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四喜 敢对本宫动手动脚，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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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飞鸾唤住了匆匆忙碌的妇人：“娘，今年是什么年？”

    “四喜，听大伯的，你年纪还小，把一家人的事闹大了不好。再说了，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你们欠了林家的钱就该还上，倘若还不上，再霸着房子就不占理了。”

    婆子是红脸，这个叫林伯华的男人是白脸，一张嘴就拿是非道理压人。

    孟飞鸾任由妇人搂着她坐下，感受到她的眼泪浸透粗布衣襟，传来阵阵暖意，才有了重回人间的实感。

    孟飞鸾被一盆凉水兜头泼醒，凭反射翻身而起，发觉自己浑身伤痕不再疼痛，被挑断砍飞的手脚也能活动，只是忒无力了些。www.qingluo.me

    记得，我记得我不是四喜。

    “是娘没说清楚。”林伯华想了一会，语气更缓和了些，凑上来解释，“二弟当年造屋子问家里借了钱。三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年前就得还上的，你瞧这还有借条。”

    她一面为自己的女儿林四喜醒转欣喜，一面对她的言行神采感到陌生与恐慌。

    “你爹走后……你就一病不起啊，如今一月有余。”于春淑听见这声“娘”，心里才安定了，“四喜啊，你方才不记得从前的事？不记得为娘了？”

    “咚”的一声。

    永嘉二十七年。

    孟飞鸾却是一句都不想多听了，横眉喝道：“不必商量，欠条上写了两月便是两月！你们从我家滚出去，年前别来扰我们！”

    “都是一家人，你先将娘放开……还钱的事都好商量。”林伯华此人将脸皮看得比命重，知道此行赶人夺屋无望，干脆做个大孝子说起好话。

    两人甫一出门，于春淑顾不得许多，奔过来抱上孟飞鸾哭诉：“四喜，我的心肝！你这是怎么啦？快把刀放下。”

    四喜什么性格她这个做娘的最清楚。夫君林仲昌溺爱女儿，加之女儿身体孱弱不好动。四喜从小见人怯生生的，嗓门像猫儿，对林家这个没好脸色的奶奶最为惧怕，平日对视都不敢，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地喝斥。

    林伯华点头称是：“当年盖房我们林家出人出力又出钱，合该归我们。”

    这丫头又不识字，不知在故弄玄虚些什么。

    “看你这窝囊废儿子。”

    此言一出，在场的婆子、妇人以及立在一边不做声的男人皆是一愣。

    “我爹没了，这房子现在姓于不姓林！你们林家人不请自来，跑到别人的地盘撒泼，还想标榜好心？剩余两月就敢上门讨债，我今日就要闹到衙门去看看谁占理，看看是哪家人穷疯了，自家兄弟丧期没过就催债催红了眼！”

    孟飞鸾曾在民间轶闻中听过借尸还魂的鬼神之说，当时只道是杜撰，不想真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是看这家人精明蛮横，不知是不是私下了这笔钱款却说尚未归还。

    那妇人先反应过来，泪眼涔涔，嗫嚅着“我苦命的孩儿”就挣扎着想扑过来。

    “想拿这个？我帮你啊。”孟飞鸾立即反应过来，腾出一手麻利抽刀，手腕翻飞往桌面上一掷，动作行云流水。

    孟飞鸾拔起刀故作疑虑道“可这地契上签的名字一个是林仲昌，一个是于淑春。我刚才听见你娘叫你伯华呀，自己看看，哪个是你们的名字？”

    闹了这出也在林伯华的意料之外。

    孟飞鸾冷笑，下刀钉住桌面上的纸契，瞥了一眼便挑眉道，“这是此屋地契？”

    她撒开对疯婆子的压制，将手中的刀直指着林伯华：“讲话惺惺作态，真叫人恶心。我没兴趣看你们演母子情深！”

    婆子将一张灰黄色地契拍在桌上，神色好似夜叉，猛然伸手拽住边上一捂脸妇人的头发，恶狠狠道：“二郎就是给你这个丧门星给克死了！你害死我儿，也有脸赖在我家屋子里！？还拿这个小丧门星有病当借口，要我说死了最好，横竖你也没钱养活——”

    林伯华端着一副做老好人的架子，温声温气道：“我们看在我已故弟弟的面子上宽限了好些时日。只是弟妹一直说推说你得了重病，不肯搬家，娘心里着急了，就叫上我过来看看。”

    这借条倒没在落款上作假。

    她轻松外头躲过，细瘦的胳膊抓住那婆子的手反拧，倾身向前借力将其推到床边的木桌上，厉喝一声：“敢对本宫动手动脚，谁给你的胆子？”

    在他犹疑之际被娘指名道姓地骂一通，无可奈何，只能上前劝解。

    “永嘉二十七年，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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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来讨这屋也是你家那个倒霉媳妇出的主意，结果你连个屁大点的女娃娃都降不住？你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要看着你娘被杀啊，孬种！”

    “好心？好心却将我娘打成这样，一盆凉水将我病中泼醒？”孟飞鸾最见不得人胡说八道，嗓门提高了八度质问道。

    婆子在乡里也是出名的泼妇，在村里撒泼无赖，没吃过这种亏，更何况是在一个十岁出头的丫头手里。www.yanran.me

    又是“四喜”又是“娘”的。

    眼前这丫头从前楞，现在疯，手里还拿着利器……

    经此一番，她才算完全清醒了。

    “娘，我这是病了多久？”孟飞鸾试探着问道。

    他面上应允连连，扶着那还在咒骂“丧门星”的娘退出了门外。

    孟飞鸾的反应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练就的。

    她抹去脸上的凉水，强睁开眼，冲入视野的是一灰白发凶相婆子，正叉腰骂骂咧咧些什么。

    孟飞鸾尽可以编个谎话骗她，张口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愣愣地看着。

    乡里有句话：读书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疯的。

    说着他又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怯怯往在孟飞鸾面前凑近：“娘想着弟妹没有营生，你也病着，一时半会还不上钱，于是想要那屋抵债。”

    可转念想到欠下的三两银子，他心中又有底了。

    她不敢再触怒身后这位小夜叉，于是仰着脖子急赤白脸地冲站在角落的汉子乱骂一气：“林伯华，窝囊儿！你这个个不中用的东西！叫你来干什么使的！？”

    林伯华脸色又是一僵，明白两家至此就算是交恶了。

    孟飞鸾亦然。

    她有满腹疑问想讲，却瞥见身下按住的婆子有所动作，伸长了手似乎想要去够竹篮里的那把小刀。

    孟飞鸾将刀拔出捏在手里，语气轻松但句句威胁：“我神志不清，又是大病初愈。你再一口一个贱人地吵吵嚷嚷将我吓着，这刀恐怕就收不住了。”

    孟飞鸾身为长公主，虽见过明枪暗箭腥风血雨，可身边都是读过书的，未曾见过这般撒泼无赖之人。她被吵得脑仁生疼，皱眉喝道：“放肆！你们是何人？”

    “哎呦！杀人了！小贱人要杀人了！”婆子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眼睛一闭一睁，视野里多了把尖刀，背后冷汗涔涔，忍不住大叫起来。

    闹到衙门去，他可丢不起那个人。

    被大周士兵砍刀留下的伤口血痕，被昔日手下败将呼延勇一箭穿心而死的屈辱，这些疼痛虽不再出现于肉身上，却附着在她灵魂中，真实又难忘却——今夕何夕？大周如何，皇弟如何？

    这年父皇还未驾崩，三位亲王野心尚未显露，尤其是孟珩

    这可不是小数目，够抵普通人家半年生计。母女二人如何能在两月内筹到？除非去做些为人不齿的勾当……

    婆子和男人脸色皆变。

    “咳咳咳！”

    瞧她两眼放空，于春淑以为孩子是给刚才的局面吓傻了，安抚道：“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娘去给你烧点热水来。”

    “四喜，别乱动，听娘的话。”妇人爬行两步靠过来，又惊又悲，捂着脸的手都忍不住放下，露出脸上的五指红痕。

    刀斜插入木桌板，距离控制精准，与那婆子的颈部只余一指距。

    “贱丫头还敢装病？一个二个丧门星装得楚楚可怜，旁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辱了你们！你们从前吃我们林家、住我们林家，我没说过一句不是——现在你！”

    死而复生的狂喜，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叫人泼醒又被迫听了一段家长里短的怒意，还有对眼下情景的不解。多种情感一齐涌上心头，她静下心环顾四周，对着空荡逼仄的四壁陷入沉思。

    她发觉自己嗓音大变，回到如少女时那般的尖细稚嫩，又低头凝视自己细瘦的胳膊和腿，不明了发生了什么。

    “先前你们连三弟下葬的钱都靠咱家补贴，还钱的日子迫在眉睫——我娘也是好心，早早来劝你们。”

    林伯华伸出两根指头摆了摆：“两个月后。”

    讨房时就是吃准了孤女寡母不识字，于淑春是个没主见的，从不过问家事。怎会被这丫头看破？

    孟飞鸾追问：“欠条上写了何时还上？”

    这段自白结束，孟飞鸾眼神在三人身上流转了一遍，很快搞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争端。

    言罢，她一巴掌朝孟飞鸾挥去，使了十足力气。

    兄弟分家后盖了房，却因意外去世。剩下母女两人没依靠，婆家人就想乘机打秋风，将房子讨要回去。

    林伯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明白木讷丫头怎这般伶牙俐齿，噎得他说不出话。不仅是言辞句句踩在痛点，那横眉竖目的气势也吓人，让他不自觉矮了一头。

    “娘刀子嘴豆腐心，可做人还得讲道理哩。”林伯华推了一把身边哭哭啼啼的于淑春，“四喜还小，弟妹你跟她讲讲。”

    哼，小丫头片子如今逞威风，年前不知怎么哭着求上门来呢。

    婆子撒手任她摔去，一副刻薄嘴脸调转到孟飞鸾面前：“死丫头，你瞧着是真傻了！还敢跟我这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