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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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乐意了，「写了很多？竟然没有一封是给我的？」

    我失了分寸，有些委屈，「愿意为我去死，也不愿意喜欢我。我这么让你讨厌吗？」

    少年将军在月色下，对我极淡地笑了一下。

    「陈俞！」我恼道，「宁愿死，也不愿意让我碰你是吗？」

    「那你放开我。」

    「是哥哥不好。」

    他看上去十分胃疼。

    9

    可我那样任性，他不喜欢我，我便不要嫁。

    提步便要走。

    「还不跟上？呆子。」

    我摇头，「我不知你处境如此凶险。哥哥想道歉，就帮我个忙吧。」

    陈俞双目紧闭，额汗细密，我忍住心中羞怯，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三哥哥贬为庶人，贵妃谪位，赵氏一族夺爵流放。

    他垂下眼睛，收敛起所有情绪，「父亲一切都好，谢殿下、娘娘关心。」

    「臣给您讲个故事吧。」

    太子向我道歉，却也不能明说，只含糊其辞道皇寺是最佳选择，连累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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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长温暖的手，轻轻贴住了我的掌心。

    可儿时反复试药产生的耐性，今时今日，或许意外救了他一命，真是……

    挤满杂草的地皮上，横七竖八躺着入夜前他勉力杀死的野狼。

    番外-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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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脚步顿住，想了想，回身扬起笑脸。

    我含泪瞪他一眼，俯身，嘴唇贴上他肩膀。

    的气。他为道歉想过许多门路，甚至还曾瞒着母后带我去宫门口看杂耍，买描了人像的绢细糖彩。

    我愣住，「你说什么？」

    他看出我心中所想，笑了一声，「塞翁失马。」

    「之前不知道你信佛。」

    陈俞目光温柔，像刷了一层蜜色糖浆:「都是给你的。」

我咬咬嘴唇，「表哥。」

    我忽然记起，小时候随便什么小事惹我不快，我都能跟他生好久

    微风拂面，我挽着耳边发丝回身，对他笑，「我决定成亲啦，表哥。」

    「……」

    三月阳春，草长莺飞。

    如果不是我的话……

    「……」

    我哪里见过这阵仗，脑中乱成一团。

    新旧交替之际，这权力尤为重要。

    家人、国家面临困境，却一无所觉。

    「我是谁？你知道面前是谁吗？」

    挣扎几下挣不脱，我哼道:「你先前拒绝我，害我好伤心。」

    我七岁那年娘就死了。

    「你，你会活着吧，陈俞？」

    是不是要把毒血挤出来啊？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最后一次，陈俞，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喜不喜欢我？」

    「公主，」他说，「我忍不住。」

    已见过世间殊色，便觉再美，都是俗物。

    「公主……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舅舅战功赫赫，膝下却无儿无女，只收养了陈俞一个义子，他背后，是陈家的兵权。若尚公主，自然收回中央。

    「但凭公主处置。」他抬起眼，「但我不想放手。」

    那么小的年纪就能一刀砍下苏老爷的头，现在想来，该有多浓烈的恨。

    皇寺之变，天子震怒。

    我好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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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你和我就像……」他踢了踢野狼的尸体，「绮罗裙，和满身血污的牲畜。」

    「其实不信……」

    他顿住，似乎几息之后才找回呼吸，「恭喜公主。」

    他却不肯重复。

    后来被卖到人牙子手里，逃跑，被抓回来打，起先是赤手空拳，后来加了棍棒，沾盐的鞭子。他们踢折我的手臂，很长时间我只能用左肘顶着凉水擦地，一边听院中分吃食的声音。胳膊生了疮，怕被买家瞧见，大热天要我捂着长袖，闷出一身红疹。

    那一刀是替我挨的。

    臣的画笔却生疏了。

    他声音哑得听不出原本音色，「公主金枝玉叶，不可……」

    我真是个很差劲的公主。

    「对不起。」他重重咳嗽。

    小烟抱着我的手臂哭着道歉，我低着头一声不吭。

    陈俞说:「臣再去取一支香。」

    少女眼眸湿润，粉面含情，像草原新日，朝阳下最鲜嫩的一枝桃花。

    从前戏班子的人就说我有身练武的好根骨。即使眼下病体支离，仍然有本事把那些膘肥体圆的主家咬出血，我攥着小烟的手趴在木板上，对每个开门的人恶狠狠地呲牙:「要买，我和她，一起。」

    娘说我的名字是承诺:「要用自己的命，保护好妹妹，知道吗？」

    我听到他喉间压抑至极的闷哼，吐出口中腥苦的血，抬头看去。

    陈俞反应极快地拽住我的手腕，我才发现他连指尖都很热。

    太子倒笑，「难得听她叫你一声哥。舅舅身体可好？母后在宫里也挂念得紧。」

    这晚陈俞反反复复发热，渗出的血起先红，慢慢竟变黑。我拉开他衣领，瞧见那骇人的伤口，边沿发黑，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如今他沉稳，果决，举手投足越发像父皇当年。

    红尘烟火，嬉笑温情，最初是他带我看过。

    陈俞愣了愣。

    「……」

    我看见这副木头模样就来气，面上仍轻巧地笑，「表哥脸色怎么这么差？做我哥哥不好吗？」

    野狼嚎叫声声。

    我哼道:「谁要你看？」

    「嫂嫂的心意我心领了嘛。」我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和妹妹小烟留在戏班子，她生日那天眼馋堂弟的酥饼，我偷偷抠掉一点被叔母抓住，在正堂打了一下午。

    「我该如何……与你相配。」

    陈俞身体轻轻一颤。

    高烧似乎让他的意识不太清楚，只那双眼睛沉炙如火。他摇头，笑得颇有几分自嘲，「怎么可能。」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又馋又懒，不求上进，我是养不起了……」

    「那今天来求什么？」

    寺外钟鸣悠悠，他叫住我。

    此间风沙大，太阳也大，行军路过半是戈壁和荒漠。天地广阔，适合作画，公主或许喜欢。

    看我一副要哭的模样，他强行扭开脸，「会。」

    风抚柳、抚发、抚裙摆与佩玉，此时此地，在他面前。

    「对了，我今天的裙子，用了最好的绮罗，腰上这串，是狼牙。不相衬吗，我觉得……」

    10

    「还能做什么，上香祈福。总不能是来看你这小白眼狼的吧。」

    他呼吸一滞，我却趁机脱离他的怀抱，轻巧地转了个圈，「我还没答应你呢。」

    我眼圈红红，「松手。」

    「……」

    其实他武功特别特别好。

    刺客倾巢而出，陈俞受了伤。

    他沉默不语，制住我手腕的力度却不减。

    远处山色连绵。

    我约了陈俞去草场，看新进的宝马。

    那时我还不知，父皇缠绵病榻，朝野动荡。太子哥哥轻车简从上山，又悄悄下山，只是给我三哥哥演了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

    我得逞地勾起嘴角，对他耳垂轻轻吹了口气，「哥哥。」

    想要贴近，却被一把攥住手腕。

    陈俞顿了顿，我借机摆脱，几步之后，见他还在原地看我。

    男人身体再正常不过的反应，折磨得他眼尾发红。

    陈俞短促地喘了一声。

    「我要嫁给陈俞。」

    「那便好。」太子点头，转向我，「你呀，若雨相看了那么些名门公子，你倒好。」

    似乎过了好久，又似乎只是转瞬，陈俞轻叹。

    直到苏老爷出现，他生得高大，人也和蔼，二话不说接受了我带妹妹的条件。我心里感激，怕他嫌妹妹年龄小做不得重活，卖命做双份工。有天小烟来找我，给我讲听来的新闻，譬如苏浙水患，皇帝要南巡……但我实在太困，再睁眼身边已

    「鸢鸢……」嗓音沙哑如情人呓语，「我是受伤，不是傻了。」

    「好。」他直接点头。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泪流满面。

    陈俞目光望来，我寸步不让。他耳根脸侧都是绯色，语气似无奈似妥协，「这是毒。」

    「再不放手我反悔了。」

    其实我知道父皇最中意的驸马是谁，我看得懂母后的殷殷目光，太子哥哥的欲言又止。

    话没说完，就被人猛地拉入怀中。

    「你别担心，我并非……」我说，「以后我都叫你哥，好吗？」

    「公主问的信，在西北，我写了很多。」

    我又叫了一声，「哥？」

    从记事起就在戏团表演的孩子，没日没夜苦练功，梦想坐上班主位置，买得起两文钱一个的白馒头。一朝父母死于台上事故，叔母把兄妹卖给人牙子，进了苏老爷的后院。老匹夫醉心玄黄之术，又偏爱旁门左道，相中他根骨，要他试药，作为回报，升了他作领班小厮，承诺事成就把妹妹还给他。那孩子命大，凭着一口气做了数年药人，却发现妹妹早就死了。

    我怕他睡，不停跟他讲话。

    「喜欢。」他在耳边说，「喜欢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