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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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翊钧眼中戏谑之意渐浓：“要是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不够，儿臣就让张宏去调御马监的兵，莫说是几个大臣，一路打到河南周王的封地那去都够了。”

    张居正站起身来，观赏着满池塘乱游的鲤鱼，叹道：“冯双林，危险了啊！”

    但朱翊钧还得借着他和冯保的争斗名正言顺的扳倒冯保、夺取属于自己的生态位，自然不能放任冯保就这么将高拱打垮。

    更重要的是，陈皇后在朝会上听了高拱的抗辩和朱翊钧的问话，已经有一丝回过味来，怀疑冯保联手张居正欺瞒自己、李贵妃在一旁煽风点火了。

    但偏偏事情就产生了变故，朱翊钧在朝会之上突然出声问询，众臣谁也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冯保进谗言才导致高拱倒台，高党的骨干们一身荣辱都系在高拱身上，他们不会疯狂抗辩？

    张简修委屈巴巴，见大哥立在一旁，立马投去求助的目光，张敬修手握着重要情报，见父亲一时半会儿教训不完，也只好出声相助：“父亲，四弟年幼，能通读文章已经是不易，不必太过苛求，让他多多努力就是。”

    朱翊钧不由得悄悄咧了咧嘴，那叫差离不远？那叫一二夸张？简直就和后世那些改编的影视剧一样，是基于原著的再创造了好嘛！

    朱翊钧从来就没想过要保高拱，高拱气量狭小又擅权专断，这是个比张居正权欲心还重的人，再让他首辅当下去，没准真成了霍光了。m.yyun.net

    朱翊钧也是无奈，装作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回道：“高阁老毕竟是我大明首辅，又是父皇指定的顾命大臣，如今儿臣尚未登基，便将他驱逐，天下人会如何看待儿臣？岂不是置儿臣于不孝之地？”

    张简修如释重负般长出口气，拔腿就往亭子外跑，路过张敬修身边却被他一把抓住，悄悄塞了几颗果子和小玩意给他。

    但现在时机未到，朱翊钧也只能乖乖坐在慈庆宫里，接受着两位便宜老妈的质问。

    张简修立马顺杆往上爬，千万个保证自己一定努力读书。

    冯保痛痛快快砸了一阵，又嘶吼一阵，胸中怒气没有半点平息的迹象，但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往楠木太师椅上一坐，抓着一串五彩珠宝制成的佛珠盘了起来，越盘心里越烦躁，又狠狠将那本来要贡送给李贵妃的珍贵佛珠砸碎在地上。

    “钧儿说得也有些道理，驱逐高拱确实太急切了些.......”陈皇后倒是安坐凤椅之上，皱着眉赞同道：“如今细细一想，今日事确实有些蹊跷，高拱深受先帝重恩，说他要把持朝政，本宫是相信的，但说他迎周王谋逆，本宫也觉着不可信。”

    朱翊钧当然不会把真实的理由说出来，撒了个谎：“今日之事实在蹊跷，儿臣想要弄个明白，免得被人欺瞒了还帮着人家做事。”

    “为父在你这年纪，已在准备童试，将来科考场上，天才神童不知多少，你无这般资质，当以勤补拙，怎可懈怠？”张居正又狠狠教训一句，挥挥手赶张简修离开：“明日为父还要考校，回去用功去吧！”

    陈皇后点点头，又叹了一声：“先是滕祥，再是高拱，钧儿，你护着的都不是什么好人物，难怪你母妃会如此生气。”

    “如何？”那名锦衣卫上前一步，抓着气喘吁吁的小太监的手问道，东厂的小太监也赶紧凑了上来。..

    李贵妃气结，暗暗咬了咬牙，说道：“冯保与张居正或许有所勾连，但二人一贯忠心，所禀之事绝非捕风捉影，就算有一二夸张，也应当差离不远，高拱就是包藏祸心！”

    几个心腹太监跪在地上，却没人敢出声劝一两句，只是战战兢兢的等着冯保发泄了怒火。

    陈皇后微微一叹，使唤贴身宫女拿着佛珠追出门去，也起身走到朱翊钧面前，问道：“钧儿，你到底为何要护着高拱？”

    张敬修火急火燎的闯进后园，快步向着池塘中的小亭走去，走到一半，却发现小亭中坐着的张居正，正拿着一卷书教训着四弟张简修，便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走到小亭旁等候。

    打蛇不死，必为其伤。玩政治的谁不知道这个道理？

    说着，陈皇后又摇了摇头，训道：“你父皇说你聪慧不下世宗，如今看来，应当是了，但母后想让你记住，为君当选贤用能，远离小人，你万万不要走世宗皇帝的老路！”

    说完，小太监接过锦衣卫递来的银钱，又急匆匆的赶回慈宁宫。

    过了一阵，又苦口婆心的说道：“钧儿啊，你怎的就是不懂？母妃和皇后处置高拱，也是为了你日后亲政无人掣肘啊！”

    而那个漏洞，将帮助朱翊钧堂堂正正的掀翻冯保，让任何人都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当然，若是事情没有变故，这个漏洞就根本无所谓，李贵妃信重他，陈皇后又缺乏政治头脑，朱翊钧年龄太小，按道理来说，只要扳倒高拱，就不会有人去抓着他这漏洞做文章。

    “胡闹！”李贵妃怒斥一声，却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只能往凤椅上一坐，生起了闷气。

    小太监把气喘匀，急急说道：“速去告与厂公和张大人，太子殿下要保冯保，皇后也已默认，李贵妃无能为力，负气而去。”

    李贵妃瞪了朱翊钧一眼，反对道：“高拱当了这么多年首辅，朝中势力广大，谁知道周王入京他会不会突然起事，如今日这般率众臣逼宫，拥立周王为帝？”

    “高肃卿翻不了身，朝里朝外都不会允许他翻身！”张居正淡淡说了一句，又冷笑一声：“哼，这事你想得简单了，如今这般结果，是当今太子在操弄帝王心术。”

    “那不是正好吗？”朱翊钧哈哈一笑：“母妃也可像今日一样，堂堂正正的处理了高拱一党，顺便把反逆的大臣都砍了，到时候天下没人能挑出毛病来！”

    “太子纯孝，如今尚未登基，先帝指定的顾命大臣便被不明不白的驱逐，太子要保他也是正常......”张敬修低着头思考着，眼中流露出一丝犹疑：“但是高拱此人乃是人杰，又当了这么多年首辅，恐怕会想尽办法翻身，父亲如今与他彻底决裂，他日对我们也是一个威胁，当早除之。”

    在那里，早有一名身穿飞鱼服、身材魁梧的锦衣卫和一名与他岁数相仿、瘦瘦小小的东厂太监等着了。



    那名锦衣卫点点头，放眼看了看万里无云的蓝天，轻声念道：“这大明的天，要变了啊......”

    所以冯保会比之前更加急切，手段也更为激烈、行事更加果断，暴露的漏洞也更大。

    冯保能有如今的威势，全靠后宫的支持，如果陈皇后不再信任他，李贵妃又没有临朝听政的资格，按制不能干预政事，那他冯保还有什么戏唱？等李芳到了京师，他没准连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子都保不住。

    那些都察院里闲极无聊满门心思邀名的言官们，碰到这么个大活，难道不会插上一脚？

    欺上瞒下、糊弄主君。

    到时候，内廷和外朝联盟，就算陈皇后要处置他，也不敢轻易动手了。

    “如此，我等也快回去禀报吧！”东厂小太监知道事情紧急，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却发现那名锦衣卫还呆在原地，盯着远走的小太监后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回身说道：“老刘，在想些什么呢？快走吧，莫让大人们等急了。”

    张居正皱着眉细细的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放在一旁石桌上，问道：“敬修，你如何看？”

    之前冯保在慈庆宫说的那番话，是帮助他打倒高拱的武器，也是他暴露出来的第二个漏洞。

    但陈皇后毕竟缺乏政治经验，听了这番话自己思索一番，竟然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得了吧，另一个时空里掣肘最多的就是您和冯保、张居正的铁三角，那真是一点缝隙都没有，牢牢的把万历皇帝框死了。

    “高拱深负国恩，又专权独断，我等未将其下狱便已是恩宠了，太子又为何要让他留在京师？”李贵妃怒气冲冲仪态全无，指着朱翊钧的鼻子问道：“太子难道还想用他？高拱如此跋扈，太子日后为帝，又如何料理得了他？”

    冯保没有太多时间，他必须抢在周王和李芳上京之前，彻底干掉高拱，让张居正当上内阁首辅，再将自己抬上司礼监掌印的位子，造成既定事实。

    李贵妃见朱翊钧软硬不吃，顿时气急，大喊一声：“随你去！本宫不管了！”便不再理他，起身拂袖而去，连心爱的佛珠都扔在凤椅上忘了拿。

    这点小动作没有瞒过张居正的眼睛，见张敬修进来，便斥道：“你们惯坏他了，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四弟年岁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父亲莫急，四弟机灵，不是死读书的人......”张敬修笑着解释了一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朱都督手下的锦衣卫传来消息，宫里要保高肃卿，贵妃娘娘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往日文雅幽静的房间里如飓风刮过一般乱成一团，冯保却没有停手的意思，又抄起一件平日里最爱的古玩，狠狠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朱翊钧在心中吐槽了一句，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感动的表情，回道：“母后和母妃如此良苦用心，儿臣如何不知？但高先生素有功绩，又是父皇指定的顾命大臣，儿臣绝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驱走了！”

    张居正似乎正在气头上，瞥了一眼张敬修，继续教训道：“读书以勤为首要，你怎能因通背得了几篇文章就骄傲自满了？今日考校，你只知文章表意，问你其中道理，便一问三不知，如此也敢说自己勤学好读？”

    所以，他在朝会上突然发声，强行把高拱留了下来。

    一名小太监从跟随李贵妃的队伍里悄悄溜了出去，一路七拐八绕，走进宫门附近一处隐蔽的地点。

    留在京师的高拱和奉旨上京的周王，就是朱翊钧给这火堆里添的两桶石油，把冯保彻底逼上疯狂的道路。

    朱翊钧一阵无语，赶忙抢先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周王上京再处置，到时候一问便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