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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她的话想象，尊荣显赫似乎就在眼前，怀碧腼腆地笑了笑，最后那点儿犹豫也都打消了。
皇帝无动于衷，再抬眼看眼前人调脂弄粉的脸，更觉得烦厌，幸好他已经建立好身为帝王的沉稳，还能沉住气交代：“告诉母后也要好好调养，不必为朕忧心。”
银月不曾念过书，墨宝都认不出，初捏住羊毫，惊奇大于一切，眼睛将那两个字看了无数遍，自觉已经熟悉，不过直直横横的几笔，可真等羊毫落下来，才发现全然不像想象中那样。
怀碧点点头，笑得嫣然，“有劳公公。”
他刚从外头回来，大氅沾了露气，柏坊灰蓝的颜色愈发深重，玄狐毛领都是湿漉漉的，姜涟忙帮他解去，又问：“林姑娘如何了？”
太后将视线移到她的肚子上，摆手道：“快别说这些，本宫为你做保，若来日果真诞下皇子，你就是这宫里最贵重的主子。”
她刚出了寿宁宫的门，太后这边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轻啐一声后讥讽：“还没碰到龙榻，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奴婢不行。”银月摆手退缩，盯着那两个字越看越傻眼，想来是她同写字没有缘分。
“不必。”皇帝耗尽所有耐心，用力合好奏折，发出“啪”的一声响，因为顾及着太后的脸面，没有恶言厉色。
朝英硬生生回答：“奴婢晓得。”
暂且忍她，先叫她在皇帝跟前试试水，若有所成效，再把自己一门所出的亲甥女接进宫来，骨肉至亲才值得信任。
皇帝抬头瞟她一眼，辨不清她是聪明还是蠢笨，更没有分辨的兴趣，催促道：“补药朕已经喝下了，你回去吧。”
皇上经过几日的调养略好了些，只是伤势尚未痊愈，还会时不时地发热症，这会儿刚出汗散了热，正偎在榻上看折子，近些日子荒废太多，成摞的奏折堆在书案上。
他们之间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如同远隔万里，人的高低贵贱太过明晰，若非被太后挑中，或许她连同九五之尊说话的资格都没有。www.yunchuan.me
这话直白地点明她如今的生活，怀碧的心被虚华的体面蒙蔽，再回望满宫的侍女，只觉得个个都在等她跌落云端，好补上她的缺儿，半途而废万万不肯甘心，她狠心攥紧手，伏在太后跟前谢恩：“谢娘娘提点，奴婢必然不叫您失望。”
那不值信赖的棋子，已经铆足了劲儿要往上爬，回宫稍作装扮，再次求见到兴和殿前。
梁进照旧将她拦在殿外，笑呵呵地劝阻：“姑娘，皇上近来身子不大爽利，暂不见外人。”
阵风携着寒气如潮涌至，顺势掀起案上层层叠叠的宣纸，她正写到“月”字，霎时笔锋一顿，最后一笔未能勾上来，反而顺着垂落的手腕直直滑了下去，在满张横姿的笔墨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练得疲惫，眼神都有些恍惚，正欲叫苦歇歇手，远远看见裴瞬从回廊往这边走，忙停了笔退至门前。
“好孩子。”太后又露出笑脸，亲昵地拉过她的手，从一旁木匣中拿出包东西按在她的手心，谆谆道：“荣华富贵可是自己挣出来的，本宫调理了你三个月，提携你这些日子改头换面，过上了主子的日子，若再叫你回来伺候，别说是你甘愿，本宫都不舍得。”
她的手腕像是不受控制，怎么也落不直，练了无数遍仍是歪歪扭扭，且字体格外大，一字就能占一整张宣纸。
“公公瞧我，算是外人吗？”怀碧慢声细语开着玩笑，指一指身侧侍女手中的食盒，搬出太后的威名来，“是太后娘娘说圣体有恙，特命我炖一盏保元汤来，烦公公替我传个话。”
梁进遥遥看着她走远，忍不住抱怨：“主子正在病中，且需时日修养呢，太后娘娘何必支使怀碧姑娘过来折腾。”
姜涟有极大的耐心，扶着她的手又练十几遍，勉强能瞧出是个字，才撒开她的手让她自己去练。
皇上不吃这一套，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甚至稍皱了皱眉，抬手命人验过那盏保元汤，仰面一饮而尽。
“既晓得，便先在外头做些杂事吧。”姜涟的目光转回案上，将写乱的那张扔至一旁，复拉过银月的手，“来吧，我教你写你的名字。”
姜涟微微抬起头，昏暗光下的面容细润如脂，她皱了皱眉，抬声略带斥责的叫了声“银月”，转头又问朝英何事。
怀碧再三应是，缓行退出兴和殿。
皇帝连声道好，白璧无瑕的脸上浮起些笑意，“叫人务必盯紧了，更要藏好尾巴，莫生出事端，若事情顺利，想来还有机会让他们姐弟见上一面。”
怀碧本想亲自伺候，没承想靠近皇帝的机会都没有，平平落得没趣儿，勉强维持着面上笑容，“听太后娘娘说皇上出了事，奴婢日日想来探望，可惜皇上不肯召见旁人，奴婢没有法子才去求了太后娘娘，娘娘心里也担心，特命我给皇上送补药来，不知皇上现下好些了吗？”
她有一张恬静端庄的脸，淡眉弯唇、杏面桃腮，柔顺的没有丝毫攻击力，说出这样体贴的话时格外契合，最大程度地发挥那张脸的作用，塑造出兰心蕙性的表象来。
姜涟不由失笑，重新覆上层宣纸，蘸了蘸墨写下她的名字，“看，这是你的名字‘银月’，不如我教你写？”
屡次张罗着给他安置后宫，到底是什么用意他都明白，如今更是急迫，连他的死活都不顾了，他心里窝火，却并不伤怀，因为早知道他们的真面目，那点儿不忿继而转化为憎恨，为他的谋划积攒底气。
“她哪顾得上朕有疾。”皇帝冷哼着哂笑，“只怕急等着有人诞下皇子，好将朕顶下去呢。”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主子只管等着吧，定不叫您败兴。”梁进掖了掖手，思索片刻后复又说道：“还有一桩事禀明主子，姜姑娘的兄弟有了下落，已经差人跟过去，想来过几日也会有好结果了。”
银月满脸惋惜，忙拿过镇尺压在纸上，转头一看进来的是朝英，脸色愈发难看，急声道：“没说叫你进来伺候。”
见她顺从，太后乐意捧着她，特命身边的贴身嬷嬷送她出去，嬷嬷恭敬地搀扶着她，让她自觉凌驾于众人之上，高高扬起尖俏的下巴，意气洋洋的往外走。
她做模做样的挽了挽鬓下碎发，语气抱屈：“既如此，奴婢就不打扰皇上了，望皇上好生养病，早早好起来。”
太后虽是在拿话激她，可怀碧也明白，事情既开了头，哪里还有倒退的道理，她咬了咬唇，怯怯地凑上去：“奴婢……奴婢听娘娘的。www.chunrou.me”
“奴婢给皇上请安。”她弓腰行礼，尽力展现自己的袅娜身姿，声音像是搅上蜜糖，甜的发腻。
“不必这样。”姜涟撂下手中的羊毫，声气儿依然和煦，说出的话反而理智：“是否居心不良，我一时瞧不出来，你也不必忙着表忠心，你是什么样的人，日子长了自然知晓。不过既知那是先斩后奏，偏偏还做了出来，也别埋怨在我这儿受冷遇。”
听见梁进传话，他连眼皮都不曾抬，淡淡道：“既是太后命令，便叫她进来吧。”
“很容易，我再写一遍给你看。”姜涟说着便要去拉她的手，却听房门突然被推开。
怀碧随梁进进殿，虽做足了准备，仍觉胆战心惊，皇帝到底是不比寻常人，她从前在太后宫里见到他，只看到他对待旁人的和煦，今日自己站到他跟前，才觉出他不怒自威的从容。
“皇上的确不召见任何人，奴才替姑娘把东西带进去给皇上。”梁进福了福身，伸手去接那食盒。
刚入了夜，天儿还有些发灰，尚未彻底更替为昏黑，檐下的灯笼已经被挂起来，里头的明烛经风一吹，燃得愈发明亮。
她是权力之外的人，瞧不清楚皇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还只当他们母子情深，一开口便正中症结。
她搓了搓手，有些难堪，“要留在姑娘身边伺候，是为我一己私心，不全是为报答姑娘恩情，姑娘怪我先斩后奏理所应当，我不敢说什么，只求姑娘别觉得我居心不良。”
这是势必要见到皇上，因为有太后的命令，梁进不敢硬拦，拱手只道：“那姑娘略等等，奴才进去禀明主子。”
自那日朝英擅自请命到姜涟跟前，一直在外头伺候，没得到贴身的机会。
煞费苦心，终于得偿所愿。
姜涟同从前无数个夜晚一样，伏在案前临摹墨迹，幼时跟她父亲养成的习惯，无事时总要比划几笔，现下没有用得到书写的机会，但习性一时改不掉。
怀碧低声应是，并未直接离开，又问：“皇上明日想要喝什么？只管告诉奴婢，奴婢做好给您送过来。”
这些日子她们做什么都刻意避开她，虽未明说，但她明白她们的意思。
“姑娘，其实我……”朝英知道那日她自作主张的行径令人不悦，合该受她们的冷落，可她仍怀期盼，试图解释：“实话告诉姑娘，我虽洗清冤屈，但李嬷嬷已经恨透了我，想法子为难我，还留在书房伺候没一日好过。原本那日来给姑娘谢恩，没有打着留在姑娘身边的意思，可瞧见姑娘待底下人极好，我就起了冲动，等到了王爷跟前，脑子还没来得及动，嘴上已经先说出心中想法了。”
怀碧不敢再纠缠，暗暗偏头观望被她留在外殿的侍从，不过目光一个往来的功夫，彼此便明了什么意思。
林同裳自得知周敛已故，一直精神恍惚，他受林老夫人所托，近
守在案前的银月不识字，可她能瞧出好坏，捧着脸赞叹：“姑娘写的好看，齐齐整整的，跟我们在田地里撒豆一样。”
他不露辞色，展开本新的奏折，悠悠道：“让她进宫的事情可还顺利？”
怀碧侧身挡过他的动作，故作为难，“望公公通融，我不亲眼瞧见皇上喝完，回去如何向太后娘娘交代。”
朝英落寞地退出去，姜涟也不看她，让银月站到案前，摆好写字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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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无动于衷，再抬眼看眼前人调脂弄粉的脸，更觉得烦厌，幸好他已经建立好身为帝王的沉稳，还能沉住气交代：“告诉母后也要好好调养，不必为朕忧心。”
银月不曾念过书，墨宝都认不出，初捏住羊毫，惊奇大于一切，眼睛将那两个字看了无数遍，自觉已经熟悉，不过直直横横的几笔，可真等羊毫落下来，才发现全然不像想象中那样。
怀碧点点头，笑得嫣然，“有劳公公。”
他刚从外头回来，大氅沾了露气，柏坊灰蓝的颜色愈发深重，玄狐毛领都是湿漉漉的，姜涟忙帮他解去，又问：“林姑娘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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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顾得上朕有疾。”皇帝冷哼着哂笑，“只怕急等着有人诞下皇子，好将朕顶下去呢。”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主子只管等着吧，定不叫您败兴。”梁进掖了掖手，思索片刻后复又说道：“还有一桩事禀明主子，姜姑娘的兄弟有了下落，已经差人跟过去，想来过几日也会有好结果了。”
银月满脸惋惜，忙拿过镇尺压在纸上，转头一看进来的是朝英，脸色愈发难看，急声道：“没说叫你进来伺候。”
见她顺从，太后乐意捧着她，特命身边的贴身嬷嬷送她出去，嬷嬷恭敬地搀扶着她，让她自觉凌驾于众人之上，高高扬起尖俏的下巴，意气洋洋的往外走。
她做模做样的挽了挽鬓下碎发，语气抱屈：“既如此，奴婢就不打扰皇上了，望皇上好生养病，早早好起来。”
太后虽是在拿话激她，可怀碧也明白，事情既开了头，哪里还有倒退的道理，她咬了咬唇，怯怯地凑上去：“奴婢……奴婢听娘娘的。www.chunrou.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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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确不召见任何人，奴才替姑娘把东西带进去给皇上。”梁进福了福身，伸手去接那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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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权力之外的人，瞧不清楚皇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还只当他们母子情深，一开口便正中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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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朝英擅自请命到姜涟跟前，一直在外头伺候，没得到贴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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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她们做什么都刻意避开她，虽未明说，但她明白她们的意思。
“姑娘，其实我……”朝英知道那日她自作主张的行径令人不悦，合该受她们的冷落，可她仍怀期盼，试图解释：“实话告诉姑娘，我虽洗清冤屈，但李嬷嬷已经恨透了我，想法子为难我，还留在书房伺候没一日好过。原本那日来给姑娘谢恩，没有打着留在姑娘身边的意思，可瞧见姑娘待底下人极好，我就起了冲动，等到了王爷跟前，脑子还没来得及动，嘴上已经先说出心中想法了。”
怀碧不敢再纠缠，暗暗偏头观望被她留在外殿的侍从，不过目光一个往来的功夫，彼此便明了什么意思。
林同裳自得知周敛已故，一直精神恍惚，他受林老夫人所托，近
守在案前的银月不识字，可她能瞧出好坏，捧着脸赞叹：“姑娘写的好看，齐齐整整的，跟我们在田地里撒豆一样。”
他不露辞色，展开本新的奏折，悠悠道：“让她进宫的事情可还顺利？”
怀碧侧身挡过他的动作，故作为难，“望公公通融，我不亲眼瞧见皇上喝完，回去如何向太后娘娘交代。”
朝英落寞地退出去，姜涟也不看她，让银月站到案前，摆好写字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