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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抱黑盒子的是谁?”她问道。

    容嫣正犯嘀咕,果然看到老和尚接过小和尚递过来的剃刀,站到那披发中年男子身后。

    只见外头的和尚排成特有的队列,为首的是伽蓝寺主持。

    听到有人提到自己,容嫣赶忙又跪正身子,装模作样地跪在佛前,双手合十,看似潜心拜求。

    接着,那少年跪下,背脊挺得笔直。

    淮王府的轶事,一直是寻常后宅女子说笑的谈资,更别提容嫣这个最好事儿的,她虽然年纪小,但是自幼早慧,“淮王痴情”这段“佳话”,她自然耳熟。

    容嫣暗自窃喜,她正好有理由离开这里。

    听说淮王妃在别苑病了多年,淮王都不曾去看过,现在人没了,便是他出家也于事无补了。

    “那剃度的男子是淮王?”

    看这架势,这是要剃度?

    容嫣这才看到,在主持身边还坐着一个墨发披散着的中年男人,在梵唱声中,一个老和尚站起身,另一个小和尚给他递过去一个东西,似乎是剃刀。

    接着便看到一个黑衣少年步履稳健地抱着一个黑盒子走出来。

    正月十三这日,年后的第一场雪降临望京城的伽蓝寺。

    听淮王仔细说着那些要紧事,顾长颛自始至终都沉静自若。

    过来的小和尚却没撵她,容嫣认出他就是早晨被大和尚欺负的那个小和尚,没等她开口,那名唤修缘的小和尚主动开口:“容姑娘,您这处小殿比较偏僻,您就在这继续待着就可,不碍事的。”

    将府中事细细交代后,顾策出声问:“你可还有要问的?”

    “长颛,日后你就是王府的世子,淮王府百年的基业就都交在你手上了。”男人开口。

    “姑娘。”

    顾长颛明白,这是二人最后以父子之名坐论家事。

    “府中的事,大部分我都已经跟方牧安排好了,还有一些需要亲自同你交代的。”顾策指了指院子的小亭。

    挑完水,少年走进院子,望向院中着一身僧袍的男人。

    “收下吧。”顾策出声。

    “啊,是他呀!”容嫣轻轻惊叹一声。

    见容嫣乖乖认错,一脸严肃的容老夫人面色缓和了许多,让丫鬟监督容嫣罚跪。

    “是啊,而且这伽蓝寺地处山的南面,最接近盛阳之处,且这树在寺中受天地滋养,日日听这寺里梵音,受天地精华,怕是已经得道成灵树了。”

    小和尚听容嫣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号,心中更暖,他走近些,小声同她说话:“是淮王。”

    “跪要有跪相。”容老夫人看着容嫣不情不愿的跪姿,便知道以她的性子定是心中不服。

    淮王妃成婚七载不曾诞下子嗣,都言淮王痴情,一直不曾纳妾,但第七年,淮王迫于宗族的压力还是纳了妾,此后该妾室接连生下了四子一女,其中长子顾长颛被抱养在王妃跟前。

    “寻常梨花三月才开,此处地势高远,按理说开的更晚才是,怎的正月就盛放了。”

    当时容嫣便在心中想,十二岁的少年将军,定是身高九尺、魁梧强壮的高壮男子,但现在看着不远处身姿挺拔、气质出尘如修竹般的少年,她始终无法将他同书里写的那个神威小将军联想到一起。

    “是啊,老夫人免了姑娘你下午的跪罚,要你去后院陪大人和夫人用晚膳呢。”

    那少年身姿挺拔,气质太过出挑,容嫣不由得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但碍于有段距离,她看不清人脸。

    “太好了!”听这话,容嫣立马站起来,丝毫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样子,提着裙摆小跑出去。

    突然,有人喊她,她吓了一跳,是她的贴身丫鬟青环来寻她。

    容嫣知道顾长颛。

    “淮王?”

    顾策想着,看向旁边的管家方牧:“我记得,容正易是有一个女儿的。”

    想到那淮王妃,容嫣心生可惜,她曾看到过一本《将军传》,里头记录了许许多多的精兵良将,淮王妃是那书中提到的少有的女将军,她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女子,是如何嫁给淮王,又如何在后宅中蹉跎了余生。

    容嫣更好奇了,她悄声喊了喊离殿门不远处的小和尚:“小师父,修缘小师父,那要剃度的男子是谁啊?”

    她从来都不觉得淮王深情,便是迫于子嗣的压力,那妾室生出双胎后,何故又来的那三子四子以及最小的女儿呢。

    “那小姑娘是太傅府上的嫡小姐容嫣?真不愧是大家闺秀,跪的有模有样。”

    傍晚,伽蓝寺山脚下的一处偏僻院落,身着黑色长袍的少年将袍裾系上,袖子挽起,正挑着一担水大步走来,往返几趟,把院里的水缸挑满。

    好一会儿,有个和尚高声喊了句什么。

    “所言有理。”

    伽蓝寺位于伽蓝山之巅,地势高远,与祥云齐飞,如今是冬末,尚未开春,远观白雪茫茫一片,颇具仙境之缥缈。

    “是。”少年平静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法事结束。

    顾长颛沉了下,缓声道:“父王当真打定主意……不再归家了?”

    被剃断的墨发一缕缕坠在地上,对面的少年直挺挺跪着,雪簌簌下,掩住了少年的神情……

    “姑娘,大人和夫人来了。”

    自妾室进门后,王妃就跟淮王大吵一架,搬去了别苑,直到今年冬天王妃病逝。

    伽蓝寺的省悟殿前,刚过了九岁生辰的容嫣正蔫蔫地跪在佛前,上午她跟寺庙里的和尚起了争执,这会儿正被祖母罚跪在殿前,祖母特意选了省悟殿,就是要她好好反省今日的错处。

    小和尚压低声音:“是淮王府长子顾长颛。”

    旁边的小厮想来帮忙,被少年拒绝。

    “啊?爹爹和娘亲云游回来了?”听到这消息,容嫣眼睛瞪大,满面惊喜。

    容嫣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旁边几个和尚走动,似乎又要进行下一个流程。

    修缘小和尚悄悄点头。

    那丫鬟也知容嫣秉性,无奈的摇摇头:“姑娘跪久了该口渴了,我去给姑娘拿水,姑娘可莫要四处走动。”

    “是啊,我那日偷听师父说话,说淮王要剃度来我们寺里出家呢?”

    他缓缓走到最前方,将怀中的黑盒子放到众僧围坐的台子上。

    “兄有所不知,这伽蓝寺的梨花树可不是寻常的品种,是道玄主持亲自培育出来的玄梨,很是耐寒。”

    “唔,我……”没等容嫣说完,小和尚自认很贴心地帮她把这里的殿门掩上,飞快跑开。

    可是她当真不觉得自己有错。

    跪了大半天,容嫣腿都麻了,正想着该怎么才能偷懒,突然有三四个小和尚过来清场,似乎是有大户人家专门请了主持诵经,看样子有法事要办了。

    众僧盘坐梵唱,气氛庄重肃穆。

    容嫣哄着祖母身边的丫鬟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姐姐,我膝盖都跪疼了。”

    梵唱声顿时又大起来。

    “祖母教训的是。”

    随着外面一声高呼,容嫣看过去,看到那黑衣少年走上前,将手中的黑盒子交给已经剃度完成的淮王,而后他磕头,对着淮王行了大礼。

    想着,她更加好奇顾长颛的样貌究竟如何了。

    不过,容嫣知道他却不是因为他的身世,她去年读到过一本名叫《少年风流》的传记,里头写了许多年少有名的奇才,书中写着——淮王长子顾长颛十二岁从军,小小年纪便带着一队人马奇袭了狄苏大营,夺回了铜城,人称神威小将军。

    眼下是正月里,伽蓝寺香客盈门,众人来来往往在殿前祈愿纳福,寺中香火烟气缭绕。

    顾长颛自幼被当做淮王府家主来培养,此刻看他这副沉稳的性子,淮王顾策心中满意。

    祖母最看重名声,她可不能让祖母丢脸。

    “容府……”顾策又想起些什么,他又缓缓出声,看向顾长颛,“当初你祖父同容老太爷相交甚好,曾订下儿女亲事,可惜后来两家都没有女儿,这门口头婚事也就作罢了。”

    容嫣趴在窗上,看着外面庄重肃穆的法事,小脸上带着些超出年纪的感慨。

    “王爷,世子,容太傅今日正巧在伽蓝寺,知道您不见客,太傅留下了吊唁素帐。”淮王府总管事方牧进来通秉。

    容嫣偷懒,斜歪歪跪着,听香客们在议论后山的玄梨林,今晨便听说玄梨花开了,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去看就被祖母抓来这里了。

    山寺皑皑白雪,却挡不住香客往来。

    “阿梨,你身为容府嫡长女,一举一动都代表我们容府的脸面,日后行事切不可像今日这般莽撞。”

    那剃度的是谁,这么大阵仗?

    待丫鬟离开,容嫣拍拍膝盖衣料跪出来的皱褶,趴在门缝上偷看外面。

    话落,父子二人相坐无言。

    没一会儿,外头传来梵唱,容府也做过法事,但是比不得今日这般宏大,这让容嫣不禁好奇:这怕不是哪位皇亲去世了?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刚才那抱着黑盒子的少年。

    “谢谢妙芜姐姐。”

    “阿梨知道了,天寒地冻,祖母快回去吧,可别冻坏了身子。”虽然心里坚信自己没错,但容嫣面上乖巧,毕竟祖母年纪大了,她不能把最疼爱她的祖母气坏了。

    容嫣巴望着,努力瞪大眼睛,想透过这烟气缭绕和细雪扑簌的朦胧世界去看清顾长颛的容貌。

    顾策沉声:“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淮王长子顾长颛,虽由妾室生,但自幼养在王妃膝下,是王府唯一的嫡子。

    “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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