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按王爷的意思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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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的人，背后牵涉的势力，定然不简单。白昼不想打草惊蛇。

    得嘞，跟着皇上许多年，布戈隐约觉得这次的差事有点意思，但他又担心皇上的身体……

    他一路往议事殿去，一路听布戈把事情转述了大概，即便是布戈知之不详的转述，白昼也听得出来，水比预想的深。

    后来相处多了，觉得皇上那天许是脑袋被门夹了，后来他除了偶尔比较“丧”，时不时为了结果，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心绪平和的时候，并不是太难相处。

    至于王爷提出的问题，白昼不知该怎么和他讲清楚，千万般解释化为一句话:“宫里无聊，出来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新年惹晦气。”

    孩子咂着小嘴，像是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片刻功夫，张了眼睛，懵懂的看着眼前众人。

    卡壳了。

    谁知远宁王问道:“何时出发？”

    “这……”

    当事情浮出水面时，能看到的，往往只是冰山一角。

    “那又为何要等到恐生暴1乱，才上报？”

    简岚鸢对皇上，已经没有初到书里时那般忌惮，最初他私下称他“陛下”，对方竟然挥刀自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暗自思量，皇上对远宁王的感情是爱意还是占有暂且不论，但肯定是偏执的。

    思来想去，不敢冒然行事，只得暗自观察，逐个排除。现在起码能确定，玉人是自己人，而且武艺和脑子都不错，是个好帮手。

    “回皇上，粮仓中闹了鼠患，将要开仓放粮时，才发现粮食都已经被糟蹋了，若是贸然发放这些坏粮，万一又惹来疫病，更是雪上加霜。郡守疏于看护，已经自请罚奉了。”

    声音源自一名女子，几人到她近前，见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她是发觉孩子不对劲，才大声呼唤他的。名叫宝儿的小男孩衣衫破旧得不像话，更是连双鞋子都没有，一双小脚，暴露在外。

    车驾进入蚌安郡界，已经入夜了，依旧能看到流民三五成群的瑟缩在街边的树下，他们听见有马车声经过，有的抬眼一看，见车辆寒酸，便又闭上眼睛，再有的老者幼童，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着，皇上寥寥几笔，写好信，交在布戈手上:“第二件事，这几日你对外称朕身子不爽，由王爷照料，早朝免了，有人来见一律挡住，要是办得好，回来赏你。”

    官道平整，也难行驶得平稳。

    盘算着，二百里的路程，就算中途遇见驿站就换马匹，兼程赶路大约也要五六个时辰才能到达……

    昨夜皇上微蹙着眉头一直睡不踏实的模样，恍惚和白昼神似，看他好不容易睡得安稳，前朝突然来急报，心里不忍，才擅自做主，去应急处理一二。

    古时的马车，不过是几匹马套着两个木头轮子。

    筹措颇为得宜。

    顾桓一番陈述，与白昼来时路上听到的信息相差无多，叙述完成，顾桓还不忘吹捧远宁王一番:王爷已经做出得宜的安排，实乃陛下良助，我大尧有如此贤臣，万民之福云云。

    蚌安郡下辖十八个县，其中十二个县的县令都是捐官得位的。此次流民暴1乱其实已经起了，多次遭到镇压，都是发自这十二个县的底层百姓。

    ……就这？

    二百里的距离，说是怕闹出暴1乱，其实只怕是已经见了苗头，消息实在闷不住了，才传到宫里。

    加之这次是偷偷跑出来去一探究竟，用得车再普通不过，别说卧榻了，就连个软垫都没有。

    白昼继续道:“你……”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布戈，“这次是成是败，有一半要看你的本事了，第一件事，送一封密信给大将军楚关……”

    两个解释，倒都合理。

    王爷是存了谋朝篡位的心思，但他在政务上，难得的贤明，抛开权位，去揪国之硕鼠的根本，白昼觉得他和远宁王暂时可以算统一战线。

    白昼环顾四周，只不远处有两个流民，懒散的倚靠在桥下，见了这边的动静，稍微起身张望一二，就又懒怠的坐下了。白昼道:“孩子太久没东西吃，才会昏沉，大姐若是不嫌弃，随我们进店去，给孩子吃点东西吧。”

    此时寝宫内堂，只有白昼、王爷和布戈三人。一个发号施令了，另外那俩瞠目结舌，对望一眼。

    王爷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块酥糖，拿出一块喂在昏昏欲睡的小男孩嘴里。

    不是才分开片刻吗……布戈腹诽。

    传来的折子，并非请旨放粮，而是出兵镇压。

    隧看向远宁王，巴望王爷能劝问一二。

    说罢，俩眼一闭，往后一缩，陷在王爷披风里，不说话了。

    心细的臣子能看出皇上骨子里的变化，一时间无人开口。

    远宁王自从在军营里收到密信之后，一直怀疑身边有人监视自己，和神秘人通有无，那神秘人是谁，原主该是知道的，可他穿进来，瞎子哭天，俩眼一抹黑，书都没看过……

    无奈，路是自己选的，摇成煤球，也得坚持。

    白昼刚回寝宫，就布戈吩咐，请王爷来。

    虽然白昼已经有过兵征扶南的经历，但坐在马车上颠来晃去，依旧觉得不舒服。

    正这时，众臣就见皇上素着一张脸进殿来，赶忙起身下拜。

    这人名叫顾桓，是尧国的紫薇令，位居正二品，负责帮助皇上理顺政务，整理奏事，今早的急奏，就是他送入宫中的。

    远宁王当然知道白昼的心思，帮腔道:“长夜苦寒，你挨得住，这么小的孩子，也要挨冻，多可怜。”

    先是和户部尚书商议好都城粮仓开仓放粮，同时请大将军楚关派军队护送，防止有暴徒趁乱起势。

    再说身为远宁王的简岚鸢，拦下通报，先去处理，并非是他对朝纲感兴趣，全是医生做久了，职业病上头。

    于是蚌安郡各县三天两头的征税，每个县像是比赛一样，生怕落后。先是加大比例，而后是乱开条目，花样翻新，那妇人苦笑道:“这样下去只怕喘气、上茅房都要交税了。”

    有些已经死了，剩下的不堪重压，流向边县。

    白昼见无人应他，扫视一圈在场众人，指向一名官员:“顾爱卿，你说。”

    顾桓前一刻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后一刻，皇上来了个雷声大雨点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白昼自顾自到龙椅上坐下，先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远宁王，目光里没有喜怒。而后向在场的几人道:“事情始末，哪位爱卿能与朕讲明因果？”

    妇人呆愣愣的瞪大了眼睛看白昼，见眼前几人，穿着并不富贵，但干净得宜，又文质讲理，不知自己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在这当口能有贵人相助。

    远宁王片刻就到了。

    白昼问道:“蚌安粮仓中的粮食去了哪里？”

    白昼心里明镜儿似的，灾荒肯定不是赶着年三十儿才闹起来的。m.kaiyiwenxue.com

    安排已毕，王府的小厮玉人驾着马车，鸟悄的把自家主子和白昼接出宫，出了朝月城，一路向南去。

    白昼一笑，道:“现在。”

    车子停在客栈门前，远宁王刚扶白昼下车，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唤声，叫的是:“宝儿，宝儿！”

    身边远宁王本在闭目养神，见状解下自己的披风，叠了几折，给白昼垫在脑后，叹道:“陛下何苦要自找苦吃？”

    他昏昏沉沉的，依偎在母亲怀里，呼吸很急，大冷的天气头上却冒着一层冷汗。

    妇人见儿子醒了，抱着他倒头便拜。

    糖在这个时候，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到的。

    皇上一进门，气场就不对，殿内的老几位面面相觑，从前皇上昏君一个，但面对朝政事物好歹是个顺毛驴，吃软不吃硬。

    母子连心，最看不得孩子受苦的便是亲娘，她缓过神来，叩头感谢，跟着三人进了客栈。

    有人横征暴敛。

    众人热汤面下肚，寒气渐退。布戈张罗着给母子二人安置好一间客房，小男孩吃饱了，身上暖和，没一会儿就安稳睡熟了。

    白昼冷哼一声，道:“一切按王爷的意思办，散了吧。”

    其实白昼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历来饥荒不外乎天灾人祸，蚌安郡没有天灾，那便是人祸。

    他换了普通百姓的衣裳，抱着怀缩在车角落。

    商贾富户之所以要捐官做县令，一来是为了摆脱商人的身份，二来当然不是为了大展政治抱负，造福一方百姓，他们自然是把捐官当做投资，一旦成功，日后搜刮民财，横征暴敛，日后必得把本钱十倍百倍的捞回来。

    最近……自扶南一役回来，他胡闹怠政还是常态，只不过有几次安排放权，乍看像是懒省事，谁在跟前就把事情推给谁，但所用之人，凑巧似的无一不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他舒一口气，心道，皇上许是刚起床，心情不好吧。

    白昼这才开始正题，几句询问，问得的情况，让他气得心口发闷。

    他可不知道，皮囊还是那副，灵魂已经换了。

    “回皇上，郡守曾上报过一次，但恰逢大雪，传事官坠马摔伤，差点丧命，过了半个月才回到郡里，来回的耽误，酿成大祸。”

    这哪里是交税，分明就是明抢。

    身体不好的人，精神也就难好，颠簸不大一会儿，就困顿。正昏昏欲睡，结果车轮压在石头上，猛一颠簸，他脑袋“嘣——”一下子就撞在车壁上，疼得他抽了一口冷气。

    “朕要去蚌安郡，你陪朕……一起吧。”

    白昼冷笑道:“那么，又是为何闹了饥荒？”

    远宁王见了，忙抢上前几步，去摸孩子的颈后，入手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