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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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跑死两匹快马，张鲸等人飞一般的回了京师，一入城便听说朱希孝带着锦衣卫强闯东厂。

    在场的没有傻子，一听就知道这是冯保在杀人灭口，杨博鼓动朱希孝领着锦衣卫强闯进去，见朱希孝犹豫不决，杨博便当机立断抽了他的绣春刀，一马当先往东厂里闯，葛守礼手无寸铁也紧紧跟在杨博身后。

    朱翊钧只需要争取到陈皇后的支持，就算李贵妃还是信任冯保，但她没有参政的资格，不可能保得住他。

    所以他必须将高拱弄死！而且要堂堂正正的利用皇权弄死！他要让整个天下都知道，宫里对他的信重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甚至能放纵他诛杀秉政数年的内阁首辅！

    所以冯保必须要快，要在张鲸和李芳返京之前，彻底将高拱踩死！

    冯保一直没想通这个一口一个喊着“冯大伴”长大的小太子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如此防备，但他心里很明白，只要李芳一抵达京师，就是他冯保彻底与司礼监掌印无缘的日子，也是他冯保再也无法掌握朝政、权倾一时的日子。

    章龙的口供，这真是一份天大的惊喜！难怪张鲸会冒着擅离职守的风险从通州突然赶回京师，这确实是一份天大的礼物！

    吵了好一阵，冯保到底没有在皇宫脚下跟锦衣卫火拼的胆量，最后还是退了一步，放朱希孝和自己一同进宫拜见陈皇后和李贵妃。

    张鲸和刘百户顿时意识到那章龙已经遭了毒手，赶忙在城里绕了个大圈子，趁着冯保和朱希孝等人在午门外大吵、皇城里东厂番子几乎都被调去午门的混乱间隙，从玄武门悄悄入宫，直奔兴龙殿而去。

    朱希孝掌管了这么多年锦衣卫，杨博在边关亲自和蒙古人干过架，这两人见过的尸体海了去了，当下粗粗一验，便发现这贼人身上根本没受过刑罚的痕迹，脖颈处的勒痕明显是粗麻绳造成的，手指甲缝里全是肉屑血迹。

    慈庆宫里虽然斗败了朱希孝，但冯保也预感到自己恐怕要和张居正之间产生嫌隙了，日后两人的合作，恐怕再没有以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冯保没有退路，不能像另一个时空的自己那般怂了之后毒哑案犯就糊弄过去，他只能向前，只能杀了高拱立威，一步都不能退。

    防着谁？除了他冯保谁还有这个动机？太子对他的不信任，简直昭然若揭。

    还是说，张居正想要借此抓一个自己的把柄在手里，日后方便操控自己？

    朱翊钧本来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放任冯保胡作非为，让他不断刺激外朝的文官们的底线，使得百官对这个“权阉”恨之入骨，等到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朱翊钧就能出场顺水推舟，顺应民意驱逐冯保。

    张鲸却喜笑颜开的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本无常簿，双手高举说道：“回太子殿下，奴婢从通州赶回，给太子殿下送一份天大的礼物！”

    东厂的番子倒是想拦，被杨博一刀剁翻了一个领班，余下的顿时做鸟兽散，朱希孝一行人直接闯进大狱，正碰见冯保的亲信指挥着几个番子要将那贼人尸首抬走，立马团团围住，抢下了尸首。..

    而且他一定能赢！

    这个计划说起来简单，但只要出现一点意外，整个计划成功的可能就要降低好几倍。

    他其实并不想这么快弄死章龙，本来是准备将章龙留到三堂会审之后再说的，他手里握着章龙的独子，就是为了让章龙在三堂会审中彻底锤死高拱。

    但冯保不知道的是，当他在午门与朱希孝、杨博等人大吵的时候，张鲸已经悄悄返回了京城。

    冯保最大的底牌来自李贵妃的支持，而李贵妃之所以支持他，是因为她相信这位自潜邸时就服侍他们一家的太监对他们忠心耿耿。

    朱希孝不是那些舌灿莲花的文官，且冯保从潜邸时就服侍隆庆皇帝一家，对李贵妃的心理和性格极为了解，朱希孝哪能说得过他？渐渐的就落了下风，明明证据确凿，却好几次被怼得张口结舌。

    死的很有创意、很有难度，而且时机极好，正好就死在了朱希孝、杨博等人带着大队锦衣卫来抢人的时候。

    哪怕再柔弱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也会变成这世上最刚强的人，何况是大明的贵妃呢？

    两人又在慈庆宫大吵一架，朱希孝指责冯保杀人灭口、陷害忠良，冯保自然是抵死不认，只说是高党余孽试图翻案而嫁祸于他，吵吵嚷嚷互不相让。

    根本不是什么自尽，明显是被人用麻绳勒死灭口的！

    太子信重的张鲸，已经去通州呆了好几天，就是为了迎接正日夜兼程北上的李芳，而且张鲸不是一个人去的，足足带了三百御马监属下的腾骧右卫精锐骑兵，明显是在防着京师的某些人截杀李芳。

    比如万一冯保心一横直接破府杀了高拱怎么办？万一外朝被张居正压制住怎么办？万一陈皇后支持李贵妃和冯保怎么办？

    刺杀朱翊钧的贼人，在东厂大狱中自尽了。www.gudengge.com

    朱翊钧忍不住哈哈大笑，瞥见一旁立着的锦衣卫百户，问道：“这份口供是你取的？冯保既然精心策划此事，那贼人必然是挑的嘴硬的死士

    趁着负责看管的番子上茅房的空档，用破烂的囚服，在将近三米高的监室铁窗上编了个扣，然后把自己挂了上去，悬窗自尽。

    想到这里，冯保也不再犹疑，当即让义子寻东厂的案牍高手伪造章龙指控高拱一党的血书和其他物证，准备拿着这些“铁证”进宫，再向李贵妃进献谗言。

    六个看守的东厂番子，都是冯保精挑细选的好手，三个人根本没反抗便被人从背后砍翻，一个被手弩射翻后又被补了刀，剩下两个明显经历一场激烈的搏斗，寡不敌众全部战死当场。

    朱翊钧只能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到时见招拆招，可以说是非常被动。

    如今有了章龙的口供，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朱翊钧坐实了冯保幕后策划此事，可以堂堂正正的将冯保置于死地！

    但若是朱翊钧坐实了冯保策划刺杀太子一案，这位母亲会对冯保如何？

    与此同时，朱翊钧也会在李贵妃和陈皇后的面前揭露冯保陷害高拱的事实，将冯保平日里乖巧听话、忠心耿耿的“人设”彻底颠覆掉。

    朱希孝见状，知道今日事无法善了，只能叹了一声，领着锦衣卫跟了上去。

    到时，他的威势将远超英宗时期的王振和武宗时期的八虎八彪，唯有如此，他才能与张居正统领的外朝相抗衡，哪怕最后撕破脸也有一战之力。

    于是这场危机就这么被冯保糊弄过去了，朱希孝非但没讨到好，反倒被训斥了一顿，怒气冲冲的出了宫，便与杨博、葛守礼一道去联络百官，准备再来一次集体上疏。

    冯保不像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深受内宫掌权之人的信任，威势也因隆庆皇帝的打压而大不如前，名声更是因陈于陛之事而臭了大街。

    冯保没时间细想，马上又接到了杨博和葛守礼拜访张居正、从张居正那出来后又马不停蹄去拜访了掌管锦衣卫的朱希孝的消息，顿时笃定张居正在给他捅刀子，赶忙安排手下的亲信去将章龙杀人灭口。

    但朱希孝一贯谨小慎微，绝不是那种主动撕破脸皮的人，他是张居正的政治盟友，他突然出手，是不是代表着张居正对自己下手了？

    四个锦衣卫快马赶到通州，假托着朱希孝让他们来通州办差，借着锦衣卫老大的名头直接面见张鲸，献上了那本记录着章龙口供的无常簿。

    难道是自己通过戚继光把张居正牵扯入局惹怒了他，张居正这是给自己一个警告？

    “张鲸，不是让你在通州等着李芳吗？你回京做甚？”朱翊钧眉间紧皱，猜测是不是李芳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但冯保哪里会让他们闯进宫去！得知朱希孝等人闯进东厂，顿时意识到不好，赶忙亲自领着宫里的东厂番子和一群内侍拦在午门外，就死挡着朱希孝等人不让进。

    陈皇后本就没什么主见，而李贵妃虽然心中有疑，但她对外朝之事并没有太多经验，而且她本就对高拱有偏见，这几日冯保又一直在她耳边进谗言，李贵妃早就先入为主认定了高拱与刺杀太子一案有关，今日听着冯保说得有理有据，便先信了几分。

    葛守礼怒不可遏，大骂冯保无耻阉贼，撺掇着杨博与朱希孝一同进宫参劾，杨博自然同意，朱希孝也明白自己领着锦衣卫闯入东厂，已经是撕破了脸，便让锦衣卫扛着尸首，三人一道进宫。

    听闻冯保和朱希孝等人在午门外对峙大吵的朱翊钧正准备去午门城楼看热闹，刚刚出了殿门便见到鬼鬼祟祟小跑过来的张鲸和刘百户，也是大感意外，便下了步辇等着两人奔到面前、高呼行礼。

    到时外朝民意汹汹，又失去内廷信任，冯保也只能倒台走人了。

    这份大礼，给了朱翊钧前所未有的主动权，让他不必再等待时机，可以出手扳倒冯保了。

    四名当朝重臣，便在午门外围着一具尸体大吵了一架，互相拉拉扯扯，跟菜市场里吵架的大妈一样耍泼。

    整个大明，谁有胆子袭击东厂的人？谁能让东厂的高手毫无防备？除了锦衣卫，没人做得到！

    朱翊钧一阵疑惑，让张诚接过来翻开一看，只看了几行，顿时心中一跳，面上大喜。

    张鲸虽然这段时间都在通州忙着迎接李芳的前期工作，但京中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如何能不知道？如今看了章龙的口供，顿时清楚此事关键，赶紧吩咐内侍安顿几个锦衣卫，自己和那名姓刘的百户一起飞速赶回京城。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章龙的儿子突然被人劫走了！

    冯保当然不会想到是一个锦衣卫百户领着三个锦衣卫独走，得知此事后就猜测是朱希孝在背后撑腰指挥，否则哪个锦衣卫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冯保得了这场胜利，却一点都没感到轻松，出了慈庆宫便全身发抖、冷汗直冒，回到司礼监便坐在位子上盯着天花板，一动都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