前两步捡起了那只已经破碎的相框，锐利的玻璃碴刺破了手指，指尖染血，可他就像没有知觉似的，一片一片掰开玻璃屏。

    苏子俞抬起头，正好撞进江少恒的双眸中，四目相望，他看到的全是伪装出来的深情，看的他胃里直泛恶心。

    苏子俞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那时候，他再对苏子俞好一丁儿点，让他傻傻的以为自己被爱着，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半空中飞舞的碎屑如同油尽灯枯的白蛾，极力煽动着倦怠的翅膀，却还是敌不过瑟瑟冷风，只能看着自己无力的下坠，沉落，静寂……

    江少恒心疼的简直无法呼吸，自己明明知道他孤助无援却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欺负他，明知道他心思敏感却还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简直太混蛋了！

    明明苏子俞那么容易心软，明明苏子俞一块糖那么容易哄好。

    直到后来，失望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化成了勇气，所以当他决定离开的时候才会那么决绝坚定，甚至不留余地。

    “如果这样你能解气，你就咬吧。”

    江少恒凝视着他的眸子，“那你也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恨我。”

    他是他的爱人，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心头血。他本应该是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宠那个人，本应该是最有资格肆无忌惮享受宠爱，被惯的无论怎样胡作非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那个人。

    声如蚊蚋的三个字，随着他断断续续呼出的气流拂向苏子俞的脖颈，温热而颤抖。

    可是现在苏子俞不喜欢他了，他彻底失去留住苏子俞的资本，于是在爱他的同时，江少恒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

    “这样有意思吗江少恒？”苏子俞喉咙里像是哽咽了一声，但尾调很快被硬生生的咽进肚子里，默默的，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你说什么？！”

    手掌覆在胸膛明明还能感受到跳动，可心脏却像是被人剜了一块，清晰的虚无感压抑的他喘不过气，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太难熬了。

    “江少恒，你总不可能锁我一辈子！”

    是他把这一切都毁了。

    苏子俞惊诧看着他，他的神情失落，丝丝缕缕的落寞之色，在他的眸底淡淡的掠过，略显哀伤和幽怨。

    江少恒深邃的的眸子有一抹复杂的光芒闪现，目光深沉的像是一个弥留之际的老者，静静盯着同样日薄西山的恋人，那一秒，时光线被无限拉长。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的对不起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苏子俞从没想过，像江少恒这种的人竟然会跟人道歉。他站着别人达不到的高度，永远那么高高在上，永远那么不可一世，可是就是这样骄傲的江少恒，竟然也有低头的一天？

    简单宽松的T恤衫衬得脖颈白皙修长，温顺柔软的发丝上还沾着金色丝带，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儒雅，岁月静好。

    在他的生命之中曾有许多伴侣，苏子俞是目的最纯粹干净的一位，同时也是陪了他最久的一位。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少恒突然疾步走过去，一把将苏子俞揽进了怀里。熟悉的触感投进怀抱的那一刻，江少恒像是彻底醒了过来，汪洋大海，惊涛骇浪，时光岁月，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在了识海之间，唯余怀里的那一抹温软，真真实实的砸进了他的心里。

    苏子俞冷冷一笑，“补偿，你准备怎么补偿？把我像狗一样锁在笼子里，这就是你补偿我的方式？”

    尖锐的疼痛感随着神经中枢蔓延到了心脏，江少恒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细心的将苏子俞散落眼前的碎发撩至耳后，摁着他的后背与自己紧紧依靠。

    他害怕只要自己一松手苏子俞又会离他而去，就像周瑾瑜所说的那样，他更害怕，苏子俞离开他之后会投入别人的怀抱，这是比杀了他更痛苦的惩罚。

    可苏子俞还是抽出了那一张照片，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的撕了个粉碎。

    江少恒没有再说话，将手指插入苏子俞的发丝之间，摁着他的后脑勺使苏子俞与自己依偎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江少恒偏过视线，痴痴的凝视着苏子俞，眼睫微颤，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忍，温声道：“除了自由，我什么都能给你。”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瞬间像癌细胞般肆虐侵袭了他身体的每一块皮肤。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把苏子俞留在自己身边。

    他瞥见满地凌乱飞舞的纸屑，怔愣了片刻，缓缓弯下身去，以一种卑微的姿态去捡拾。

    如果苏子俞和曾经一样一心一意的爱着他，他又怎么可能舍得用链子锁住他？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现实就是只要他稍微心软一点儿，就又会让苏子俞逃走。

    照片中，苏子俞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眸中倒映着只属于少年的青涩与纯真，恬然幽静的像一幅生动的油画。

    虚无到令人窒息的眩晕从天降落，忽而又被灌入屋内的凉风驱散，钻入江少恒的袖口，寒意催心。

    江少恒瞳孔骤缩，语气中透露着恐慌：“子俞！”

    他更没想到，他等了这么久的一句“对不起”，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蹦出来。

    可是，这一切都早已不复存在。

    后来江少恒请人高清修复，又经过裁剪才得到了这张合照。

    他轻轻拂去沾在照片上的灰尘，又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擦拭，动作温柔的仿佛掌心捧着的不是什么破纸屑，而是一件价值连城，千金不换的古玩珍器。

    这么多年了，江少恒一直在自欺欺人的哄骗自己，他总觉得，只要还能找到苏子俞，自己就能把他驯教的和从前一样温顺乖巧。

    苏子俞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

    那是苏子俞和他唯一一张合照。

    苏子俞气恼的怒吼，恶狠狠推了他一把，没有挣开，转而咬上他的脖颈，轻而易举刺破了他的皮肤，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唇齿间晕开。

    “对不起……”

    江少恒望着苏子俞眼中有晶莹的泪珠闪动，只觉得心如刀绞，喉咙干涩。

    那一秒，静寂的连空中的灰尘都依稀可见，两人僵直的站在原地，就像站在世界两端，中间隔着汹涌澎湃的汪洋大海。汪洋之中，浪花奔腾的咆哮着，肆意喧嚣着，似乎永远都无法跨越。

    他本来应该心安理得的被宠成小王子的。

    虽然还能触摸到那熟悉的温度，虽然还能听到那软糯的声音，虽然还能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可是这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会当做不在乎，活生生的把火气和委屈往肚子里咽，然后下一次再见到自己时又会仰着一张甜美的笑脸？

    江少恒眼睁睁的看着面前飞舞的纸屑，看着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最后证据也被彻底销毁，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可是他却让苏子俞成为权衡利弊之后选项中被抛弃的一方，把他当成了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廉价劳动力，一次次的把他贬的一文不值，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失望透顶。

    他性格温顺安静，就像只无害的兔子，没有不可告人的企图，也没有深不可测的城府，甚至连稍微僭越一点的期盼都没有，只要扔给他几片青菜叶就已经足够让他高兴的了，就算那几片菜叶已经不再新鲜，也从来不会计较那是不是给别人剩下的。

    江少恒抬眸望着他，眼神渐渐变得黯然，他也知道这三个字未免太过于廉价，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弥补那些年的荒唐。

    他也一直在逃避一个真相，那就是，苏子俞的温顺乖巧，言听计从，从不是因为他手段高明，而是因为苏子俞喜欢他。

    江少恒下意识的想要抽根烟来缓解这样的情绪，可手指伸进口袋才发现，自己刚刚换了外套，外套口袋里恰巧没有烟盒。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江少恒长长叹了口气，心里翻腾着无数的念头，喉头发紧，嗓子里仿佛着了火，干涩难言，缓缓抬起眸子，定定的望着苏子俞，目光灼热的仿佛要把他灼出来几个洞。

    可能吧，那时候苏子俞没有什么朋友，学校里的事又不敢和母亲倾诉，恐怕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忍受”。

    由于当时灯光太过于昏暗，场面太过于纷杂，相机像素太低，以至于照片上的人都有点儿面目全非的感觉。

    苏子俞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脚底不由自主的向前了一步，当另一只脚也要迈出去的那一秒，脑子里有根弦突然绷紧。苏子俞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怕的后退了好几步，使劲摇了摇头。

    “对不起……”江少恒埋在他的颈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虔诚的像是临死前阐述自己罪恶的教徒，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得到宽恕，“让我补偿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