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王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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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点儿，御药房太医们已经下了值，只有当班的两人，点着一盏幽灯。白昼没惊动，悄悄绕过前堂，转到侧面丹庐去。

    身上的花纹与咬死瑞王的那条一般无二。

    自从这地界儿出了太监小吉发狂伤人伤畜的事件，就极少有宫人再来，白天冷清，晚上更是透出一股莫名的阴森。看哪里都觉得是月色惨淡，独照荒流。

    只不过杏花润雨谢枝头，芳华太匆匆。

    别有一番滋味，入口微苦，片刻之后生津回甘，从舌根下反出一股带着药气的淡香。

    依照《大尧户律》，瑞王的儿子降袭了爵位，封为瑞康郡王，封地不变。

    御膳夜宵，有皇上一份，便也有王爷一份，这在御膳房早就习以为常了，今儿准备的夜宵像是什么炖品，两只银质的汤盅，被摆在桌上。

    远宁王见他这样，问道:“伤到了吗？”

    时间像是停止了，画面定格在白昼眼前。www.yilinwenxue.com

    各怀心思的尴尬被布戈送夜宵的动作打断了。

    眼前这人，白日里紫薇令的工作便繁杂，如今又忙着制解药，几日没见就像是瘦了一圈。

    王爷莞尔，道:“这只怕还真是谁的宠物。”

    还没回神，一点温热递到白昼手边，是王爷递上来的一杯热茶。他把茶杯捂在手心，浅啜一口。

    出了这种事，即便前朝最近尚算安宁，白昼依旧觉得心情闷闷的。

    要说这寻戍将军，其实是刑部驯养的军犬。白昼自从穿到书里，知道刑部有军犬，还特地观摩过一次训练，而后依照现实中看过相关军犬驯养的书籍，书写了一本薄册子，虽然内容不多，却都是精华，刑部官员看后大为惊叹。

    王爷阻止了举着凳子要前来“补刀”的布戈，吩咐拿来提笼，把蛇装了。

    冲动一闪而过，王爷自省:毕竟伴君如伴虎，万一出了纰漏，岂非万劫不复……

    白昼想了想，道:“朕去看看，不用传舆车。”

    看着就不怎么舒服。

    咬伤瑞王的蛇，远宁王不认识，不眠不休查了许多典籍，得出个结论，那该是有人特意配出来的品种，就像驴和马能生骡子。

    白昼点点头，问他道:“你这几天是在忙什么？”

    隔着窗纸，就看见远宁王颀长俊秀的身影，正拿笔不知在写什么，写几笔便又停下来思虑片刻。

    “王爷呢？”

    至于先皇遗诏，老奴猜测，王爷确实是随身收着，因为自从进了都城，王爷更衣便亲力亲为，不愿让人伺候。

    白昼闪躲不及，下意识用手去挡。但这蛇显然是见血封喉的毒种……

    白昼惊魂未定，那蛇定是刚才咬完人，还在瑞王的被子里，被他猛的一掀，掀翻到一边裹起来了，脱困了自然要咬人的。

    白昼极快的扫了一眼桌上的书籍，大多是治疗心脉病症的理论和方子。

    若真的是他，这人背后怕不是桃花潭水深千尺，看不见边，摸不到底，不知所谓。

    略增了点惆怅。

    从前见他潇洒风流，翩翩公子的模样，今日在灯火下看，身形单薄到显得衣裳的褶皱都像是锐利的。

    原以为是远宁王，而今种种，让他觉得不像。

    白昼眼前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头，只觉得胸中有一股闷气——自从穿书进来，他看似每一件事都痛快了，但到头来细想，又不是那么痛快。

    正是斯须刹那，远宁王抄住了蛇尾，紧接着便听见“砰”的一声闷响，蛇头被王爷狠狠摔在床柱上。

    白昼倚在窗边，随意拿着一本书，翻了几页索然无味。

    远宁王道:“这茶是我新配的药茶，能养心脉，阿景要是喝的惯，就常喝一喝。”

    水流旁，军犬示警，吠了几声。

    只见水旁碎石头垒了一圈，中间的事物已经烧成灰烬。翻拨了几下，只剩下几片衣角尚存，看花色是瑞王爷的衣裳，不知是不是连先皇遗诏也跟着化作了一堆灰。

    白昼也确实是饿了，让布戈不必照应，招呼王爷自便，自顾自坐下去掀汤盅的银盖子，手指触到盖子的一瞬间，觉得是冷的，暗自称奇——怎么御膳房四月份就开始准备冷点了？

    见内殿卧榻上，自己给皇上安神用的白玉香囊被他放在枕侧，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隐约有一种冲动，想要问一问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他不是原主远宁王。

    闻见扑面而来的一阵腥臭。

    随手揭开，谁知，入眼汤盅内哪里有食物，而是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盘卧其中，不知死活，一动不动。

    也就是因为汤盅盖子的冰

    丹庐是炼药的地界儿，四壁挂满了制药的器具，和不知名的药材，几张大桌上瓶瓶罐罐无数，书籍纸张摊开一片。

    自御书房到丹庐，有一条极近的小路，路两旁种满了杏花，一下雨，颇有杏雨霏霏的意境。

    就正这时候，王爷放下笔，转到门前推开门——

    军犬一路寻着瑞王的气息，到了南墨西堤。

    这日晚膳后，外面下了雨，淅淅沥沥的。

    蛇摔蒙了，却没有死。

    皇上亲自来丹庐，远宁王也不好赖在这里不走，幸而觉得解药已经初至完成，自己若是再熬下去，还真可能会猝死，于是将东西都收拢归置了一番，就随皇上回了朝露殿。

    朝上，白昼只得编出一套说辞，说御花园内不知何时混入毒蛇，咬伤瑞王爷，王爷不治薨逝。

    无处不透露出居心叵测。

    白昼的心思是细腻的，甚至算极为敏感，自从陆水一行，他就觉得王爷不对劲，面儿上待他依旧，可骨子里总归是有点不一样，非要说的话，像是……有点拧巴。

    那是一条蛇，个头不大，却迅捷极了，至扑白昼的面门而来，须臾之间，他能清楚的看见蛇嘴里的獠牙和猩红的蛇信。

    白昼不愿意打断，看着他对医术侃侃而谈，即便听得半懂不懂，也是赏心悦目的。

    未曾想，不多久就派上用场了。

    皇上的衣服上沁染了春雨的的冷冽，冲淡了他常用的龙涎香的暖，味道骤然冲入满是药香的地界儿，分外明显。

    王爷笑了，一指墙角，只见咬死瑞王的“凶手”还被锁在提笼里:“研究蛇毒。”

    这种蛇的毒除了风火毒性，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湿邪。蛇毒本该燥烈，但又有湿邪就让解毒难上加难。

    眼看尖牙就要碰到白昼的手臂。它又在一瞬间就远离了白昼的视线。

    看看救命恩人，白昼摇头道:“多谢，”又瞥见提笼里的蛇，问道，“要当宠物养吗？”

    心思便又飘到远宁王身上，这几日他不知在忙什么，整日整日的不见人。对于王爷陪伴在侧，自己竟然已经如此习以为常了吗？原主白景，又是如何沦陷于王爷的情意呢？

    总是有一股势力和他暗中较量。

    再看墙角，一张木床，只够一人躺下，听说这几日王爷都是耗在这里，可这床……

    二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若非要将怀疑指向一个人，就该是彭奇。但终归是怀疑而已，没有丝毫实质证据。

    想到这，他差人去了扶南，若祸头当真是彭奇，如今虽不知他身在何处，但不能总是坐以待毙。

    王爷没点破，但以白昼的心思，又如何不明白远宁王废寝忘食的良苦用心。

    不知不觉王爷嘴角挂上一丝苦笑，皇上性子像白昼，自己便对他忍不住在乎照顾。对方像是也乐得看着自己披着原主皮囊，每日招摇在他面前，聊以慰藉。

    至于端淑郡主，则是给了安抚，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一番惊魂，寻戍将军被传来时，已经过了许久。

    布戈站在白昼身侧，看二人隔着雨幕两两相望，眼神就像蜜糖拔丝，又腻又黏糊，恨不能赶快撤退，无奈还要给皇上撑伞，只得低眉顺眼的目不斜视。

    在古代，中医没有血清这个概念。经年日久，医者把蛇毒分为了风毒、火毒以及风火毒，顾名思义，风毒生惊，火毒生热，而风火毒，则是二者均有。

    让远宁王觉得眼前的人无比真实。

    皇上长了一双微吊的桃花眼，平时眼神总淡淡的，不经意间扫人一眼就让人觉得疏离又带着三分喜怒无常，而今透过雨幕，朦胧得不甚清晰，反像是浓了眼里的情意，颇有几分熟悉。

    白昼密诏瑞王的贴身奴仆，问他知不知道王爷此次进都城到底是何事，那老奴说王爷此次出行前就总是在喝药，身体该是不太好，但他又每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让人进，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终于，王爷先打破了僵局:“快进来，怎么还站在冷雨里？”

    王爷把桌上散乱的书籍规整好，道:“让他去寻一味药引子来中和解药的烈性。”说着，便讲起这几日研制解药的心得。

    白昼走得很慢，他骨子里也是风雅的，漫步在细雨里，湿润又清新的空气吸入鼻腔，润进肺里，很舒服。

    伞上落满了微红的杏花，伞下的人，轻裘缓带怔怔出神。

    说着，他推开门，春雨的凄冷扑面而来，布戈忙给他披上一件裘氅，撑开伞跟着。

    顾影相思，窗影上映出来的人像极了简岚鸢在执笔时的模样。

    不禁问他:“玉人呢，怎么也不伺候着？”

    布戈正望着院子里被风雨扫落的春枝花瓣出神，听见皇上发问了，立马躬身答道:“王爷近几天都是宿在御药房的丹庐里，听说几乎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又不让人扰，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这么一想，若是哪一日把话说开了，还真该惺惺相惜一番，起码能做个知己。

    他觉得远宁王对他其实没做什么，但好像又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