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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要不咱们还是回屋里去吧。”

    他调整好情绪,笑吟吟地拱手,说:“二哥新年吉祥。”

    秦简音眨了眨眼,抬头冲周诚笑笑。

    对面府邸的大门外干净得很,雪早就清理掉了,也没什么灰尘,那小厮装模作样地扫地,实则是在等他起床,而后好给自家主子报信吧!

    亭子里太过寂静,他就听到了自己和周诚的呼吸声,还有雪花拍打在纱帘上的簌簌声。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里头只有单衣,把外衣给我穿了,不冷么?过会儿可能还要下雪。”

    他带着一点宿醉的头疼,慢慢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府,身上衣物也都换过了,枕边放着那个旧香囊。

    “爆竹惊起循声问,疑是新邻叩旧门。荒园小径掩归路,细雪轻纱留故人。1”

    渐渐地,天上开始下雪了。

    于是他微微抬手,想邀请周诚进门叙话。

    “二哥,你穿红色很好看的呀,干嘛老是一身黑衣,不如以后多穿几次?”

    别人知道周诚不爱念书,或许会以为周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莽夫,但是秦简音清楚,周诚其实很聪明,只是对官场上那些弯弯绕不屑一顾。

    暖意从后背涌向四肢,原是周诚把自己那件大氅脱下来,裹在了他身上。

    他看着摇摇欲坠的门,心下无奈,只好走过去拔掉门闩。

    漫天雪花飘下,落在他的头上肩上,睫毛上也有几片,不过瞬间就化成水珠,顺着他眨眼的动作洒落在地。

    天色阴沉,看起来过会儿大概还有场雪。

    虽然衣裳有些朴素,但是他胜在外形出尘,朝周诚身侧一站,也没在气势上落下半分。

    他环视一圈,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将院门啪的一声关上,闩起来。

    雪堆上还有个小雪人,胳膊是树枝,眼睛是拿炭块涂的,头上戴着稻草编的小帽子,许是川芎的杰作。

    “我不冷。”周诚一手按住他。

    他也走累了,便斜倚在亭内的鹅颈椅上看雪,脸埋在大氅的毛领子里,睫毛上还挂着一点细碎的水珠。

    周诚属实是天下第一不会看眼色的,性格也强硬,说好听点叫有毅力,难听了就是太固执,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是他妥协居多。

    周诚伸手戳了一下他的梨涡,又别开了眼,嘟囔道:“什么花里胡哨的,我又不是安原。”

    自从周诚向他坦露心意之后,时不时就会说些腻人的话,他之前听了还觉得害臊,近来却渐渐适应了。

    “嗯?”秦简音心生疑惑。

    大氅里面毛茸茸的,还带着周诚的体温,很暖和。

    两人行至湖畔,水面已经结冰,岸边种着几棵树,都是光秃秃的,认不出来栽的是什么。

    秦简音:“……”

    于是他放下纱帘,展颜一笑,吟道:

    一片静谧之中,他们踩在雪上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这会儿雪下得大,还有风,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比起西疆刀割一般的寒风,以及急促得让人透不过气的骤雪,郜京的雪显得柔和许多,虽然密集,却不紧不慢,一片一片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忽然心中一动,停下脚步仔细端详周诚,周诚便也凝望着他。

    这边的园子被买下来后,他从没住过,只是这几天临时修葺一下就搬了进来。园内的建筑也少,大多地方还是荒的,得让小厮们慢慢收拾。

    他看着川芎脸上一言难尽的神色,不由得怀疑周诚是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周诚的注意力全放在他一开一合的嘴唇上了,好一会儿才回应:“哦哦,你也是。”

    秦简音微微一笑,觉得有趣,还凑近上手摸了一下,觉得太冰又缩回了手。

    秦简音想,其实落雪也是有声音的。

    其实周诚的模样长得很好,只是久在边关风吹日晒,晒黑了些,也显得皮肤有点粗糙。

    迟言是昌国大旱那一年,简音祖父从西北带回来的一个小姑娘,此后一直养在府上,长大又与秦叔父成了亲。

    既然已经给人开门,人还带着东西,也不好不迎进来坐坐。

    他担忧地问,想要把衣裳脱下来还回去。

    今日是大年初一,而且周诚过会儿要去大周府拜年,因此穿着打扮也较往常有所不同,精致了一丁点。

    时辰尚早,他依旧有些困倦,茫然地将香囊圈进怀中。

    “的确是他送您回来的。”

    安原着实凄惨,跟周诚在一块时捞不着好,不在一块也要平白挨骂。

    一语罢了,笑吟吟地瞥向周诚。

    他取下门闩,打开院门朝外看,对门久无人居的府邸竟也开了门,此时正有小厮在外面扫地。

    他接过汤,随口问道:“昨夜大将军来过?”

    左右也是闲着,他爽快地答应了。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温柔和坦然,反而让周诚不自在起来。

    一时间没人说话,两人都在望着亭外的风雪。

    周诚一手捧了个硕大的食盒,在外面锲而不舍地敲门:“简音,开个门呗,我送点早饭过来,咱俩一起吃,昂?”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功夫,有人敲响了院门。

    秦简音:“……”

    周诚一边走一边说话:“对门那园子我买了十好几年了……前些天收拾了一下……地方不算大,正好也过年了,我搬过来住两天,与你做个伴儿。”

    想到这点,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去问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披上外衣翻身下床,一拉开门,正遇上准备敲门的川芎。

    周诚撞见他噙着笑意的眸子,像是被道破了心思,抄着手臂,无赖道:“我听不懂。”

    周诚闷笑一声。

    园子里,小径旁栽种的竹子也是灰蒙蒙的,没什么精气神。

    见他如此,周诚没来由地想起他的母亲迟言。

    秦简音的衣着就比较随便了,里面穿了棉袄,外面是一身藕荷色夹棉长衫,衣带上挂了个湖绿色的梅花络子,又套了件厚实的白兔毛领夹袄,头发用根碧玉簪束着。

    吃罢早饭,周诚邀他去隔壁园子逛逛。

    但是未等他开口,周诚已经自来熟地钻进院子,径直朝堂屋里走。

    “唔,行啊。”他无所谓地点点头。

    夜间又下了场雪,不过等他起床时,院里的积雪已经被防风和川芎清扫干净,堆在院墙脚下。

    他老实回答,并将汤婆子抱得更紧了些。

    次日,秦简音是被外头放爆竹的声音吵醒的。

    秦简音忽然觉得肩头一重。

    秦简音将纱帘放下,虽不能阻挡寒风,好歹可以挡一挡雪,聊胜于无。

    他笑意更盛,仍旧望着周诚,说话也还是温声细语:“呵,你就装吧,反正我不信。”

    而且因为嫌冷,怀里还抱着个汤婆子。

    从前周诚做事他见得多了,因此也不是很着急,慢条斯理地洗漱干净,将已经放得温凉的醒酒汤喝掉,自去前门一探究竟。

    上次他们一起赏雪还是在西疆,许多年前的事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一抬手,将纱帘撩起来,几片雪花就从缝隙钻进亭子,随风扑过来。

    只见他头束紫金螭龙衔珠冠,身穿墨色银云纹绣花大氅,内里搭一件枣红色宽袖长袍,腰间系虎头蹀躞带,负手而立,自有一派华贵气度。

    亭子没怎么收拾,只是稍稍打扫了地面和栏杆,而且现在是冷天,廊上还挂着夏日的纱帘。

    若是他没记错,那香囊应当是在小周府才对,怎么如今跑到他这边来了?

    昨晚上喝了酒,后来睡得迷迷糊糊,记不得是怎么回来的,或许是周诚送了他一程。那香囊,想来也是顺便送过来的。

    搬去哪住是周诚的自由,他又没什么意见,而且说实在的,只要周诚别老是骚扰他,搬过来做个邻居他也不讨厌。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看周诚,啧了一声,过会儿抿起唇,似是笑了一下,埋怨道:“二哥你烦人得很。”

    走了一会儿,周诚侧头问道:“冷不冷?”

    但他的性格随母

    本来周诚还不许人跟着,现在却有点后悔——忽然下起雪来,一时半会儿连个送伞的人都没有,简音都有点发抖了,冻坏了可不好。

    不用猜就知道,对面那府邸的主人肯定是周诚。

    川芎手里还端着碗醒酒汤,是特意给他备下的。

    昨天喝酒后做了什么事,他依稀有些印象,不过具体的细节记得不大清楚,好像……是和别人敬酒来着。

    怕他不放心,又悠悠地补充道:“我习武多年,火气旺盛,不怕冻,倒是你一直体弱,天冷了得多注意些。而且你穿得厚实,我看了也觉得暖和。”

    大抵是自幼习武的缘故,周诚虽然三十出头了,看着却像二十五六,且身形高大挺拔,不显半分老气。

    不过他记得不远处应该有座六角凉亭,便循着印象带秦简音过去避雪。

    一直以来周诚都觉得秦简音的外貌肖似其父,也继承了秦宽身上那一份从容不迫的气质。

    周诚语塞,试图转移话题,良久憋出来一句:“简音,你真好看,生气也特别好看。”

    开门的动静使得那小厮朝这边看了一眼,而后小厮撂下扫帚,飞奔回府。

    川芎点头,略犹豫了一下,道:“而且武安王还……算了,公子您一会儿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院门本就破旧,自他回京以后就没换过,都是陈年的朽木了,被周诚敲得嘎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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