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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肖刘舍这么浅尝遏止的提上一嘴,刘胜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时日一久,太祖高皇帝久居关东,关中大小事务俱由萧相国主掌,即便太祖高皇帝没有起疑心,坊间也起了一些不该有的风论。”

    “因为一旦风声泄漏,又恰好查到的一个并没有贪污的清廉官员身上,就很容易出现官员以死明志,以命保节的状况。”

    
刘胜只能说:在这样一个时代——在这个汉祚鼎立还不足百年,官员质量还依旧在线的时代,做官能做到长安朝堂之上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曼梅书屋

    朝堂高官或许不会——因为人家要爱惜羽毛;

    从陈建那视死如归的决绝神容来看,对于这个问题,这位兢兢业业的御史中丞,也早有腹稿要禀奏······

    至于官员,即便是以‘铁面无私’著称的采风御史,也不过是三两句苦速,如‘俺们这个地方穷,官员都没法拿到全额俸禄’之类,再加一顿酒肉就可以搞定的。

    以某某工程为名得到专项拨款,然后拿着这笔款项花天酒地,导致工程迟迟无法交付,乃至于交付豆腐渣工程应付差事,也不是多么耸人听闻的事。

    最后,陈建还不忘隐晦的提出‘我可以从专业人士的角度提点建议,听不听全看陛下的意思’。

    只是此时还有人在身边,尤其还是廷尉赵禹、丞相刘舍这样的重臣,刘胜即便再欣赏,也只能稍一暖面容,略带些鼓舞的对陈建点下头,示意陈建继续说下去。

    重点培养对象也不会——因为人家要政治前途。

    “只要这样的状况发生,御史大夫属衙,就将更没有检查官员的底气······”

    只是这自证清白的方式,是刻意贪污、受贿,以及大肆购置

    ——很显然,像陈建这样的陈年老吏,不可能不清楚‘不要只给领导提出问题,而是要同时给出解决方案’的道理。

    “如此一来,无论这个地方官员是将修渠一事搁置,还是强加徭役于百姓、强压工具材料的价格,乃至于偷工减料,都意味着朝堂拨付的百万钱付诸东流。”

    在这一刻,刘舍满脑子都是这一句话。

    “对于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太祖高皇帝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当着刘胜的面,刘舍自也不敢朝御史中丞,抖自己百官之首的威风;

    “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些不大方便留在竹简之上的原因······”

    “贪污的根源,在于公款。”

    但那些升迁无望,也大概率不会被贬官,基本确定会在职务上终老的官员,就没有那么多需要顾虑的了。

    “没有实证,御史大夫属衙便不敢闻风而奏,甚至都不敢泄漏丝毫风声。”

    常年奔波于关东,为平灭异姓诸侯叛乱而东奔西走,独留丞相萧何主政关中,甚至是‘独具故秦之地’,时间久了,刘邦也难免心下嘀咕。

    对于刘邦如此昭然若揭的试探,萧何当然第一时间自证清白。

    不用提陈建平日里的工作能力,亦或是过往的工作业绩,单看陈建方才的发言,刘胜就敢断定:这个人,至少从政治嗅觉和政治手段方面而言,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就说这御史中丞陈建,就是刘胜发现的又一个被历史埋没,甚至是被时代埋没的人才。

    非但不在长安,甚至都不在关中!

    作为汉家最杰出的皇帝之一,刘邦绝对不会想‘萧何会不会反’,而只会去想:萧何有没有能力反?

    ——怪不得陛下非要我来!

    “太祖高皇帝之时,萧相国主政关中,负责为太祖高皇帝的大军输送粮草、兵丁;”

    “除非是年景不丰,亦或是内、外征战,凡是地方呈交的关于兴修水利、粮仓,以及维护道路的申请,便大都会得到相府的许可。”

    陈建所提到的问题,并非是如今汉室的特色,而是华夏乃至人类每一个政权,都普遍存在的状况。

    “给司马公带带路。”

    “虽然相府很少会专门拨款,但对于地方将粮税截流的比例提高半成到一成,相府也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然陛下恩允臣略舒拙见,臣,便斗胆妄言······”

    “但萧相国却大惊失色,最终听信了一个人的建议,决定通过自污的方式,来保全自己和太祖高皇帝的君臣情谊······”

    “对于贪污一项,御史大夫属衙过去,并不曾放松检查力度。”

    刘胜只能说:精彩!

    只要朝堂不派人下来看,然后将看到的状况一五一十报到长安朝堂,就根本不会出问题。

    因为即便没有类似的工程,汉家地方的行政运转费用,也一直都是地方从税赋中按比例截留,绝大多数时候是截留三成。

    若非有旁人在,单就是陈建这一番发言,恐怕就能得到刘胜的鼓掌喝彩。

    “其中,前者是绝对不被允许,也绝对不应该被允许的。”

    听闻陈建这一番话语,刘胜的面色也不由得一沉,神情满是严肃的缓缓点下头。

    只装摸做样的沉吟片刻,便神情严峻的对刘胜沉一拱手。

    “比如某一年,某县以修渠的名义,从原本应该输往相府国库的农税中截留百万钱,然后由县令贪墨五十万······”

    “御史中丞所言,基本属实。”

    随着那司马氏史官跟随着宦者令夏雀的脚步,到未央宫某一处偏远的角落如厕,刘舍满是唏嘘的声调,才于宣室殿内再次响起。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尤其是一个合格的刘汉天子所应该考虑的问题。

    至于工程?

    如是说着,陈建不忘略带歉意的看了眼丞相刘舍,只目光中决绝之色依旧。

    郑国渠是渠,郑家渠也是渠,郑家沟也同样可以算作是渠;

    “只是由于御史大夫属衙对官员的检查,并不能像廷尉那样直接按办案来处理,而只能通过‘采风御史’来暗中采风,导致官员贪墨的状况,往往并不能让御史大夫属衙掌握实证。”

    相较于赵禹客观的将贪污问题轨迹为‘风气如此’,陈建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了刘胜的意图:以贪污——以考举士子短时间内大半腐化为切入点,对御史大夫属衙进行大幅改制。

    只片刻之后,便见一貂冠文士自屏风后站出身,对刘胜欠身一礼。

    “就好比某县要修一条渠,朝堂拨款百万钱,却被县令贪墨五十万钱,仅存的五十万钱,就根本无法购买足够的修渠工具和材料。”

    而当刘胜的目光,也时不时飘向丞相刘胜身上时,刘舍原本还满是淡然,好似只是来旁听这场会议的淡定面容,只瞬间被黑下去不少。

    十丈宽的是渠,两丈宽的是渠,若是不要脸的话,一条其膝小溪,也同样可以成为奏报上的‘某某渠’!

    “过往这些年——准确的说,是从太祖高皇帝五年开始,凡是地方郡县,尤其是关中郡县的农税截留申请,相府都秉承着‘只要别太过分,就不太为难’的原则。”

    话不用说太透。

    ——开国之初,甚至是开国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刘汉社稷的开国之君刘邦,其实都很少在长安。

    接下来,就该是提出解决方法的时候了。

    再然后,陈建又极为贴心的替刘胜,说出了那句不大方便亲自说出口的话:从主体框架到组织结构,全方位对御史大夫属衙进行改革。

    闻炫音而知雅意,刘胜自便侧过身,对身后屏风所在的方向轻咳两声;

    史官这么懂规矩,刘胜当然也不至于闹出笑话,只温笑着点点头,便对身旁的夏雀摆摆手。

    ···

    随便找个由头申请款项,甚至是先斩后奏,在秋后截留一部分粮税,而后再补递申请报告,款项这就算是拿到手了。

    萧何会不会反?

    而在这个时代——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高效率通讯设施,甚至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监察机构的时代,类似的状况,只能说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短短几日之后,关中就开始流言四起,说萧何有意‘自立为关中王’。

    毕竟老百姓也不知道眼前这条水沟,究竟让朝堂拨了多少钱,但也总好过完全没有。

    现在,这个问题被陈建当面——当着天子胜、丞相刘舍,以及廷尉赵禹三个人面前提了出来。

    ——这并不很难。

    随后,陈建便毫不迟疑的将汉家如今‘贪污蔚然成风’的黑锅背到了自己身上,将其归类为‘御史大夫属衙过往这些年不作为’。

    只是经过简单的考虑之后,刘邦便将此事压下;

    如果萧何反了,朕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臣餐食不律,肠胃不适,君前失仪,万请陛下赎罪······”

    “无论是相府国库、少府内帑的拨款,还是地方自主截留的款项,在过去都并没有太大的获取难度。”

    “当然,官员贪墨,并不单可以贪墨朝堂的拨款,也同样可以贪墨地方截流的税、赋。”

    “盖因为贪污,意味着朝堂,即相府国库、少府内帑调拨的款项,被地方官员以各种名义挪入自家腰包,从而导致朝堂真正想要做的事,由于款项没有到位而无法完成。”

    只需要花点心思,将这个比例提高到四成,这便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为什么这么说?

    “——官员贪腐、受贿,主体可分为两部分,一曰:贪污,二曰:行贿受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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