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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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飞鸾瞪圆了眼睛，满脸无辜之态：“何出此言？我自幼体弱，骑马不过纸上谈兵，先前未曾见过将军，也未去过长安别处的马市——将军可是认错人了？”
“是吗？”陆子敬两道眉高耸，一双浓黑的眸子宛如夜行黑豹将孟飞鸾讲话时的神采尽收眼底，而语气依旧四平八稳，“当真，可我见你的裤脚上留下了外城马场的黄泥点子。”
这番指责几乎是要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罪名安在了陆子敬头上。
“姑娘讲话真利落，全然听不出是个滇南人。”陆子敬牵过马，与严傲岚并肩走去院后的马场，看似无意地试探道。
“玉竹？”陆子敬闻言一愣，倒还真把此事记了起来。
“两人一骑自然是要选这匹最好的白骓，四蹄修长，健壮有力，承重也叫人安心。”不出所料，孟飞鸾指向了那匹位于正中的白驹子，“好马配佳人，陆将军好有福气。”
陆子敬则是在听到“女侠姐姐”一称时，话语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女侠谦虚，你们这些行走江湖的能人异士可比我们当差的有本事多了。论马，还是你比我在行——我只是奉命行事走访了这几日，而你却从城外到城内一家家将这长安内的马市看了个遍。”
此言一出，春桃在边上挤眉弄眼直使眼色：哎呀，我的二小姐，我给你争取了这同乘的机会是叫你们在马上吹吹风谈谈情，你如今把此事算作一场竞赛，哪里还有半点旖旎的风情！
抬目见一穿戴富贵的俏丽小姐冲他挥手，姿态不似大家闺秀扭捏，瞧着憨态可掬。
勒扎克等着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珠子，一板一眼地回应道：“小姐说她肚子不舒服，往茅房那边去了。”
“她、她是……”
孟飞鸾当即带笑摇头道：“方才你不是答应了这位小姐要共乘一骑？如今选这么一匹矮小载货的，没等你上去，马都被你吓软了腿。”
严傲岚左瞧瞧右看看，心里萌出了主意，面露兴奋之色道：“子敬哥哥，女侠姐姐二位既然都会骑马，何不各带着我骑上一圈，也好比比二位的马技高低。”
“陆将军也是瞧你对马匹之事如此在行，觉得投缘。”春桃见陆子敬一张脸涨红了，张嘴还想跟着不明来路的女子辩驳，赶紧将人拉开，“陆将军，别让我家小姐等急了。”
伯乐，人脉，马匹运输，一匹马出现在大周的土地上需要耗费多少周折，被人发觉赏识后选做军用又需要打通多少关窍？
“整日学些诗词歌赋棋琴书画，在屋里呆闷了便想着出来玩玩。”严傲岚边将方才春桃所言和心中所想结合了一番，一双手紧张地将帕子拧成了麻花，“没想到恰能遇着子敬哥哥，实在是……是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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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说来惭愧，我这外裤已好几十日没洗了。一路来风餐露宿，舟车劳顿，指不定是哪处野地里大雪大雨后行路留下的泥点子，哪里值得将军这般细心察看呢？”
严傲岚和春桃听得云里雾里，但懂得的人一下就能分辨出泥点的差异。
孟飞鸾也记起陆子敬在晚宴上吃的暗亏，却没想到还有这番隐情，忍不住憋笑帮腔道：“就是，好歹也是女儿家的一番心意。www.cuichuan.me”
陆子敬好似没听见她的问话，一双眼紧紧得攫着埋头跟在身后的孟飞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孟飞鸾并不慌张：陆子敬拿这些微小细节来做文章不正说明他找不出什么切实的证据，只凭直觉来怀疑了自己。
果真如孟飞鸾所言，因环境优越，此马舍的马匹质量与精神同城外小舍中的天差地别。
勒扎克被怼了一句便不再讲话，依言解下了白骓的缰绳，拍拍它的脖颈讲了一句方言后才当放心将它交到陆子敬的手中。
“勒扎克，刚才那个与我们同行的另一个姑娘呢？”陆子敬的声音骤然收紧，心中的猜测呼之欲出。
她自然感知到陆子敬对她如影随形的打量与试探，只好尽可能佯装镇定坦率。
他正犹豫着是上前攀谈两句，还是借公务道别，眼神忽而落到了小姐背后跟随的那人身上。
这段话便不仅仅是在谈马了。
陆子敬这么大一官儿，平日也没空整日围着几匹马转悠，确是日前圣上交代了调查以马匹为主的畜类交易市价。www.feihua.me
其中一匹白骓脊背平直，身形高大，足踏乌云两朵，便是军中也找不出太多比它健硕高大的马了。
陆子敬细打量了一番这小姐与丫鬟的通身气派，委婉道：“小姐，往后礼物还是取自自家刚好，未经许可，借他人之物表自己的真心可要不得。”
大多马场内为护马匹马蹄不受磨损，特使用泥地沙地作为训马跑马的场地。该土地材质与城中供人行走道路上的石子泥灰全然不一致。
“陆将军，可还记得我？去年晚宴上，我在院中折一挂玉竹赠予……”严傲岚与陆子敬对视便觉羞怯，一将眼移到了别处嘴上就没有把门，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
“你怎么跟我家小姐说话呢？”春桃听不下去了。
“是陆某的不是。”陆子敬挠挠头，虽觉先前的话语句句属实，只好又认下这个暗亏，试探道，“小姐，你今日怎么想到来这马场？”
马有刨地的习惯。
那一挂玉竹乃是祺妃种来入药的，晚宴中不知被谁摘下放到了他的桌前。
这张脸，面熟，但叫不出名字。
思忖片刻，陆子敬指向了角落里那匹相对矮小敦实些的云南马种道：“此种马性情温顺，承重尚可，可供小姐一乘。”
“啊？骑马，当然可以。”陆子敬又被春桃提醒了一遭，才回过神来，没怎么深想便答应了下来，紧接着将试探的矛头指向了孟飞鸾，“这位姑娘可也是你们府中的杂役，不是是否也会骑马？”
孟飞鸾自然不上套，自如回应道：“我几时说过我是滇南人？你这人怎见什么人都劈头盖脸地盘问这许多？你我男女有别，更何况你身边还有位佳人作陪，方才几欲食言，已是失礼，现在还要同我絮絮叨叨地搭话？”
此人装扮实在奇怪。薄褂子一套倒像个姑娘，但又束发，下身穿着便于行动的短下装。
长安城中的闺秀无论天生长得如何，都喜欢把五官往一个模子里上妆，因而在陆子敬眼中有六成往上的姑娘长得差不多。
陆子敬挑眉，不由想到阿骆口中那位男女不变的“时南”小贼。
“这匹马可不便宜。”半晌没讲话的勒扎克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身体矮小，步态端正沉稳，脚步轻，有常年习武之姿。更奇怪的是，此人身上带有几分故人的熟稔，让他想不起来摸不透。
很快一行人与白骓来到后侧马场。
果真，陆子敬在上一问之后偃旗息鼓道：“我倒是从城外的马场来，今日听闻城外小马场内有一匹高头大马，虽生得黄彪马的外形，却比寻常黄骠马高上一尺，我见了也觉得稀奇。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宫中妃嫔属祺妃脾性泼辣，哪里受得这种气，没等晚宴结束，第二日便叫人闹到老陆将军和大夫人那边，害他凭白被禁足了半月。
孟飞鸾也便顺着他的话头附和道：“多谢将军提点，但某以为养马驯马此事与街头的小商小贩不同，不存在酒香只是巷子深的情况。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除伯乐之外，好的场地与水土，丰富的人脉与运输途径，缺一不可。”
探查之际，一声娇俏的“子敬哥哥”打断了他的思索。
此前，陆子敬对圣上的意思不过盲人摸象，在听她一言之后倒像是点上了一星半点的灯光，明白藏身在黑暗中的是一匹大象了。
从前没收到过这样近似跑腿的任务，他虽心里犯嘀咕，但一双腿最勤恳踏实。
既然圣上想知道，他便一家家跑下来问出来，不曾想马市内马匹价目混乱，品相类似的马匹换个马棚差价在五倍以上。不但如此，马市内的当家的、懂马的有九成以上不是大周人，而日前那自称滇南来的“时南”更是点明了他心中不敢深想的猜测。
没等严傲岚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孟飞鸾便主动答道：“略懂一些，自然没有陆将军这般在行。”
不过一挂黄蕊的小花，陆子敬却像是抓着了偷金的小贼一眼上纲上线，是半点不把自家小姐的心意放在眼里。
眼见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马来，春桃在一边看得着急，打断道：“陆将军，天色也不早了，帮我家小姐挑一匹马吧。”
“小姐说笑了，实在是巧合，是巧合。”春桃赶紧出来打圆场，眼珠子一转，“我家小姐正由这位勒先生带着想去马场挑一匹合眼缘的马骑着散散心，我这做奴婢的担心得紧。恰巧碰上了陆将军，您在军中想必时常接触马匹，可否护着我家小姐骑上一圈？”
“按你的意思是？”陆子敬本就将全幅心思都拿来套孟飞鸾的话，已将方才随口应下的事抛诸脑后。
陆子敬扭过头，环顾近旁的五六间马厩。
“你看看眼前这几位贵人，除了我之外，谁还能短了你的银两？小姐将军身上随便掉下一块玉佩金片子来，都能买下这的四五匹马了。”孟飞鸾抢白道。
驹子被训得极好，不因在场的多名生人而紧张，也不因谈笑声分神，只是垂头而立，时不时扬起蹄子刨刨土。
紧接着，众人就见陆子敬飞
长安地广人口众多，马市没有百家，也有几十所，其中有多少他族细作混迹其间呢？
马厩内各色马匹被养得毛皮发亮，油光水滑。
陆子敬问勒扎克学了一些场内驯马的简单口诀便翻身上马，在场中转悠了一圈回到严傲岚身边，正欲邀约，发现人群中不见了孟飞鸾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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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陆子敬两道眉高耸，一双浓黑的眸子宛如夜行黑豹将孟飞鸾讲话时的神采尽收眼底，而语气依旧四平八稳，“当真，可我见你的裤脚上留下了外城马场的黄泥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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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陆子敬闻言一愣，倒还真把此事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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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飞鸾当即带笑摇头道：“方才你不是答应了这位小姐要共乘一骑？如今选这么一匹矮小载货的，没等你上去，马都被你吓软了腿。”
严傲岚左瞧瞧右看看，心里萌出了主意，面露兴奋之色道：“子敬哥哥，女侠姐姐二位既然都会骑马，何不各带着我骑上一圈，也好比比二位的马技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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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陆子敬在上一问之后偃旗息鼓道：“我倒是从城外的马场来，今日听闻城外小马场内有一匹高头大马，虽生得黄彪马的外形，却比寻常黄骠马高上一尺，我见了也觉得稀奇。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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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马来，春桃在一边看得着急，打断道：“陆将军，天色也不早了，帮我家小姐挑一匹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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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厩内各色马匹被养得毛皮发亮，油光水滑。
陆子敬问勒扎克学了一些场内驯马的简单口诀便翻身上马，在场中转悠了一圈回到严傲岚身边，正欲邀约，发现人群中不见了孟飞鸾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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