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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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他低喘一声，眼底情绪翻涌，「……这不正赔着？」

    我警告似的叫了他一声，困意早已来袭，眼皮沉沉，翻身道，「熄灯，睡了。」

    我透过窗棱，看见天边一轮玉盘似的月亮，澄澈透亮，皎皎不染尘，照着肮脏沉默的大地。

    他已经直起了身子，指尖蜷缩，捻了捻，最后收回袖子里，侧身对着我。

    我反而笑了，抬眼睨着她，姿态闲散，丝毫没有接见公主的礼数，「看公主的笑话？」

    我仍端着一副波澜不惊的做派，并没立即回话，而是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许则深。

    「萧柏。」

    他侧身靠过来，领口皮肤随着他的动作袒露大片，迫近过来，眼前忽的漆黑，我惊觉自己竟然闭了眼。

    许则深再一次沉默，但我早已习惯他的沉默，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在意的是，是谁让陛下对我起了疑。」

    铁链摩擦实木地板，发出沉闷声，而屏风也嘭一声倒地。

    「睡觉。」

    「陛下不曾过问三皇子，想来是对他的保护，但如今二皇子一党独大，他不得不提前做考虑……」

    「困了？」

    「公主莫要惊讶，微臣没有别的意思。」

    …

    我看着他吐出最后几个字，心情略好了些，「眼力不错。」

    许则深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我颊上，我下意识攥笼了手，有些不适地侧了侧头。

    「不知道的话，再给女将军回忆回忆？」

    但他站在我面前，距离不过咫尺，我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公主殿下，您脚下，是将军府，我的地盘，」我不为所动，淡然地说出了如平地惊雷的话语，「我怕公主不是怕全京城看笑话，是怕那个书生看笑话吧？」

    我警告似的瞪他一眼，「毛头小子。」

    「说，」我眉眼间恢复了原本的冷静，「在这屋子里，可找出法子出去了？」

    「女将军回来得这么晚，还回来干什么？」

    我与昭川公主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彼时距离婚期来临还有一月，她却忽然提出要来将军府赏花。

    「将军。」

    三十七。」

    「将军英俊不凡，风流在外，一朝赐婚，想来将军也不甚在意，但为了本宫将来的日子，还是前来告知将军。」

    皇上哈哈大笑，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霎时，飞鸟一跃而起，惊了一树簇簇细

    「女将军总喜欢叫我狼崽子，分明自己也没比我年长多少。」

    「婚配不曾，情人成堆。」

    「这哪敢啊，女将军要我，岂敢不听？」

    他压低了声音，「难道以往在塌上，女将军越到后面掐我越不疼是装的么？」

    或许这种怀疑远比我想的要早，不过碍于战事一直搁置，等休战，又再次萌发。

    「朕即刻便命钦天监寻个好日子，昭川是朕的掌上明珠，与沈爱卿相配，再好不过了。」

    我睨他一眼，心道，勉强算你赔了。

    这样的情况下，我没来由地想起了萧柏，不知道小狼崽睡了没有。

    「都是机关。」

    只是样子一点也算不得微。

    「本宫不管成亲前将军如何，但成亲后，将军不能再如往日一般流连花丛，叫全京城看本宫的笑话。」

    …

    「燃玉。」

    我说得漫不经心，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况且，既然陛下要探我，就让他探，太多抗拒反而会适得其反。」

    「咚，咚，咚……」

    说完，他宽厚的胸膛就贴了上来，不容抗拒地把我揽入怀里，双臂交叠在腰间。

    「昭川是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妹妹，嫁与我便是要拉拢我，是陛下要立他为储的意思。同时若诈出我的身份，便能拔除我，打着公主受骗的幌子顺利收回虎符，北羿军也会落到三皇子的人手里。好一个一石二鸟。」

    他顿了顿，满眼的笑意。

    我回话极快，俨然一副驾轻就熟浪荡子做派，「你来，兴许能排上个

    事后，许府，许则深站在门边，屋内灯火通明，他却隐没了一半在黑暗里，表情难辨。

    「比不得女将军心思如此缜密，怕我跑了么？」

    我自诩小心谨慎，做事斩草除根，知道我身份的人除了许则深便没了活口，要查也有些无从下手。

    窗门哐当一下打在棱角，薄纱隔开外面鸟语花香，屏风内香气熏燎着，裹着一双人。

    「怎么，扰到你的清秋大梦了？」

    再睁开眼，萧柏退了回去，他刚刚不过是在替我掖了掖被角。

    我垂眸思索着，浑然不觉许则深已经靠近，俯身专注地看着我。

捏不住是好是坏。

    昭川远远地站在一旁，眉目青黛，乌发红唇，我才发现，原来在爱里浸泡大的女孩子，无时无刻都是不卑不亢的。

    我下巴朝令牌点了点，「公主若是想好了，就拿上这令牌，七日后的亥时，城西医馆会有人接应公主。」

    我拨弄着茶杯，眼都不抬，「公主请讲。」

    萧柏上前几步，掌住了我的后腰，顺势将我搂在怀中，嗓音低沉似鼓，敲得人心颤。

    我暗讽他在情事上藏不住的青涩，后者果然变了脸色，同时耳根浮起一抹薄红，「女将军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呢。」

    「不是给我和昭川公主赐婚么？没有公主，他怎么赐？」

    自然也不知，在我熟睡时，萧柏于黑暗中拨开了我耳后的发，埋首到后颈，声音微不可闻。

    「哦，」他闷闷地醒了一声，利索地熄了灯，「行，我伺候女将军就是了。」

    我说着，给外面的初平递了个眼色，后者立马走进来，将一个漆黑令牌放上了桌。

    但皇上并不领情，转头看着我，「沈爱卿一表人才，有何好商议的？沈爱卿，你觉得此时如何？」

    我翻了个身，寻到个舒服的位置，仰面躺着，衣袖落到肩处，白皙手臂垫在颈边，上面一道陈年旧伤触目惊心。

    直到我见到她。

    「那现下你打算怎么办？」许则深问。

    「女将军往日不知毛头小子的好，现下了还不知道么？」

    「那就放开我。」

    「轮不着毛头小子来担心。」



    「没。」

    六

    我竟就这样失了戒心，沉沉睡了过去，全然没有曾经一点风吹草动就惊醒的样子。

    「公主心有所属，凑巧微臣也一样，既然如此，不如寻个两全的法子，」我拿起令牌细细端详，再啪一声放回去，「我可以助公主逃走，并为那位公子谋个好差事，保证没人能抓到你们。条件是，不能谎称，对外必须是称公主私定终身逃跑，毁公主清誉。」

    我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免不了诧异。

    萧柏的心跳鲜活而有力，这样的姿势，清晰地传进我耳中，好似催眠曲。

    「昭然若揭，」许则深开口，视线落在我身上，「只是以为，你起码会推脱一下。」

    猛然抬头，就是他近在咫尺的眉眼，睫毛长而翘，一双星眸清隽，泛着冷感。

    「愿闻其详。」

    萧柏愣了愣，笑了声，退开半步，「架子上第三个花瓶，门口进来往左第七块砖，床榻后面柜子的第三个抽屉。」

    昭川瞪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

    「毕竟对付狼崽子，只栓链子可不够。」

    「啧，女将军这是在别人处太过操劳了？」

    我眸光微冷，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的手，起身走到一边，「许则深，我有对策。」

    越到后面越没劲，话都说不完整也是？

    昭川眼中毫不意外地流露出了不悦，「将军，虽现下只有你我，但也不必如此无视规矩。」

    我坐在椅上，淡淡地应了一声，「我不信你没看出来，陛下是在探我。」

    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安静的房间内只余下两人浅浅呼吸。

    后者其实用不着我提醒，作为陛下面前的红人，中书令大人一向都非常会看眼色。

    「毛头小子又怎么样？」

    萧柏睡眼惺忪，眼尾泛红，撑着身子从塌上坐起来，垂眸看着我，「不如就留宿情人处，温存一夜。」

    「怎么赔？」我明知故问。

    叶，扰了一池月光。

    「陛下，此时有待商虑。」

    「朕看沈爱卿相貌堂堂，风华正茂，又是久经沙场百战百捷的好儿郎，实乃不可多得，将朕最引以为傲的昭川公主交予你，沈爱卿看如何？」

    七

    我默了默，「臣能尚得公主，乃是臣的福分。」

    「燃玉，」他却不轻不重地捻住了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扳过去，面对着他，「我问的是若事情败露，你当如何，不是听你分析些显而易见的东西。」

    萧柏看着我不悦的脸，撒娇似的低笑，「我赔给你。」

    「中书令大人的话都没用，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余地？」

    萧柏的嘴是开了光，刚问的有无婚配，我就被下了赐婚的圣旨。

    萧柏这一句暗含埋怨，「不知女将军如今芳龄几许？可有婚配？」

    「你竟答应得这般爽快？」

    倘若是白日，就能发现那在白皙肌肤上格外灼人眼的玩意儿，旁人又该参沈将军荒淫无度，伤风败俗了。

    「这么多，女将军不怕吃不消？」他睨着我，声音看似淡然。

    他没答，回身进了屋，下人便颇有眼色地关了门，缓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