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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没有听到过的乡音入耳,时衾一怔,很快刚刚平静的脸上,又红了起来。

    “就照着上面的来吧。”宋郁的图案,完全是复刻那个算是被她弄丢了的裴祉的耳坠。

    她转身往店里走。

    “不用。”时衾摇摇头,“等你看到成品,再决定要不要买。”

    圆形的圈里,嵌着一颗六芒星。

    小店的灰色墙面上,钉着不少图纸,看画风很容易看出不是出自同一个人,应该是接的定制单,客人自己画的简单粗稿。

    宋郁心里咯噔一下,犹豫片刻,从桌子边抽了张纸,默默递过去。

    时衾脸上的表情一滞,好像有些慌乱,随即又反驳道:“我做什么事情,用不着和你汇报。”

    “有一个尺寸能做大一些吗?”

    一大一小两个银色的铜制耳坠,质感被打磨得很润。

    “耳坠。”

    宋郁笑笑,解释说:“我想和我男朋友一人戴一个。”

    有时候逛店,顾客和店主是需要碰一下磁场的。

    有水珠啪嗒啪嗒掉在桌子上,氤氲出深色的圆点。

    明明哭得那么伤心,还有功夫和她道谢。

    宋郁把一边的头发撩开,露出耳朵让她量,女人凑近来时,有一股很好闻的清竹味道。

    宋郁凭借着记忆,描摹出了之前在雨林里丢了的那个耳坠的样式。

    在印第安人的传统习俗里,铜制的饰品可以祛除灾病。

    宋郁原本没有抬头,也被这声音吸引,目光看向他。

    短暂的沉默。

    她把手里的稿纸递过去:“不用,我画完了。”

    时衾收起尺子,不解地看向她。

    对异国他乡遇到的中国人带了一份莫名的亲近和关心。

    女人终于放下手里的眼镜,用桌子旁挂着的布擦了擦手,顺便按掉了手机的来电。

    宋郁闻到一股很淡的檀香味道。

    震得桌子也有微微的颤抖。

女人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年纪看上去二十五岁左右,皮肤很白,五官精致,长相很漂亮,明显是亚洲人的骨相。

    发音标准,嗓音低柔婉转。

    宋郁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这是在店里和老板吵架了?以她对时衾的印象,按理应该没有顾客能跟她吵起来吧。

    男人的步伐很快,已经走远,隐匿在了沉沉夜色里。

    时衾拿起桌上精致的小木尺,“方便量一下你耳垂的尺寸吗?我好把控耳坠的大小。”

    宋郁想起出国前一天晚上的事情,耳根子不由自主发起了热。

    时衾抿唇,将稿纸夹起,“这样的话制作比较简单,大概三天能做出来。”

    宋郁买单临走时,想了想还是问道:“刚才你为什么哭?”

    “行,那我三天后来取。”宋郁顿了顿问:“需要先付款或者定金吗?”

    宋郁想了想:“纸笔能借用吗?我直接画一下,不是很难的图案。”

    时衾抿了抿唇,说了一声“抱歉”,接起电话。

    “傅晏辞,你烦不烦?别再打给我了。”女人用的中文,比她用英文时,嗓音要软糯得多,不过口气倒是不算好,说话很冲。

    乌黑长发垂落,时衾的脸藏在浓密的头发里。

    不过宋郁看过店里展示的饰品,没有一件是敷衍做出来,每一件都很有特点,也难怪她有底气不收定金,估计没有人在她这里舍得跑单。

    它的封面和国内出版的封面除了色系有所偏差,其他完全一样。

    时衾把手机关机,丢进了抽屉里,白净的脸颊泛起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

    宋郁一直惦记着耳坠,特别期待做出来会是什么样,所以没有和摄制组一起回酒店,而是折返去了商店街。

    女人不冷不热的态度,一下对上了宋郁的喜好,她自顾自地在小店里转悠起来。

    开门的时候,铜质风铃悠扬绵长。

    随即又很快低下头,忙活起手上的工作,正在做一副银色细框的眼镜。

    “你想做成和稿子一模一样的,还是需要我加一些设计?”她问。

    “要看你做什么。”她的声音温柔,说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宋郁,让人觉得很舒服。

    宋郁忍不住想,如果她是对面的人,说不定还想故意气她,讨她的骂。

    宋郁想起刚才的男人,他们两个人的举止言语,看上去都是很懂涵养与克制的人,竟然能闹得不欢而散也很神奇。

    宋郁愣了愣,反应过来,原来她也是中国人。

    宋郁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下颚线条明晰深刻,薄唇抿得很紧,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沉稳内敛,衬得眉骨更加深邃,眉心处却皱出了层层的峰。

    书店里卖的书大多用的是挪威语,在推荐书籍的架子上,摆着十几本封面各异的书籍。

    但宋郁觉得还是她的中文更好听,明明很不高兴了,讲话还是软软糯糯的,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门口的位置很小,只够过一个人的,宋郁下意识地往旁边站,让开了路。

    每一件的做工都极为精致细腻。

    即使愠怒的样子,也是往内收的,浑身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衿贵。

    时衾率先开口:“不好意思啊,刚才有点事耽误了,马上就好。”嗓音哑哑的。

    宋郁的目光落在她推来的木质首饰盒上。

    “管好你自己。”说完,她径直挂断了电话。

    见宋郁一直低着头,手里的笔来来回回,动线不像是在画画:“需要帮忙吗?”时衾用英语轻声问。

    她从书架上拿起书,去收银台结账。

    宋郁虽然不认识字,但一眼认出了是《失爱》这本书。

    饰品的总数不算很多,应该是手工制作的缘故,没办法量产,也没有标价格,标签上只写了不同的名字,代表着饰品所属。

    宋郁的线条有些不稳,她抬起头,问道:“你不接吗?”

    “有带图稿吗?”女人问,“还是需要我这边设计?”

    六芒星的线条简单明了,外围的圆环上加了很细腻的暗纹,比她想象的还要精致。

    男人的身形挺拔修长,大衣被穿堂风吹起。

    “耳坠做好了,你看看。”

    不过她的情绪调整很快,重新恢复成了清清淡淡的样子。

    当天拍摄结束,天已经全黑了。

    -

    “那我定制一对耳坠。”宋郁说。

    虽然动作很快,但宋郁还是不小心看到了被她擦掉的眼泪。

    一阵风掠过。

    时衾接过稿纸,低头去看,食指在纸张的边缘摩挲。

    “......”时衾也不想再遮掩,接过纸,小声道了一句:“谢谢。”

    宋郁扫过木桌上所有的饰品,扭过头,刚想找店主询问。

    电话对面有男人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似问了句什么。

    买完书,她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已经过了,宋郁慢吞吞地溜达回店里。

    这几天她跟裴祉打电话,总能听见他的咳嗽,虽然等她回去的时候,可能他早就好了,但宋郁还是想做一对耳坠,当作赔他之前丢了的那个。

    这时,女人手机铃声响起,她的余光瞥向屏幕,依然没有放下手里的活。

    手机震动的声音重新响起,打电话的人契而不舍。

    时衾关掉了桌

    此时,男人已经迈步越过她。

    女人从桌子抽屉里抽出纸笔递给她。

    “太好看了!”宋郁不由感慨。

    她从桌上各种各样的工具里挑出一样,给耳饰做最后收尾的工作。

    摄制组休息两天之后重新开工,极夜即将结束,白天也不像以前一样是完全的黑夜,有了灰蒙蒙的光亮,太阳从极远的地方辐射过来微弱的光线,但始终看不见真正的太阳。

    在这样黑不黑,白不白的日子里,反而显得更加难捱,连心情都变得阴郁了不少。每一天对太阳的期待都更深一点。

    在黑暗里,会反射出十字的光。

    宋郁握着笔,松了又紧,觉得有些尴尬,仿佛偷听了别人吵架的墙角似的。

    宋郁见她没有接电话的意思,索性直接问道:“请问定制单一般多久能做好?”

    她到店里到时候,时衾还差一些收尾的工作,大概还要一个小时。

    女人点点头:“耳坠的话,一般要七天,不接急单。”

    “谢谢。”男人的声音清冷,纯粹干净,仿佛井水一般润透,语调是往下沉的,听得出他此时情绪不佳,却也没有因此失了礼貌。

    铜质风铃声再次响起。

    摄制组在朗伊尔城要待到太阳回归日那一天,七天倒是不算长。

    听到她的赞美,时衾笑了笑。

    眼镜的轮廓定型,她拿远了观察是否对称,任由手机响着。

    时衾听见声音,指尖在眼角匆匆擦过。

    闻言,宋郁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惊讶,倒是第一次见这样做生意的,万一顾客跑单,岂不是就白做了。

    又过了几分钟,时衾终于调整好情绪,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

    左右没事,宋郁自己晃荡到了不远处的书店打发时间。

    从店里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

    店里的面积不大,从旧家具市场淘来的大木桌上,整整齐齐摆着各种各样的饰品。

    “随便看看。”她抬起头看一眼宋郁,友善地笑笑,依然用的英文。

    她换回了自己的母语,讷讷道:“你也是中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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