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拿凉水来，把人给我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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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侍卫拿着两尺宽的大木板在颜廷甫两边站定，光是气势上就让人两腿发软。此时颜廷甫还是梗着脖子乱叫，只是此刻，他的镇静越发衬着他儿子的慌张，颜关年少气盛，又出自名门，向来是骄矜自傲的，总是一副清冷超然之态，可今日为了父亲，自尊全无，几乎要给那几个行刑的侍卫跪下了。可那些人站定，无视着他的表现，却并没着急动手，似乎是在等着上头的指令。

    颜关两道浓眉微微皱起，有些诧异地瞪大了双眼，若是手下留情，法外施恩，怎么着也该当着群臣卖他们一个好，哪有背地里下一道口谕，仅仅让他们父子二人领情的道理？从前先生教他时常说，为人君者，最应当会做表面功夫，如今看来，先生所说的，也不一定对。

    “先帝啊！你若在天有灵，你看看老臣所受的罪孽吧……”

    潘鬓轻轻扭头瞥了一眼，那凌厉的眼神立刻封住了他的嘴，他望着面前狼狈的父子二人，清了清嗓子，用缠绵得如同水流一样的声音缓缓道，

    颜关心急如焚地以首顿地，磕得额上血淋淋一片，彻明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潇洒地挽了个剑花，转身入殿，吩咐下人关了殿门。www.zhuoxinge.com

    他特意等着颜关在他面前跪下，

    潘鬓身后是几位御前的小太监们，皇帝本没有吩咐要他们同来，但潘鬓有意让人看他今日的光彩威风，特意带了几人前来，何先他们皆在其中。此刻是方灵凑上前去，讨好地冲着潘鬓眨了眨眼睛，他的意思是剩得不多，要么稀里糊涂打完，要么干脆减免算了，毕竟他们行事全是揣度着主子的意思来，既然皇帝有宽恕的意思在先，想必也不会计较有没有打够数。

    “奴才给两位大人请安了。”

    他今日收拾得更气派利落，把鬓角高高地梳了上去，白花花的脸在冬日里美得有些妖媚。走近了，他收了笑意，领着身后的人跪下身道，

    颜廷甫从喉咙里喷出带血的沫子，吼完这句话便一梗脖子，昏了过去。

    “朕特意开恩，将一百杖减作三十，希望你父子二人以后好好反省，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木杖接连而至，颜关跪在父亲身旁，眼见几板子下去，他腰间便血肉模糊一片，血顺着背弓的弧度往下淌，把淡青色的理石地染得通红。

    果然，没过多久，只听一阵莺啼似的调笑之声从远处传来，颜关抬头，见是一队内官三五成群地过来了，为首的人他认识，穿着一身深紫色的满绣狮子的长褂罗袍，踩着一双祥云纹的鹅顶靴，高束着头发，这是皇帝身边最常伴驾的那位潘鬓。

    “传皇上口谕：”

    “拿凉水来，把人给我浇醒了。”

    他这个安请的漫不经心，连手上的狐狸绒棉套子都没有摘，话音未落便站起身来，

    “皇上！皇上开恩啊！”

    颜廷甫年逾五十，再怎么说也是受不了一百杖的，若是实打实地打，一定是要没命的，颜关连忙跟着压人的下侍们，一路走一路哭求，不过那些人皆是些无品阶的太监，只管照吩咐办事罢了，哪里做得了这个主。

    “爷，还余八杖了。”

    人一路拉到午门，这是臣下们犯错挨打的场所，把人按到刑凳上，裤子唰一下地扒下来，一点脸面也是不给留的。就是为了告诉众人，不论是多么位高权重的臣子，只要到了这里，一概要臣服于皇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