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无光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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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任何益处。与其说是进化，不如说是模仿和实验。”吴慈推了下眼镜，慢条斯理道：

    比人还大上一圈的神经组织、包裹着大量头发与牙齿的油脂团块、过于肥大以至于无法使用的发声器官……

    “错，是多了人。”军法师心平气和的纠正道：

    君主级妖魔的鲜血被均匀洒在了舰身与海洋之上，海风带来了腥臭而冰冷的气息，在粼粼波光的映照下，衬得吴慈的脸色愈发苍白。

    像是没有看见军法师那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吴慈换上了一副新的一次性手套，更换手套的间隙里露出遍布伤痕与老茧的双手。他凑近了那团令人作呕的扭曲肉块，于是，愈发病态的苍白之色浮现在男人的面孔之上。

    吴慈和气的微笑着，他推了推眼镜，目送着工程船有条不紊地将剩下的妖魔样本切割、装箱。在回到旗舰上后，突然有一道诡异的念头犹如细小的火花，飞快的掠过了他的脑海。

    卸货了。

    直接将那不断挣扎的长条肉块轰成了一团烂肉。

    那是吴慈迅雷一般的掐住了那条足有小臂长的白色寄生虫，另一只手迅速拔出了雨衣之下的制式枪械，抵着寄生虫，从上往下，连续扣动六次板机！

    那就是深航红魇的最后残躯。

    “嗯……”在他对面，胸                                                口别着西风物流工牌的中年男人沉吟片刻，试探性的问道：

    “这不是个好兆头，阁下。我听说有的地方有鱼群长出了脚走上海岸，不到三日就会口吐人言，很快在整个城市里泛滥成灾；还有人梦见自己被老鼠吃掉，几日后有人去找这个人，却只在墙后发现一只长着人脸的硕鼠啃噬他家人的尸体……人会变成妖魔，而妖魔在试图进化成人。自从隐秘战争后，人和妖魔之间的界限就越来越模糊不清了。”

    吴慈随手撒下了几粒种子，纤细而锋利的藤蔓破壳而出，如手术的器具那般，娴熟的肢解着妖魔的残肢，小心翼翼的剥开了肉段的伤口，从大概是触腕吸盘的地方翻出了一小节生满白色颗粒的软体组织。

    就仿佛是用刀剥去鱼鳞那般轻松。

    来自钦天监发育生物学研究所的学者吴慈轻叹一声，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情，这才收起了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嘴角，重新将视线黏在了肉块之上。

    “妖魔和人类不一样，近些年来学术界一直有种新的学说。即，存在某种凌驾于个体之上的集体意识，在有意调控妖魔族群的进化方向。换句话说，它们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了解人类……甚至，希望取而代之。”

    奇怪的是，军法师好像更害怕了。

    吴慈操控着藤蔓，一点点将肉块肢解，剥离出了潜藏在妖魔肌理当中那些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构造。

    “只要能被杀死，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嗯，还真是相当军法师的思维啊，阁下。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在十分钟后蓬莱的线上会议上详细讨论。不过，之前飞鸟市送来过一例很特别的异生症候群样本，不知道您是否听闻过这件事……”

    “害怕吗？”

    “没想到老哥你也是个妙人啊。这么说来，好像是觉得有点眼熟……被调到西风物流前在哪个部门高就？”

    一想到那群凑够四人就敢去古都地底暴打古人的拷古学家，就连吴慈都不由得抽了抽眼角。艾江图则瞥了一眼吴慈鼓鼓囊囊的雨衣，未置可否。

    “……嘿。”军法师一愣，不由得意味深长的看了男人一眼：

    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吴慈娴熟的往弹匣里填充着子弹，将枪重新插入了腰侧的枪袋之中。他的雨衣被海风扬起，若隐若现的露出了另一把插在枪袋当中的冲锋手枪，以及那两把挂在大腿上的□□，还有几颗圆滚滚的不妙轮廓。

    而在货轮的甲板上，一名负责进行交接的华南军部的军法师靠在栏杆上，大大咧咧的说道：

    “没有什么不对，这是相当标准的智人恒牙，就连牙釉质、牙本质和牙髓的构造都分毫不差……只不过，它不该出现在这里而已。”

    忽略掉那异常的表态，全部新鲜的都像是刚从人类身上剥下来的一样。

    “可惜啊，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有时候也会遇到有过往的船只求救，和指挥部一对，才发现这船早在二十七年前就沉了，捞上来的时候一个人的尸骨都找不到啊，连壳都被海妖啃得差不多了……等我们回头一看，那个船早就无影无踪了。”

    “——我跟你讲，在海上遇见的稀罕事儿可比陆地上多了去了！”

    那是一颗牙齿。

    艾江图端详着学者的神情，道：“我年轻时和考古院的合作有过不少，您和我印象里的钦天监学者都不太一样。”

    ——要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能把它完完整整的解剖掉，那该是多么的令人喜悦啊！

    “有什么不对吗？”

    学者的脚步一顿，他眯起眼睛，扭过头，想要再去瞧那艘驶向远方的工程船。可随着一声高亢的汽笛声，一艘庞大货轮旁若无人的穿行过了暴虐的海洋，挡住了他的视线。

    吴慈伫立着，他最后看了一眼巨轮上属于西风物流的 LOGO，片刻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的执行着流水线一般的屠戮。

    一时间没能控制住嘴角越来越夸张的弧度，吴慈连忙扶了下滑落的眼镜。他不解的看了一眼那名不知为何貌似比自己这名柔弱学者还要紧张的军法师，想了想，给了他一个安抚性质的微笑。

    也许是在担心即将到来的战争吧。

    “……考古院与钦天监内的其他研究院相比，确实是比较的武德充沛，但那毕竟只是个例而已。”

    “不过是长得奇怪了一些罢了。”

    那个中年男人连忙摆了摆手，一阵颠簸传来，他便摁紧了头上的便帽，从栏杆上探出身子去看下方的工事。

    来自西风物流的男人漫不经心的往手上哈着气，用力搓着发冷的双手，半长的青黑发丝垂了下来，盖住了他后颈上纤长的伤疤。军法师打量着男人，问：

    再生能力最强的触腕可以针对性测试治愈系魔法相关的对妖魔基因武器、血液和骨髓抽干后提取其中的富魔元素拿去分析，剩下的废料留作诅咒系魔法的触媒、大脑更可以为学界对于海妖集群思维的研究提供宝贵的资料，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具合适的心灵系湿件……

    艾江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吴慈还在头也不回的摆弄着那块组织，他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以及自己的后槽牙：

    

    “这有什么可怕的？”男人顿了顿，他抬起头，眼神有些疑惑：

    “称不上高就，不过是在审判会里混混日子而已。”

    看见了自己此次的调研目标，吴慈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指尖扶了扶眼镜。在一位军法师的陪同下，他小心翼翼的踏上了工程船上延伸出的栈桥。

    看见那出乎意料的结构，吴慈眯了眯眼睛。一根触须谨慎地剥下了其中一粒颗粒，送到了他的眼前。

    这些，全部都是人的牙齿。

    脚下的甲板忽然微微震颤了一下，一艘工程船正在与旗舰接驳。军工级起重机抬升，吊起了一团半死不活、还在微微抽搐的猩红肉块。

    “会学人说话的妖魔我杀过不少，长得和人一样的妖魔我也杀过不少，它们并不比一般的妖魔更难处理。”那个身着军装的男人看向汹涌的大海，声音无悲无喜：

    “咱服役也有十来年了，执行过深海勘探，参加过隐秘战争……嘿，这海可就他妈的邪乎着呢，没有妖魔的时候才叫吓人。有时候在远海巡航，清点人数的时候，你知道最怕遇到什么吗？”

    军法师勃然色变，唤出星子，可有人却比他和袭击者的动作更快。

    但敢反抗就砍掉所有触手、一旦冒头就冻瞎眼睛、想要逃跑便降下黑暗的牢笼……最后，再高高吊起海妖的残躯，向所有海妖昭示着胆敢越过国境线的下场。

    分辨着那肉块上魔法所残留的凄厉痕迹，吴慈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似乎能想象到那会是怎样的痛苦一般，他低下了头，几乎要流下悲痛的泪水。

    那个军法师淡然道：“这海啊，邪乎着呢。和海待得久了，我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它本身就好像是活着的一样。”

    吴慈吞咽着唾沫，声音有些发颤：

    “有时候少人，有时候多人，可回到岸上的时候人数总会不多不少。有人在海上得了怪病，小腿瘙痒不止，把皮都挠破了，才发现胃壁上黏着是一大块白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跟鱼籽一样一粒一粒的，血管在里面都缠成了一团，然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有人会突然发起癔症，拼了命也要跳进海里，回到岸上没过几天就死了，据说是脱水而死。

    “听起来，还真是瘆得慌啊。”

    又从妖魔的肢块当中割下了一块酷似人面的肿瘤，吴慈转过身，他的低语仿若梦呓一般：

    肉眼可见的，吴慈的呼吸紊乱起来，他颇为局促的绞着自己的手指，靠上前去。可刚一凑近那团肉块，便有一道黑影，从中飞射而出！

    艾江图平静的看向学者，和他对视着。他一直半闭的右眼睁开些许，露出了一片苍茫的银色：

    “点名的时候少了人……？”

    ——这些部分，怎么有些像是人身上的畸胎瘤？

    “如果不安心的话，那就杀掉好了啊。一遍杀不死就杀第二遍，这事儿我们还做得少吗？”

    “哎呀，好险好险，差点就中招了……”

    “看来这边也完成得差不多了，我得赶回去运下一趟货了。”中年男人用力握了握军法师的手：

    艾江图沉默半晌，问道：“这种进化对它来说有什么益处吗？”