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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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宁琢磨了一番出路，付了银子便想走，可一转身眼睛便瞥到一套成衣。

    阁娘子不曾想面前的小姐如此利索，才不过一炷香便付银子，平常人家的姑娘左挑右挑也不为过：

    这布料生意定会水涨船高，确实是个不错的路子。

    这可糟了，她们定要躲得远远的，哪家姑娘要是嫁给了他，怕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一声亲昵之语，眼前之景支离破碎，忽然又把她拉回那片猎场。

    她暗地里琢磨着，赐婚一事当真无法避免，结亲之后就算是抛头露面也要立一番事业。

    太子殿下的语气从来都是不急不慢，嘴角的轻笑多一分便落了尘俗，少一分便面目威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雍容尔雅。

    可谁知一道冷漠却又沉稳的话音响起，打破了这一僵局：“伤人便是伤人，无不无心又如何？”

    可这沈将军竟当真不偏私，连蒋怡玫身旁的小厮都说罚便罚，一点都不给皇后的面子。

    秋意深浓，碧空如洗。www.chunyin.me

    追逐绫罗绸缎向来是京城各位贵妇潮流，更何况她知何种布料将夺得各位皇亲国戚的爱戴。

    若隐若现之后，似是披霜而抚琴，指尖如玉竹翻转挑落，琴音似空谷流水般空灵婉转。

    将马儿的双眼、四肢、腹部以至全身都细致检查一番，便将银针收起，拱手道：

    “若有下次，我便代老将军将你逐出师门。”

    不知何时被风沙迷了眼，她侯府假意谋反，只为太子殿下取得平乱之功，好压安王一头夺得皇位。

    万不可如前世一般自斩双翼，自囚于夫家。

    她似乎又成为了那个宽容大度的太子妃，双唇间控制不住道出的话语，令她自己都心惊：

    这奴才竟被人发觉了身形，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当真废物。

    “殿下，我家小厮不过是无心，那岁宁却不依不饶……”

    说起来皇上有意为沈将军婚配，人选似乎在她们之中。

    猎场弥漫着一丝凉意，日光透过斑驳的枝丫，光影交叠似梦如幻，散在岁宁的发丝之上，给她增添了一分从容不迫之感。

    岁宁瞧着竟是怔住了，呆呆地望着那亲如半身的夫君，眼眸中倒映着的那个痴痴的自己。

    阁娘子躬身相迎：

    “唉。”

    岁宁身子一僵，眼前之景一暗，耳旁隐约传来一阵细碎之语。www.cuizhuan.me

    但与那温眸相对的是，那宛若冰冻三尺的话语，只教岁宁一颗心瞬间坠入谷底。

    原是她一厢情愿，五年的夫妻之情，终究比不过那一个的位子。

    随后便将视线收回，谁知自己鬼使神差间竟应了这等麻烦事，此时反悔已是来不及。

    她一个斜眼便瞥到太子与一众贵族子弟正往此处而来，应是被这验马一事所吸引，便立刻丢了鞭子上前一跪：

    岁宁漫步阁中，身上这套骑装摔下马之时已被剐蹭，此时定做已来不及，便只能来这挑选成装。

    沈肆双眸微微眯起，眼底翻涌着冷漠与危险，锋锐的双唇开合，语气像是淬了冰似的，居高临下地盯着蒋怡玫：

    太子殿下愣了一瞬，随后又挂上那温润如玉的笑容：“将军说笑了。”

    姑娘们羞怯地行礼，时不时抬眼偷瞄着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的男子。

    小姐才落下马，动辄牵扯伤口，此时应静养才对。

    “既然是无心，那便就此作……”罢。

    蒋怡玫像是被一头凶猛的野兽锁住了视线，完全不见平时骄横的模样，升不起一点反驳之心，只能躲在太子身后发抖。

    岁宁心念一动，犹然记得前世蜀锦一匹二十两，且非达官贵族不可得，可谓是寸金寸蜀。

    这等景色可吓得姑娘们身子一软，她们从未瞧见过这等残忍之事，指尖被绣花针刺了也要哭诉一阵，如今更是差点晕厥过去。

    他们怎么差点忘了，这可是个冷冽无情的鬼面煞神。

    清澈的目光常年柔和得宛如一缕清泉，那是道不出的尊贵雅致。

    小厮额头上出现细细密密的汗，香囊中不是香，竟是柳絮。

    “不错。”

    只是唯有她死，罪名才能真正落得她头上，她越是罪无可恕，殿下的功劳便越高。

    医官已诊，众人看岁宁的眼神多是嘲笑，甚至故作哀叹：“这岁小娘子怎地如此糊涂？”

    是了，在她与侧妃之间，太子偏向的从来都不会是她。

    沈将军顿了一瞬，手刮了刮鼻尖。

    “只需白银十五两，立即差人送到姑娘府上。”

    莫不是过了许久，待到视线再次清明。

    太子妃凤眼烟眉含情，红唇粉颊羞涩，全心全意靠在自己丈夫肩上：

    阁娘子一看那姑娘移不开的眼神，立即笑盈盈地道：

    沈肆嘴角弧度下降一分，眉眼间积满的凌厉之感压得人心悸，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

    这等刚正不阿的性情，倒不像他人口中那般蛮横之状，却是令她讶异。

    一时间竟不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难不成那场秋猎才是梦，而此情此景只是她将死之前的回忆？

    太子殿下摘下一片绯色落花，为她挽上一抹发髻：

    不容辩解，不容反抗，错便降罚，连皇亲国戚都无甚例外。

    “回将军，这匹马并无不妥，健壮得很。”

    若是她无论如何也会被推上魁首之位，便只能破釜沉舟，只是一旦如此定会被圣上厌弃，得寻个立身之法。

    ……

    她浑身立刻寒意四起，只能咬牙切齿地垂下头，落得像个斗败的公鸡。

    “姑娘请看，这可是上好的蜀锦，十名蜀中绣娘足足绣了三个月，才得了这么一套骑装。”

    画面似远似近，岁宁恍惚一阵。

    蒋小姐瞧着身后的那名小厮，手愤愤地甩了一下鞭子。

    “这套成衣可不得了，那面料极其难得，用的是火浣布，这布灼烧竟不燃，反而

    此时她并不知，太子看她的眼神微微不愉，阿宁今日为何如此平淡，竟不如往日目光灼灼。

    从前只听过沈将军专横冷情的名号，却从未亲眼瞧见。今日一见，怕是连夜噩梦之中竟是这般可骇的身影。

    “柳絮使人错喉，马亦如此。马喷嚏不止，背上的人一个不甚便会落马，待到风一吹散便无法查证。”

    再不是那看似尊贵的太子妃，亦未曾戴上那层层枷锁，这一世定不能重蹈覆辙。

    更何况小姐才练了一个月的骑射，怎能比得上那些苦练多年的官女子，为何一定要参加那劳什子比试呢？

    话一落，蒋怡玫气得差点将手中的鞭子拧成一股麻绳，谁知一转眼对上表哥那深邃幽暗的瞳孔，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人内心。

    此时，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前来传话：

    “此事，本将军定会给岁小娘子一个交代。”

    而诗梅一听略显担心：“小姐……”

    诗梅望着那“沁纺阁”的牌子忧郁叹气，眉头皱得都能夹糕点了。

    话音刚落，他便干脆利落地折断了那名小厮的手臂，待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将其捂了帕子，拖下去。

    “我为殿下，什么苦都愿受。”

    不愧是黎朝的太子殿下，身形欣长干练，五官轮廓分明，镂空玉冠束发，一身窄袖骑装衬得他器宇轩昂。

    将军一抬手，巡逻侍卫便上前搜了那小厮的身，搜出一个香囊递上。

    岁宁眼角鬓边压落花，指尖气定神闲地挑起一缕发丝，竟是瞧不出一点惊慌之状，反而嘴角掀起一丝笑意：

    “阿宁。”

    岁宁微微点头，看不出心意，只是觉着这阁娘子瞧着眼生。她指尖抚摸了这骑装，不愧是蜀锦，质地坚韧，精致典雅：

    众人一看便失了兴趣，若是异香使马狂躁也并无不可，可区区一团柳絮又能做何事？

    诗梅上前解开钱袋子：“多少银子？”

    “阿宁，安王蠢蠢欲动，父皇又被迷了心智，我有一计可解，只是委屈你了。”

    岁宁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这一眨便恍若隔世。她缓缓垂下双眸，用那微微颤的眼睫掩藏住了复杂的目光。

    “沈将军，表妹怎会有害人之心，定是那小厮自作主张。”

    今日之事一定会传入后宫，他不能惹母后不快，只能暂时委屈阿宁，只待他日再寻时机补偿。

    医官却这才反应过来：

    随后转念一想，落马一事的确是受了委屈。

    那医官可不敢拂了将军的命令，只得战战兢兢拿起银针朝饲料探去。银针并未变色，无毒。

    且不知京城还有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娘子，是无知无畏，还是成竹在胸。他一挥手，巡逻侍卫便提溜个医官过来。

    不是愿去，而是不得不去，若她故意输掉比试，那太子妃的名号必不会落到她头上。皇家重脸面，一个落败的女子配不得太子。

    红枫仿若燃烧的火焰一般斑斓，却抵挡不住秋风瑟瑟冷意，不过顺延屋檐暗自飘零，只是最后轻拂那一片轻纱。

    “三日之后比试骑射，哪一位官家女子拔得头筹，便能得皇上赐婚殊荣。”

    “医官怎想不明白，这世上难道只能用药？除了我家奴仆，只有蒋小姐的小厮近过我的马儿，他袖中是何物，一看便知。”

    这该死的沈肆向来不近人情，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三亲六眷，都落不得好，她该怎样脱身？

    这缥缈如云烟的夫妻之情早已被那一箭断绝，如今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侯府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