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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那个项目早就投满了,现在溢价卖份额也有不少人抢……”

    邻座的客人轻轻挪动了瓷盘,隐约泛起一丝笑意。

    “让我看看,那个帅哥拍照技术怎么样?”

    徐维青看出了他的意图,连忙补救道:“你别多想啊,不是说要抢你的本子,那位老师就是有心想带带徒弟,人家正儿八经江影文学系毕业的,是我师兄,不可能乱来,最多是加个署名,反正对你没影响……”

    冬日里的街道寒风凛冽,四处蔓延着苍白的气息,绵延高耸的写字楼在灰蓝天空下泛着冷光,行人们裹紧外套,步履匆忙。www.linghunshuxuan.com

    夏寻单刀直入:“如果他能出演男主角,我可以接受剧本的改动,也可以和别人共同署名。”

    坐落在十字路口的咖啡馆生意很好,几乎是这一带最热闹的地方,透明橱窗中映出无数张交谈着的脸庞,人们身后的墙上贴满了经典老电影的海报。

    男人沉默地聆听,暗色眸光在墙面上的电影海报间流连,手指散漫地敲击着桌面。

    “……预算很宽裕,两个亿,男一号我们打算找程泓秋……”

    服务员依然微笑着迎上来,将面孔冷淡的男人领到仅剩的空座位。

    整间咖啡店有内外两个出口,外侧面朝马路,里侧对着可供漫步的河岸,此刻河面结了冰,望出去是白茫茫一片,积着昨夜飘落的雪。

    “呃……”徐维青猝不及防地顿了顿,尽量让语气显得亲近,“我好像跟你聊到过,你对现在这个本子还不是很满意,要修改,是吗?”

    他在脑海里想着许多事,狂热的项目氛围里满口沾亲带故的制片人,电脑文档里修改了无数次的剧本开场,还有曾经只在大银幕上见过的那个人……

    男人瞥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略显不耐地凝视着手腕上繁复的镂空陀飞轮表盘。

    男人点点头:“你好。”

    “看这张!夕阳落在冰面上,把我们俩衬得很好看诶。说起来,耽误了他那么久,要不要请他喝杯咖啡啊……”

    木质拉手上垂落的风铃叮当作响。

    每桌的话题互不相同,但都与电影有关。

    于是每天行走在这里的人,无论来自何处,挂在嘴边的全是各色项目,和听起来犹如一块钱的一个亿。

    “段殊……”徐维青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恍然大悟道,“哦,录音系那个嘛,前几年在学校很有名的,没毕业就主演了长片,那个什么森林……前段时间是不是还靠它拿了个奖来着?”

    这是江都市影视资源最集中的一片区域,大量知名的电影公司盘踞于此,几乎占了全国影视行业的半壁江山。

    夏寻又看了一眼邻桌的松饼,呢子大衣的主人还没回来,冰淇淋融化了小半,源源不断的甜味涌入他的胸腔,在狭小空间里无处可逃。

    徐维青清了清嗓子,迎合他的节奏:“是这样,你的本子挺有意思,我们公司有往下开发的意向,而且要做就做成中上的体量,请一线明星来拍,你之前听过我们公司吗?前段时间破了十亿票房的那个喜剧片就是我们联合出品的……”

    “不打算上院线……对,想送到海外走奖……”

    夏寻看了眼印满头衔的烫金名片,表情毫无波动:“你准备找我谈什么?”

    周围的客人们声音或高或低,支离破碎的语句漫进耳中。

    夏寻的耐心耗尽,烦躁的情绪已达到了顶峰,准备起身告辞。

    屋里的暖气很热,融化的冰淇淋打湿了松饼,奶液流向鲜艳明亮的草莓。

    他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浓密的眉峰锐利不羁,薄唇紧抿,写满了厌倦。

    邻座的客人回来了。

    对于初涉行业的新编剧来说,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下来,能眩晕很久,只想着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以至于忽略了深藏其后的陷阱。

    夏寻的呼吸沉了沉:“你认识段殊吗?”

    呢子大衣旁边坐下了一个男人,正犹豫地看着面前完全融化的冰淇淋松饼。

    冰淇淋下面的松饼被泡得更软,整个瓷盘里像是落满了流动的雪,只余正中央的一抹鲜红。

    他心不在焉道:“我对开场不太满意,想要换成一个更特别的相遇。”

    夏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眼神淡漠,余光里,邻桌的冰淇淋球冒出轻微融化的奶液:“你是制片人?”

    在没有任何社交意愿的直白话语面前,徐维青罕见地卡壳了,眼前这个从外貌到性格都很不像编剧的人,仿佛同他调换了身份地位,更像是有钱有势跑来玩票的公子哥。

    夏寻又一次皱起了眉头:“我不会改成那样,很俗。”

    徐维青熟练地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笑道:“对,你可以叫我青哥。”

    徐维青约莫三十岁,站在门口往店里张望了一圈,迟疑片刻,从手机里拨出一个电话,然后循着突然响起的铃声走过去。

    在嘈杂的交谈声里,夏寻心无旁骛,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眸光隐隐发亮。

    最好的观景位里空无一人,椅背上搭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餐桌上的冰淇淋松饼刚端上来不久,圆润的冰淇淋球依偎着松软的华夫格,新鲜的草莓落进乳白的奶油花,散发着他最厌恶的甜腻气息。

    重型机车斜斜地停在拐角处,穿着棕色夹克的男人从凋敝的树荫里走来,与周围臃肿的人们显得格格不入,微卷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他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街边店铺上悬挂着的一块块招牌。

    徐维青面不改色地画大饼:“真的,我好像听朋友说起过,他是想往商业片这块发展,在找本子呢。反正这些都可以商量,就算是去年拿了影帝的程泓秋我们都请得到,何况段殊,总之一切以剧本为先,先把故事改好了……”

    他低沉的声音里漾开热切,毫不在意地露出自己的软肋。

    他的手里有个难得一见的好故事。

    行业巨头的余荫下,数不清的小公司也跟着挺直了塞满谎言的腰杆。

    “这个……我记得他是演文艺片的嘛,没什么知名度。”徐维青琢磨着对方的表情,故作为难道,“这个体量的片子很少用这类演员的,演个配角还行。”

    “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公司临时有个会。”

    可夏寻兴致缺缺,他今天应约而来,仅仅出于某种隐秘的好奇心,想要近距离见一见那些身处银幕背后的人。

    店里的空气温暖,四处蔓延着浓浓的咖啡香气,与芬芳甜蜜的烘焙气味。

    “白日森林,最佳新人奖。”夏寻一字一顿道,“他能来演这部电影吗?”

    信誓旦旦的说辞在空气里渐渐冷却,夏寻沉默下来,望着对面那杯被喝掉了一大半的苦涩咖啡。

    夏寻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目光上移,直至被惊愕吞没。

    十分钟后,他等的人总算推开了咖啡馆的大门,带来一阵沁凉的冷风。

    夏寻恍然不觉,认真地打量着徐维青,像在思考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夏寻在这里坐了十分钟,已经熟悉了这个在咖啡桌上被反复陈述的套路。

    光明的前景,雄厚的资本,难得的机遇。

    他忽然意识到了视野里的某种变化。

    “对。”

    “不过段殊的演技是很好,外形也不错。”徐维青当机立断道,“我有个朋友跟他很熟,这事可以谈。”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他恐怕早就失了兴趣。

    徐维青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美式,随即很自来熟地聊了起来:“我头一次见外形条件这么好的编剧,名字也好,是小姑娘喜欢的那种,不来拍戏可惜了。哎,你这是真名还是笔名啊?”

    “对啊,正经学院派。”徐维青开了个玩笑,敏锐地发现眼前人居然有了堪称兴奋的情绪,“是不是喜欢哪个明星啊?说不定我还合作过,哈哈。”

    他难得认真地注视着对面的徐维青,没有注意到后门再次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夕阳里走来,裹挟着外界的寒意。

    闻言,徐维青眼睛一亮:“对嘛,我也这么想,我觉得应该再喜剧一点,比如弄个狂欢派对,电影一开始要有个大场面才好看,然后男女主宿醉……”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提问,咖啡馆的后门同时被推开,两个女孩拿着手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背后是寂静的河岸。

    他决定替滔滔不绝的徐维青节省力气:“需要我做什么?”

    夏寻停下了正要离开的动作。

    寂静半晌,他还是硬着头皮委婉地道明了来意:“前年情人节档票房最高的那部爱情片《婚礼告急》,你看过吗?这部片子的编剧老师跟我们公司有合作,对你这个本子很感兴趣,愿意带着你一起改,你毕竟是第一次写剧本,有不少地方很青涩……”

    对面的座位空着。

    几秒钟后,男人伸手推开咖啡店的大门,冷风陡然灌入,坐在最外面的顾客适时地发出小小的惊呼。

    在夏寻充满审视的视线里,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徐维青不知怎么地松了口气,逃也似的起身走去门外接电话。

    他看到了一张再熟悉

    他在这里停下脚步,隔着玻璃饶有兴致地望向某张写着法语名字的海报,画面中央的男主角穿着与自己相仿的外套,眼眸湛蓝,似笑非笑地咬着一支烟。

    但夏寻不同。

    显然是要直奔主题的意思。

    徐维青立刻咽回了接下来的话。

    “你是江都电影学院毕业的?”

    拉开椅子落座的时候,他颇为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特意又确认了一遍:“你是夏寻吧?”

    这个人执着地游离在规则之外。

    傍晚五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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