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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洪太师忽然昏厥,殿中乱成了一锅粥,众人的目光大多被他吸引走了。很少有人注意到,大渊席位上有人长久地躬身俯首,像是在拜别。

    最甜蜜的时候,他们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立下山盟海誓。然而世事无常,时局动荡之下,她的心上人有了意料之外的造化:君临天下。

    “您若是看重我这皇后兄长的身份。”安蕴秀顿了顿,面上有温情一闪而逝,很快就变得坚定,“她的希冀达成了,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也不会让她失望。”

    渊太后却摇了摇头:“哀家是特意来找你的。”

    似乎是因为笑过,渊太后此刻面容柔和,走在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上,往事也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中。

    她坦然承认,虽说比起初出茅庐那几年,自己的心智手段确实有所提升。可面对着能执掌一个国家多年的人,渊太后说出这句话就等同于在说“我挖了个坑你快来跳吧”。

    安蕴秀笑容无辜,镇定开口:“最后一个问题,海文柏曾说我与他的一位故人很像,那位故人,是您吗?”

    安蕴秀眯了眯眼,立刻反唇相讥:“那太后当庭拜别洪太师,也是觉得他可怜了?”

    “主要能使唤大渊贺王鞍前马后的也没几个人。”安蕴秀不动声色,看了眼自觉走开的沈听澜,又转回到面前的渊太后身上,知道她这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

    果然是这个。

    方才那丫头寸步不让,把和自己交谈视作洪水猛兽,一番惊险交锋后才保住了自身的利益。可她不知道,自己那未说出口的交易并不是包藏祸心。

    “大渊的来意,我原本揣测了三种可能,一为恭贺陛下新婚,二为特意对抗璃王。第三个目的,我想知道,您与洪太师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聪颖果敢的女子多的是,有几个出挑的干出些大事,一点儿都不奇怪。”

    “说起这个,让我想起了第一个看穿我性别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渊太后忽然大笑起来,“是有点像。”

    阙香说的不错,这么多的谜团,一场大婚就可以全部解决,只因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安蕴秀从四处奔逃的流民走到如今大半是由自己打拼,可现在因为皇后兄长的身份,也确实成了更能被人看到的存在。

    安蕴秀蹙眉,无论渊太后是出于何种目的,是送别洪太师还是单纯来祝贺皇帝新婚的。此间事了,她却找上了自己,明摆着是要开始搞事了。

    “……大可不必。”

    渊太后语调微扬,继续道:“只是有这样的能力,却还得东躲西藏披着个男人皮,实在辛苦。你到我大渊来,我让你堂堂正正地当女宰执,如何?”

    “……”

    安蕴秀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回道:“眼下璃王野心暴露,我朝已经着人前往镇压,届时严惩不贷,定会给大渊一个交代的。”

    这就要感谢自己曾在两国交界处的奉山县任职这段经历,沈听澜化名鹤月混迹在沧海帮,唯一做的事就是在打击巽风府。眼下璃王暴露,安蕴秀追查他的行踪轨迹,也不难发现他曾与边境势力往来密切。极大的可能,巽风府拿大渊当幌子,实则是璃王的势力。

    尤其是这睚眦必报分毫不让的性子。

    “我一直觉得,自知之明也是我的一个优点。”

    渊太后这回是真来兴趣了:“你觉得我们像吗?”

    沈听澜听到太后的笑声,微微侧头,心下还在疑惑:这人讲话不是最会戳人痛处了吗,难不成哄人功夫也是一流?自己还没见识过呢。

    安蕴秀目送二人将走,瞧见沈听澜打量的目光,挑了挑眉:“给你准备了热气腾腾的烤猪眼,记得来吃。”

    她自知渊太后定是做了一番准备才找上门的,原想着客套打发了,可她开口轻飘飘地评判自己看得极重的亲情,几乎是在诱导自己借着国舅身份谋取便利。安蕴秀有些不爽,当初宿凌前前后后劝了那么多次自己都没松口,如今底牌增多更不会轻易妥协于渊太后,索性不装了。

    “哀家不担心这个。”

    当日大渊肯出手帮他们对抗璃王,安蕴秀就挺意外的,毕竟有利益冲突,大渊巴不得大晋乱起来才对。思前想后,也唯有共同敌人这个理由能解释得通。

    他连忙牵着马追上了渊太后。

    安蕴秀看了看她,又看看远远站着的沈听澜,有些了然。当初海文柏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性别,那么跟着他走南闯北的沈听澜眼力应该也不差,多半是他说的。

    “奉山县处在两国交界之地,安大人的美名,哀家也是听说过一些的。现在除了宋鸿卓,你就是大晋的话事人,如此,找你有何不妥吗?”

    安蕴秀心下了然,巽风府果然是璃王的私兵,这些年打着大渊的名头为非作歹,黑锅都让大渊背了。这么说来,无论是沈听澜化身鹤月还是渊太后亲自前来彻查,都还说得通。

    她是在回敬自己的胁迫,是想说,自己也有把柄在她手上。

    许久,渊太后才轻笑一声:“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

    渊太后:“……”

    使者团一早就说了,来庆贺大晋皇帝新婚的,不是吗?

    原本一切都只是猜测,如今沈听澜颠颠儿地跑来,再加上已经走到跟前的这位真正要见自己的人,似乎又证实几分。

    大渊的国情与大晋不同,虽说同样是君主早逝,可大渊连个正经的幼主都没有。在改朝换代局势动荡的那几年,正是渊太后连结前朝与后宫,以雷霆手段平定了所有的一切。

    面前之人身量很高,帽子一摘安蕴秀才发觉对方是个女子,对着自己道:“安大人。”

    渊太后神态自若:“哀家想和你做个交易。”

    她扶持了很多新帝,也废掉了很多新帝。时至今日,大渊的皇室宗亲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将子嗣送到她跟前,盼望着得她青眼,能够坐一坐江山。

    这样的人物隐藏在使者团中来到了大晋,还卸了钗环身着素衣,看上去……怎么像是在给洪太师披麻戴孝一样?

    这女子表情沉静,即使身着素衣也是通身的气派。安蕴秀略一打量,后退几步弯腰行了个礼:“安蕴林见过大渊太后。”

    世人皆知洪太师有两个女儿,早年间,那位洪大小姐还曾名动京城,不像是杜撰出来的。既然李夫人不是,那这位洪大小姐去哪儿了呢?

    那璃王又是什么时候招惹了大渊?

    二人针锋相对,都在揭对方的短,渊太后此行的目的也被猜了个七七八八。她并未回应真假,也没有大动肝火,只是在笑够了之后假意威胁:“不过就算你不是皇后的兄长,我们今后也少不得打交道,安大人,别让我失望。”

    可以说,大渊真正的掌权者,就是渊太后。

    安蕴秀:“……”

    “……”

    自己在大渊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后,如今洪太师也逝世了,这事已经是少有人知的秘辛。若不是安蕴秀反唇相讥主动暴露,渊太后也未察觉她仅从几处细节就猜出了这件事。

    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挑衅。渊太后略带兴味,索性继续揭露,语出惊人道:“其实你是女人吧?”

    安蕴秀察觉到异常,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这事记在心上,想着稍后再着人细查。只是此时此地,这事似乎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话事人不敢当,但以鄙人愚见,两国划疆而治,局势既成,无论是疆域、财富,还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任何变动都不止是动动嘴巴那样简单,我不敢以一己之私妄动这万千生灵。”

    “狼子野心之人从中作梗,太后见笑了。”

    《女扮男装当知县》

    然后,她与一个势力单薄的皇子相爱了。

    洪太师的长女,是他最年轻气盛、春风得意时得来的第一个孩子。她勇敢、聪慧、貌美,自豪于父亲的英名,也自信自己会是那样的人,她是彼时京城中最为璀璨的明珠。

    洪太师两个女儿都走到了权力巅峰,曾经一手遮天的权臣身份倒真没有半点水分。

    “盘踞在两国边境的巽风府,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人人都说是我大渊在挑衅,可哀家竟然没听说过。”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兄妹情深,感人肺腑。”

    渊太后久居高位,气势上惯常是高出旁人许多,如今与安蕴秀四目相对,暗中对抗胶着间,竟也不见她半分退却。她不由得微微一笑:“怪不得听澜说你敏锐。”

    私下与邻国太后会面并不是什么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事,何况时局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安蕴秀借口避嫌后退几步,疏离道:“太后舟车劳顿,辛苦了。不知这几日在驿馆可还住得惯?又是什么事能劳驾您亲自来?”

    渊太后此刻的神情跟方才很不一样,之前还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太后,雍容高贵,这会儿好像跟自己较起劲了,微挑的眉眼似乎在说:“看谁手里的料更多”!

    世间之事大多环环相扣,因果连结,安蕴秀能挑起李鼎反水,自然也没有错过李鼎夫人的那番控诉,由此便知李夫人并非洪太师的亲女。

    “见了你,我这趟不算白来。”

    安蕴秀亦模棱两可地回答:“说不定呢?”                                                就凭沈听澜那不走心的伪装,海文柏却并不追究,她感觉自己这么猜没什么大问题。

    渊太后轻嗤:“但她只是一介孤女,你当初收留她只是看她可怜,不是吗?”

    使者团千里奔波,渊太后混迹其中,除了要反击这么多年一直把罪名往大渊头上扣的璃王,再见见父亲的最后一面,还有一事,便是想看看昔日爱人的儿子。

    “找我?”安蕴秀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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