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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睦明白了。”高睦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拱手应允。

    “是大喜……”刘贤妃口中认可着“喜”字,眼泪却越流越多。

    临川王都摆出引路的姿态了,高睦也不好再推拒,只得迈步。

    太子指派的“昺儿”,是他的嫡次子——临川王,孙文昺。同时,临川王孙文昺也是太子现存的最年长的儿子。今日,自太子以下,皇室中在京的男子,差不多都来送亲了,孙文昺自然也不例外。

    早在半年前,孙文昺就听说了,舞阳公主与高睦这场婚姻,是情投意合。如今亲眼看到高睦对舞阳公主的情真意切,孙文昺由衷地为舞阳公主高兴,他又温和地说道:“我字‘彦明’。小姑父不必客气,今后私下相见,唤我彦明就好。”

    皇室坐拥四海,拥有一些外人没见过的物件,着实不值得惊奇。高睦也不嫌自己孤陋寡闻,不以为意地打开了匣中的纸页。看清纸上的文字后,她不复淡定,手中的木匣,险些摔到地上。

    “昺儿,你小姑父酒量浅,送送你姑父。”太子道。

    如果是寻常人家,姑父面对年岁相当的妻侄,以字相称,自无不妥。但是,皇室不是寻常人家,高睦也不是孙文昺的真姑父,她怎会打蛇随棍上?高睦含笑拱手,算是谢过了孙文昺的抬举。

    虽然刘贤妃贵为皇妃,说到底,终究还是妾室。她既没有资格考察女婿,也没有资格送女儿出嫁,直到舞阳公主出降的当天,刘贤妃都不知道高睦的高矮胖瘦。舞阳公主对成亲的渴望,倒是让她宽心了许多。

    这!

    今夜就寝前,一定要看看?木匣中是什么东西?高睦看着手中的钥匙,有些不解。孙文昺走后,高睦独留原地,索性直接打开了木匣。

    平时连发饰都不肯多戴的人,试妆之时,既不嫌婚服繁琐,也不嫌凤冠沉重,只要能早点成婚,让她早点恢复从前自由的生活,舞阳公主什么都愿意配合。

    所谓醮诫礼,是子女成亲之日,父女为子女斟酒、致诫词,训诫他们勿忘夫妇之道。

    今夜婚礼上的贺客,不乏其他国公府的世子,他们将自己代入到高睦的处境里,都替高睦亏得慌。

    锦衣之前不愿成婚,为了高睦却要死要活,又如此期盼,想必婚后的日子能圆满吧?

    大婚之夜的舞阳公主府,灯火通明,高睦所在的这条通往内寝的通道,灯光尤其明亮。高睦开锁之后,不难看清木匣中的物品。

    直到接近内寝地界时,孙文昺止步,也挥手让侍从退到了远处。

    “是。”一听到太子的吩咐,孙文昺就走到了高睦身边。

    盒中之物,白里透黄,形状古怪,高睦完全不认识。幸好,匣中还附着一张纸,想必是对这些物品的介绍。

    这!

    长乐宫中的宫人发现刘贤妃落泪,不知道她是伤心女儿出嫁,还是为不能送女儿出嫁难过,只能用几句套话相劝。

    皇帝的意思,就算不是圣旨,谁又敢违逆?孙文昺以为高睦在勉强,他不希望影响高睦与舞阳公主的夫妻关系,解释道:“我胞姐就是因生产而早逝,一尸两命。我皇爷爷和我爹,有此提议,也是怕小姑姑步我长姐的后尘。”

    太子要回护妹婿,其他人又怎会不给面子?

    “不是令旨。”孙文昺与高睦同行半响,都是一派从容的皇孙气度,此刻,他却显示出了一些少年模样。他清了清嗓子,才补充道:“女子妊娠过早,孩子不易养活,生产时也更易遇险。我皇爷爷和我爹的意思是,我小姑姑身量未足,近两年……不宜有孕。”

    成婚之夜,女方家属有话交代新婿,想想也知道,多半是希望女婿善待新娘。但是高睦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希望舞阳公主晚些生子。而且,不仅是太子的意思,竟然也是皇帝的意思。

    置身于通天彻地的喜气中,按理来说,高睦娶到了最受宠的公主,本该令人羡慕,婚礼上的贺客,却几乎都对高睦满心同情。无他,只因高睦与高松寿平辈后,失去了越国公世子的爵位。

    孙文昺与寿张郡主一母同胞,姐弟情深。想起寿张郡主的惨死,他难免伤心,话一说完,就叹了口气。

    木匣上挂着一把小铜锁,孙文昺将木匣递给高睦时,也将钥匙放在了高睦手中。

    匣中这些形状古怪的东西,竟然是套在男子阳.具上的避孕之物!

    本朝驸马,可与国公抗礼。高睦由世子变成驸马,乍一看,似乎是提高了政治待遇,但是,国公之位可以子子孙孙世代相传,驸马却是没有爵位传家的。高睦丢了世子之位,就等于是错失了触手可及的国公世爵。就算借着舞阳公主的圣宠可以仕途得意,那也是亏本!

    不明白关窍的舞阳公主,在枯燥的女德课中苦苦煎熬,好不容易才熬到婚期临近,整个人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

    孙文昺虽然尚未娶妻,但已经是有侍妾的人了。与同龄男子谈论房中之事,不至于让他尴尬,他之前的不自在,纯粹是觉得,皇爷爷和爹爹限制高睦早诞后嗣,对高睦太过分了。发现高睦真的不介意晚点要孩子,孙文昺迅速恢复了从容,笑赞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五杯薄酒后,高睦谢别太子,便该去舞阳公主的卧室了。

    这!

    “姑父请。”孙文昺只比高睦小一岁,喊起姑父来却半点也不别扭,还对高睦拱手作揖,一副只论亲戚的做派。

    太子与高睦不熟,根本不知道高睦的酒量。在太子以酒量为借口,安排儿子来送她时,高睦就猜,太子有话,要孙文昺转告。一见孙文昺屏蔽下人,高睦就识趣地拱手问道:“王爷有何令旨?”

    刘贤妃在长乐宫泪如雨下时,乾清宫中,舞阳公主受醮诫礼毕,在皇太子的亲自护送下,辞别了皇宫。

    “娘娘,公主中意驸马,今日出降,是大喜呀!”

    作为太子之子,孙文昺自幼就师从名儒。高睦与他闲聊几句学问,一路行来,倒也不至于冷场。

    要知道,皇帝立国以来,一直强调婚配以时,推崇早婚早育;而太子,素来仁义守礼,阻止“夫妻”要孩子,可是违背礼义的。为了舞阳公主,皇帝和太子,竟然同时打破了原则?

    太子在座,不管贺客心中怎么想,他们对高睦敬酒时,都是殷勤地口称“恭喜”。

    有些刻薄之辈,看到高睦面含微笑,甚至猜测:高驸马只怕心头在滴血。他要是高睦,打死舞阳公主的心都有了。

    女扮男装的高睦,本来就不可能和舞阳公主有孩子。她说起“不急”时,半点都不委屈,落在孙文昺眼中,就是言辞恳挚。

    婚姻之义,上承宗庙,下继后世,孙文昺觉得,高睦成了舞阳公主的驸马,不仅换了爹娘,还失去了世子之位,已经是他们皇家对高睦不厚道了,如今还要限制高睦生孩子,人家当这个驸马图什么?

    孙文昺只是对高睦表表亲近,本就不指望高睦真的称他表字。他抬手招来了自己的随从,从他手中拿过了一个木匣,亲自塞到了高睦手中:“这是皇爷爷赐给小姑父的,小姑父今夜就寝前,一定要打开看看。小姑父该去合卺了,前面就是内寝,我就不远送了。”

    “娘娘快别哭了……”

    有太子在场,无人敢对高睦灌酒。但是婚宴上的贺客太多,高睦就算不用干杯,等她酬谢完所有的客人,也该喝醉了。好在太子发话,命高睦以斟酒五行为限,将所有的贺客一道酬谢。

    刘贤妃想到女儿即将出嫁,原本心有不舍,看到舞阳公主迫不及待的样子,她简直哭笑不得。

    高睦不知道孙文昺的胞姐是谁,也无法对孙文昺给出合适的安慰。她知道,孙文昺提及胞姐之死,不是需要安慰,点头应承道:“子嗣之事不急,公主的身子要紧。女人生孩子,往往九死一生,就算王爷不说这些话,高睦也舍不得让公主犯险。”

    皇帝让太子送亲,足见他对舞阳公主的偏爱。高睦接到舞阳公主的车驾后,一路鼓乐喧天,道路两旁也是处处张灯结彩。舞阳公主府中的贺客,更是几乎囊括了整个京城官场。

    孙文昺与舞阳公主年岁相当,从小一起长大,说是姑侄,其实情同兄妹。舞阳公主府建成后,孙文昺不指望他那个小姑姑对府邸上心,曾经主动帮舞阳公主验收府邸,还提出了不少改进意见。所以,比起初来乍到的高睦,孙文昺算是十分熟悉舞阳公主府,说是送高睦,还真给高睦引了路。

    不过,当公主出降的礼乐远远传来时,刘贤妃还是默默流下了眼泪。

    高睦脸都要绿透了。

    高睦父母双全,“娶妇”之前,原本也该受醮诫。但是,“驸马升行”后,高睦名义上已经成了高松寿的弟弟,而她的祖父越武敬公高凯,才是她名义上的父亲。高凯夫妇都已经作古,无法醮诫高睦,所以,高睦只需祭拜祠堂,就能直接去皇宫迎亲了。

    高睦确实酒量不佳,但是,区区五杯淡酒,她何至于需要人专程相送?她推辞道:“臣无碍,不敢劳烦临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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