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成为反派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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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是因为我知道，我大概是可以控制陆瓒，达到我的目的了。

    动作机械，好像行尸走肉。

    他半阖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因为你是他妹妹。因为你和他，血脉相连，同气连枝。因为你和他永远并肩而行，不会面临家国的选择。

    我知道陆瓒会答应我。

    大燕的每一个人，都待我是极好的。

    陆瓒的话音如此悲切，我心中不由得隐隐发疼。

    「为家国稳定，我不愿见硝烟。为我自己心安，我希望能够为彼此留下一个最完美的念想。而倘若开战，只怕这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我只是漂泊异乡朝不保夕的质子，根本不配承受公主好意。

    我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说出我心中所想:「条件便是，将来在你执掌梁国期间，绝对不向大燕开战。」

    触手，是滚烫的肌肤。

    我不解。

    太子哥哥待我是极好的。

    成为反派白月光之后，他那个「向燕国宣战」的决策，是不是会做得更慎重一点？

    他高烧不退，病情反复，时好时坏。整整两日之后，才逐渐清醒。

    我果然不适合勾心斗角。

    「还请公主明示，冲泡藕粉的水，我是该用河水呢，还是该用井水？

    我当然知道，此刻陆瓒万念俱灰。

    对上陆瓒不敢置信的眼神，我继续补充，「不过呢，我有一个条件。」

    「我等了好久啊，终于等来舅舅音讯……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回家了。但终究，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确实，假如我们的计划如约履行，那么他安安稳稳在梁国做他的国君，我则无忧无虑在燕国做我的公主。

    为什么想到以后不会再遇见陆瓒，会这样心疼？

    「你羡慕他做什么？你们俩，都是一国太子，都是文治武功，卓尔不群。」

    而那个单纯而天真、朴实而奔放的燕国小公主，在他的心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

    梁国朝堂波诡云谲，虽然他的丞相舅父独大，但也颇有一些其他势力可以收拢为他所用，并助他站稳脚跟。

    不然，他分明在讲述他自己的事情，我为什么也觉得胸口发闷呢？

    我跳下床，心惊胆战地去拍他肩膀:「喂，陆瓒，你别洗了，会着凉……」

    陆瓒脸上掠过一丝痛苦，而我，继续道:「你我身份有别，立场不同，恐怕此生都不会有长相厮守的可能。

    陆瓒摇头:「可是，你是他妹妹。」

小时候我喜欢吃宫外的一种枣泥糕。舅舅每次入宫，都会带一匣子给我。我知道他是很疼我的。

    原来人在绝望难过的时候，心脏会疼。

    嘴里还留着话梅干酸甜的味道。

    他必须尝到背叛和抛弃的滋味，才会真正黑化，变作那个野心勃勃、追逐皇位的少年。

    「不像你和我，天生敌对，哪怕一个人剖出了心肝来……另一个人也是不信的。」

    「我还是不明白。」

    我说:「我喜欢的人，当然是最好的。我相信他想做的事，就一定做得到。」

    陆瓒现在应该是在心疼吧。

    我说:「陆瓒你洗一下吧。」

    ……到底，他还是接纳了我的好意啊。

    接近边境，民风大变，口音不同，我逐渐听不懂路人说话，陆瓒的眼神却越发明亮。遇到熟悉的风土人情，还会一一讲给我听。

    「连权倾朝野的梁国丞相都放弃了我，这还不足够说明情势吗？我已再无臂膀助力，你为何相信我会登上帝位？」

    「既然约定达成，你不必再想方设法提防我了，我不愿在最后几天与你相处的日子里，还要互相猜忌。」

    「以后，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这样很好。」

    看着他答应你的算计，心里是更难受的。

    「这次，我再救你一回，而且等你病好，我还会帮你逃出燕国，回到梁国。」

    山高水长，此生或许都不会再相见。

    可是陆瓒却低声喊住我。

    陆瓒身上又是污泥又是血渍，看起来颇为可怖。

    「我陆瓒不是什么君子，但我自问从不曾陷害公主。

    陆瓒说过的话逐渐在耳边浮现。

    「我喜欢的人，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

    对于「不仁」这个评价，陆瓒并没有反对，他哑声道:「可我陆瓒，最不爱欠人情分，也不知该如何报答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我犹豫着啃了一小口，味道无比熟悉，肯定错不了。

    「周娆。」

    正午纯粹的日光洒到陆瓒脸上，他大约是觉得刺眼，蹙着眉躲避。因这几日养病而清瘦不少，此刻他面容苍白，仿若易碎的琉璃。

    这家伙已经发起高烧。被我一拍，软软倒下，人事不省。

    陆瓒逃走的时候带的物品很少，只有一点干粮，还有几块碎银子。

    为了掩人耳目，我们一路上都专门挑荒郊僻岭来走，这上哪里去找医生？

    我猝尔站起，转身想逃开。

    「倘我为帝，不向燕国宣战——这个交易，」陆瓒接过我手里的药碗，将乌黑药汁一饮而尽，「看在你救我三次的分上，我答应你。」

    这已经是我思考数日能够想出来的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这家伙，离家五年，现在家乡近

    只是，他为何将蜜饯晒干，收到这瓶子里，连逃回家乡都要带走？

    待我意识到的时候，我眼睛里已蓄满泪水。

    好像是一把小刀在心尖上划开那般疼。

    这几日我尽心尽力照顾陆瓒。

    他在苦笑。

    11

    「我离开梁国时，舅舅来送我，他泣不成声，连连说，『瓒儿这一去，凶吉难料，别怕，舅舅会设法接你回来』。」

    我皱着眉头答允:「好。」

    「诶？」

    陆瓒沉思了整整半刻钟，才又抬起了头。

    「公主与他人相比，也没什么不同，又何必抱了那一线的希望？

    这一次运气好到不可思议。我们一路北上，所遇盘查不多，且每次都能顺利通过。

    「公主不妨一讲。」

    我笑眯眯，掰着指头给他算:「救命之恩？陆瓒你算一算，我救过你几条命了？你又不是九条尾巴的狐狸，当然要感激我。

    第一句话便是:「是我耽误公主回宫了。」

    陆瓒不解:「既然找到了市镇，公主为何不离开？」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我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拼命打水，洗手洗脸。不管怎么洗，血腥味仍是挥之不去。

    下半夜陆瓒回来的时候，我已烧好了热水。

    我撇了撇嘴:「你不仁，我不能不义，留你一个人在这破庙里自生自灭，这事我还做不出来。」

    可是为什么，却还是感觉空空落落？

    哪怕出于利益，他或许最终还是会向燕国宣战开战，但即便如此，出于慈悲怜悯，这场战事也许会来得更晚一些。

    一阵剧烈的咳嗽，陆瓒好像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12

    我将陆瓒安置到床上，把所有的被单衣裳都往他身上堆，然后去找他的行李，看他会不会随身带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默默将瓶子放回原处，努力说服自己——我哭，绝不是因为意外发现陆瓒心仪于我。

    原来算计一个人——算计一个你觉得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心里是很愧疚的。

    我却好似没听见这句话，只捏着他的下巴，给他灌药:「我走了十里山路才寻到市镇，问了郎中，买了伤寒药，药效如何也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居然真把你救活了啊。」

    最后几天吗？

    唯一一个珍而重之包起来的物件，是个小小瓷瓶。

    他自去洗漱。劳累一整夜，我疲乏不已，渐渐睡去。待我醒时，天已大亮，然而陆瓒却还在慢条斯理地洗他的手。

    莫非是药？

    陆瓒身体底子好，翌日便可以下床。又休养三四日，待他病愈，我乔装为他的幼弟，再次启程。

    说得累了，陆瓒干脆躺在污泥血泊里，双目无神，只是喃喃。

    他笑着去擦眼角泪痕:「公主在说笑么？还是说，公主不明白？我不妨向公主解释，我来燕国为质，已五年有余。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聪慧绝伦、清贵无双的太子，而是一个忠奸难辨、令父皇忆起屈辱过往的弃子。

    得到了陆瓒承诺，我心里应该踏实才对。

    他才十七岁，便已品尝过众叛亲离的滋味。

    哪怕在原书里，周娆这位小公主只是个小小配角。此刻我身为公主，便要尽我可能，肩负起我该尽的职责。

    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他仿佛毫无知觉似的，一遍一遍，舀水，洗手，再舀水。

    「陆瓒你不会的，对吗？」

    「我有点羡慕周澈。」

    这话梅看着简单，原料金贵且工艺复杂，是公主宫里的专供，其他人都吃不到。陆瓒能有这个，只能是因为那日我送他的那个零食匣子里，有它。

    「或许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活着才是。」

    就好像那颗蜜饯，他会小心翼翼地将它风干珍藏。那么年少时期惊鸿一瞥的缱绻情丝，他也一定会尽可能将之妥贴存放。

    我打开瓷瓶，从里边滚出几粒圆滚滚的小团子，似药非药，看着很眼熟。很像是我日常吃的那种蜜饯话梅，但质地干燥，又不大像。

    「公主与我，素无交集，何必这般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