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那年杏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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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十九爷有所不知，我人虽是睡着，可耳朵却听地清楚呢。」

    她一身玄衣银甲坐在赤鬓马上，瘦削的腰板挺得笔直，面容英气逼人。

    卫锦爱杏花，爱喝乌龙茶，没当将军之前，她曾埋下俩瓶杏花酒，同他开玩笑说，等她成了大将军，就回来请他喝。

    我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站起身来，兜里的杏花哗啦啦洒了一地。

    离得近些，我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杏花味道，也不是乌龙茶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像是古木透出的淡淡沉香。

    我无端想起了卫锦。

    他喜杏花，我便在他踏青的杏花林中等他，直到脚发酸了，他才缓缓而来。

    「好好好，闺女说不要就不要。」李老哄着我，却面不改色地又将攻略塞进了小翠

    「你捡杏花做什么？」半晌，沈添终于开口，蹲下身，白皙修长的手指拾起一片杏花，轻轻放在了我拿来兜杏花的罗裙上。

    如果他不喜欢卫锦，就不会为了她造反，那他可以活得好好的。

    我惊叫一声，闭上了眼。

    我明明，是个喜欢可乐奶茶的嗜甜之人呐。

    晚上的京城格外热闹，有情眷侣结伴而行，新来的杂戏班子在路口表演着喷火，商铺前挂着一排排大红灯笼。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呼，杂技演员想要往后退，可已经来不及。

    小翠说我执拗，十九爷不来便不来，我又何必在这自讨无趣。

    还真是个死心眼，果然除了女主卫锦谁也入不了他的眼。

    心中酸涩，我难得没有打瞌睡，认真看完了这场戏。



    他的眉眼天生温柔多情，竟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惜后来的后来，卫锦成了将军，遇见了十王爷，她忘了杏花酒，也忘了要请喝酒的这个承诺。

    那个不经意的承诺，只有沈添一个人记在心里数十年。

    果不其然，花木兰下台那一刻，城楼下传来欢呼。

    西边红霞遍布天际，我揉了揉眼，忽然想起，今天是卫锦回京的日子。

    我等了许久，等到他捡完最后一片落花，终于等到他对我敞开心扉。

    心中酸涩，我将攻略胡乱塞进李老怀中:「我才不需要。」

    晚上，我沐浴完出来，只见那一沓厚厚的攻略整整齐齐摆在我的桌上。

    尤是沈添。

    我在心中痛苦哀嚎，突然脖子一紧，整个人便被轻松拎起。

    之后几日，京城下了几场大雨，杏林的花被打落了个精光，我同小翠去过几次，可惜过了花期，什么也没见着。

    可这东西又苦又涩，总是让我难以下咽，导致我时常怀念家乡里的奶茶可乐。

    我给了他一个就这样死去的结局，其实不该。

    沈添没再去赏花，日日去茶馆看戏。

    那出戏表演的是花木兰替父从军，刀马旦一手拿刀，一手持枪，模样神气得不像话。

    沈添一时失了神，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我兴高采烈:「那可说好了，你明日一定要来，不准撒谎。」

    沈添与我隔了些距离，他的眉梢尽是掩不住的欢喜，天地之大，眼中却似乎只能容下那马上一人。

    「以前也有个人，说要请我喝杏花酒。」

    沈添喜喝乌龙茶，我便将每日的茶水都换成了他爱喝的品种，我要体验一遍他的习惯。

    我说:「卫锦回京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这么苦的茶，我是怎么喝得下去的。

    不过没关系，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肯努力，铁杵都能磨成针。

    「那明日也有事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扬起下巴对上他的眼，「你要喝吗？」

    我装作惊讶的样子柔柔唤他一声:「十九爷，你也喜欢杏花啊。」

    我故意装睡，骗得小翠走后又悄悄起身偷看。

    我睁开眼，欣喜道:「沈添！」

    连同记住的，还有那个立誓要当将军的小卫锦。

    哪怕是尽忠职守保护他们的将军。

    楼下嘈杂一片，卫锦向各位百姓挥手致谢。

    连一个店小二都能看透我的心思，更何况是他呢？

    小翠曾偷偷尝了一口，还未下咽便噗地一口吐了出来，她问:「小姐，这茶这么苦，你怎么喝得下去的呀。」

    我被看得心发慌，想着近几日我也没做啥出格的事啊。

    杏花开得正盛的季节，我开始故意制造与沈添的偶遇。

    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同他套近乎:「十九爷，今日这戏唱得不错啊。」

    「明日……」他眯眼盯我半晌，终于在我期待的眼神中艰难开口，「应当无事。」

    我结了账，魂不守舍往李府走。

    同书中描写的无二，卫锦回京，举国同庆，百姓们夹道欢迎，风光无限。

    幼童奔走相告，声音洪亮:「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我日复一日地在沈添面前刷着存在感，转眼的时间，杏花竟已经开始凋落了。

    这次可不是我故意制造的偶遇，这次是真的巧。

    幼年的卫锦救了受欺负的沈添，从此以后，他心里只有那个人。

    我脑袋混沌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话:「好……好巧啊。」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唇角微微上扬着，却看得人莫名难过。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甚至我觉得，他们根本都不是我创造的人物，他们是跟我一样有着思想有血有肉的人。

    算算日子，还有三天，她就该班师回朝了。

    我心情复杂，收回了往下探的目光。

    一时兴起，我带着小翠到城外的杏花林捡落花，准备收拾干净了，拿来酿杏花酒。

须眉的女将军，卫锦。

    想来她在战场，也一定是这番神气的模样。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

    凉风从未关紧的窗楞吹进来，落到我的身上，我起身去关，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杏花香。

    可沈添还是骗了人，次日我等了许久，他也没来。

    我心不在焉扒开人群，完全没注意到一团火正向我喷来。

    「好喝吗？」

    不过时间久了，舌尖倒也能够品出几丝韵味，似乎，也没那么难喝了。

    「做杏花酒。」我朝他旁边挪了些，捡着杏花老实回答，「等明年喝。」

    沈添也不说话，只是垂眸静静盯着我。

    他的眼睛生得可真漂亮，眼尾微微上挑着，琉璃眼珠发着清清浅浅的光。

    沈添离开的背影孤寂颀长，我站在原地目送他，心想，那这杏花我便不埋了。

    沈添毫不客气拆穿我:「李姑娘从戏头睡到戏尾，竟也知道这戏唱得不错？」

    偶然抬头，发现沈添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我。

    他这话的意思是我走路不长眼。

    我反驳她不懂，万一……他就来了呢。

    那一仗，她赢得漂亮。

    他轻飘飘看了我一眼，眼里夹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今日有事。」

    他没注意到我的靠近，聚精会神望着台上。

    尽管她是女儿身，可帝王家，从不许任何人成为威胁。

    这下好了，人没见到，脸还要烧没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毫不在意，问他:「你怎么今日没有去看戏？」

    沈添低头看着我，挑着眉，松开了手:「李姑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沈添捻起的那些杏花，都被我悄悄夹进了话本子中。

    他不怎么搭理我，桃花眼下淡得似琉璃的瞳孔似有若无地瞥我一眼，然后低低嗯一声。

    可第二日我未能看见沈添，我在戏馆从晌午等到天色暗沉，吃了一批一批的糕点，他也没来。

    醒来的时候，台上的戏已经唱完，沈添隔了个桌子静静地看着我。

    我想，沈添之所以爱看戏，大抵也是因此吧。

    小二趁收盘子时同我说:「姑娘，十九爷今日不会来了，李小姐莫要再等了。」

    「哦？」他来了兴趣，慢悠悠地倒了杯茶，「那李姑娘说说，这戏唱了什么？」

    怀里。

    因为在几个月后，就是这样一位受尽爱戴的将军，被安上了通敌叛国之名，遭人唾骂。

    可是戏曲对我来说太无聊，远没有抖音游戏来的快乐，每次都听得昏昏欲睡。

    我忙拿手绢去擦拭，他却避开了我。

    所以，我可不可以，让沈添喜欢我呢？

    如果……如果沈添不再喜欢卫锦，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咽下糕点，喉咙噎得发涩。

    忽然面上袭来一阵热风，我慌忙抬起头，眼前黄灿灿一团。

    「不了。」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眸中的情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轻轻簇了下眉。

    「额……」我答不上来，慌忙找了个机会开溜，「小翠喊我回家吃饭呢!十九爷，我先走了，咱们明天见!」

    我虽是沈添的创造者，但对他的一切不过是键盘上敲下的冷冰冰的文字，如今他真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倒叫我不知所措。

    我低头整理落花，不愿再看他。

    沈添喜听戏，我便到他最爱去的戏院，寻个离他最近的位置，陪他一同欣赏台上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