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段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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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真正的禁闭，不被爱的禁闭。

    房间里很黑，老式水泥墙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所以他能隐约听见掠过枝头的鸟鸣，听见楼下轿车按响的喇叭声，听见左邻右舍又在为了琐碎的小事大动干戈。

    直到终于消了气的母亲或者父亲，用力地打开被锁住的房间门，不耐烦地叫他出来吃一顿冷透的饭。

    现在，段殊知道了。

    而是他被关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时，唯一拥有的东西。

    风流的富豪父亲遗忘了露水情缘，留下一个日渐偏执的女人，将被抛弃的怨恨发泄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有许多事，他还来不及开始尝试，就已被迫放弃，他的生活被无尽的重复和麻木所包裹，氧气日渐收缩，幼小的身影被困在那个用于惩罚的黑屋里。

    幸好，他还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弟弟，自己眼中的世界已经千疮百孔，所以他把所有对光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弟弟身上。

    这一刻，他听见屋外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打在雨棚上是厚重的脆响，落进草丛里是短促的闷声，拍在路灯外壳上，会淬出更空灵清透的声音。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和遗忘，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黑屋，直到齐宴突然闯入他的生命。

    虚构的温佑斓也是他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长大后，他活得任性又恣意，不顾旁人眼光，作为私生子回到富豪父亲身边陪伴，又微笑地看着父亲死去，掀起无边风浪。

    他蜷缩在角落里拥抱着自己。

    没有梦想，没有相依为命的弟弟，没有情绪的出口，没有人会爱原本的他，什么也没有，只有漫无边际的孤独和绝望。

    弟弟的假意接受和仓皇逃跑，只会让温佑斓的人生变得越来越糟糕。

    他为弟弟打造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家，愈发浓烈的控制欲也随之增长，情感与自我的天平左右摇晃，但无论如何，还有弟弟爱他。

    但段殊最喜欢的还是下雨的夜晚。

    他会透过淅淅沥沥的声音，努力地想象那个美妙的雨夜。

    幸好，那个孩子在黑暗里发现了光，他喜欢画画，所以用烂漫的油彩绘成了一条船，载着自己驶向无限可能的远方。

    他生命中的这个幸好来得晚了一些，却竭尽所能地为他找回了失去的一切。

    被段殊刻意遗忘了许多年的往事，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是温佑斓。

    但那不是天赋，不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

    他是段殊。

    从此，有人为失去的财富耿耿于怀，也有人在肃穆沉郁的法庭里，难以自拔地迷恋上那个酒红色的身影。

    他也一样。

    恩爱的父母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里丧生，本该温厚的亲人眼中却只有利益，那个十几岁的孩子第一次体会到彻骨的失去。

    在生活中屡屡受挫的平庸父母，将自己对人生的所有希冀都投射到了孩子身上，明明过着再平凡不过的日子，却以最严苛的要求围剿着儿子的全部个性。

    人们会急匆匆地赶回家，街上少有车辆，所以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自然的声音，雨点拍打万物，洗净一切污垢，美好得像一场梦境。

    他的听觉很敏锐，能准确地分辨出雨点落在不同物体上的声音，能辨识出声音里细微的不同，凭着这份能力，段殊在考大学时顺理成章地选择了录音系。

    漂浮的雨丝如同一场朦胧的雾气，无数树叶像暗绿的萤火，忽闪忽闪，五颜六色的伞面上清脆地飞溅出晶莹的水珠，落进他眼睛里，就成了最安静的雨滴。

    有三个角色，从同一个黑暗的原点出发，却拥有了看起来完全不同的人生。

    那个外面的世界便一点一点浮现在他眼前。

    他是黎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