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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左右手都能用?”

    自从见面开始,他几乎都是“嗯”“啊”“对”,活得像个相声里面的捧哏,一直在主动寒暄引起话题的都是凌壹。

    “嗯。”

    “……我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用这个木筷就可以。”

    凌壹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就像是一个多年没见的同学、朋友,或者同事,突然遇到之后一起吃顿饭,彼此寒暄一下,然后再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m.julangge.com

    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凌壹却笑了:“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这样好,”傅景洲艰难地附和了一句:“只要你开心,怎么都好。”

    “而且用一次性筷子也不环保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要可持续发展。”

    “你现在开朗多了,也爱说话了。”

    店铺临街又临窗,她一偏头,就可以看到外面的人来人往。

    “你怎么开始用左手吃饭了?”

    凌壹笑了:“他们能做什么?恢复我的医师执照,让我照常回去妇产科上班?你信不信我前脚回去,后脚就会有孕妇和家属来医院拉横幅抗议。”

    “……”

    老板娘点头:“好呀,是要打包带走么?”

    傅景洲放在桌上的拳头渐渐握紧:“后来冯蕙和韩旭不是已经帮你澄清了吗?”

    凌壹笑着冲老板娘摆摆手:“不麻烦了,就这碗吧,您先去忙吧。”

    艰涩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嗯。”

    她先把其中一碗推到了他面前,然后再往自己面前扒拉了一碗,从桌上的瓷桶里抽出了两双筷子,其中一双递给他。

    “我挺开心的啊。”

    她越坦然,他就越艰涩。

    凌壹点头表示了解:“苏心彤的事情我听说了,她……唉,人活在这个世上,大家都有自己各自的追求,人追求功名利禄,妖精追求修炼成仙,这都是没错的。但总得走正道,最起码不能伤害别人。”

    清澈中微微带着茶色的汤水,白色的粉,上面还撒着红红的牛肉粒和炸得酥酥的黄豆,再点缀上嫩绿的香菜,怎么看怎么诱人。

    傅景洲微微点了点头:“对。”

    她脸上仅有的一丝丝笑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慢慢消失不见了。

    “不是,是我……我妹妹不吃葱。”

    “……”

    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自己憋在心里两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我知道,你肯定是还想继续当医生的,这是你热爱的事业。之前因为那个乌龙被迫中止,但没关系的,只要你还想做,我可以送你去别的城市,或者去国外,我帮你找人脉帮你安排好,你只需要继续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可以了,好吗?”

    “真厉害。”

    凌壹说:“人都是会变的,而且这两年我离开了傅家之后才发现,我的本性就是挺爱说话挺爱表达的,之前是因为家庭原因比较自卑,而且当了医生之后更是要时刻提醒自己要严谨,不能说错一个字,所以干脆就闭紧嘴巴不说了。”

    “说起来,这件事医院并没有过错,医院的制度非常严明,没有医疗事故,更没有安全隐患,院方已经被迫取消了妇产科了,它也是无妄之灾。”

    “凌壹。”

    “呀,那我帮您把葱花挑出来吧?”

    凌壹笑了笑,又说道:“我没有说她不好的意思,就是看到你就想到了她,所以提几句,你要是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这家汤粉是新开的,味道很不错,很像我们学校后面那个小巷子里的味道。”

    凌壹也没有太惊讶,笑着点头道:“这家汤粉的卫生做得挺好的,木筷都消过毒的。”

    “两年前那场事情发生的时候,网络上舆论太厉害,非要逼医院给一个回应。为了平息众怒,院方只能吊销了我的医师执照。”

    “凌壹,你还想当医生吗?”

    “不要去看网上那些报道和舆论,我会想办法找媒体,把当年的事情再解释清楚,还你一个公道。到时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医院,回到你最喜欢的工作岗位上。”

    “是澄清了,可人们似乎只关心新闻,并不关心新闻的结局。我被吊销了医师执照,他们得到了心里要的‘正道的光’,这件事情在大家心里就已经结束了,根本没多少人再去关注后续了。”

    凌壹咬了一口牛肉粒,“这有什么厉害的,当医生的基本都是这样,左右开弓。”

    “如果早知道她回来找你是为了要钱追逐她的电影梦,以你对她的珍爱,应该也会给她的,她也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弄得大家都不得好过。”

    老板娘很热情,用托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粉,放在桌子上。

    “……嗯。”

    傅景洲对老板娘道:“不好意思,我再要一碗,不要葱花。”

    傅景洲面露难色:“有一点点。”

    她会怎么回应?

    “不用不用,重新要一碗就好,她一点葱的味道都闻不得。”

    “我……”

    凌壹很爽朗地笑:“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之前不吃葱是因为味道大,我给别人做手术不能浑身带着葱花味儿吧?现在就没这么多讲究了。喏,筷子给你。”

    傅景洲刚想伸手去接,凌壹却愣了一下,重新把筷子放回了瓷桶里,跑去收银台跟老板娘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又急匆匆地跑回来,递给他一双一次性筷子:“忘了你有洁癖,你用一次性的吧。”

    “那你呢?”傅景洲微微发抖:“你也是无妄之灾。”

    “嗯?”

    凌壹愣住了一下,笑容有些僵在脸上,下意识地把右手从桌子上拿了下去藏在下面,声音淡淡的:“练出来的,以前不是忙嘛,经常要一边吃饭一边看病历,久而久之就练出来了。”

    傅景洲急急道:“那医院呢?大众不关心了,医院总该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吧?他们就什么都没做?就真的放弃你了?你这么珍贵的人才,他们就不珍惜?”

    傅景洲看着她那碗汤粉上绿油油的葱花,有些迟疑:“重新做一碗也不费多长时间的,别委屈自己。”

    或许她说的没错,她的本性就是爱说爱笑的,这小词儿说的,一套一套的。

    因为那件事不再想当医生了,或者是干脆拒绝他的帮助,凭她自己的能力也能过得很好。

    不过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他跟凌壹是面对面坐着的,但是筷子的方向却是一样的。

    终于把这番话说了出来,他觉得心中的憋闷释放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忐忑。

    是抓着她的手诉说着这两年辗转反侧的思念,跟她道歉,乞求她的原谅;还是粉饰太平,也像她一样可以若无其事,就算装出来的若无其事,不再给她出难题?

    傅景洲点了点头,轻笑。

    凌壹没说话,缓缓放下了筷子。

    “我已经没有医师执照了。”

    “汤粉来咯——”

    他自己从瓷桶里抽出一双木筷,慢悠悠地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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